不过也有好几次,她没有和柳穗周欢一起,而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升入初三后,虞泣肉眼可见地疲惫起来,黑眼圈越来越深,问她也只说是失眠。她的身体真的很不好,她曾经说过是先天体质就很差,四五岁的时候还得了一种皮肤病,身上一片一片的红斑,吃了三四年的激素药。
“然后身体就这样了,随便啦,发生就发生了。”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是体育课,虞泣正在写体育中考的免考申请书,我们实在是很好奇,就问了她的身体,她是这么回答的。
“那你医院证明是开的什么?”周欢问她。
“半月板损伤和腰椎损伤。初一的时候左膝盖不是受伤了嘛,本来不用拄那么久拐杖,中间……又出了点小意外,现在有条小裂缝在,”虞泣倒是很坦然,手上的笔盖上了笔帽,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桌子,“腰椎的话是有一节有点错位,长期压迫到神经,所以我其实右膝盖是没有器质性病变的,就是弯曲着用力,比如上楼梯爬台阶或者骑车的时候,神经会很痛,所以走路姿势也比较奇怪啦。”
“所以珍惜你们跑步的快乐吧,别看我这样,我发自内心地想跑八百米。”说到最后,虞泣甚至笑了起来,开了句玩笑。
“八百还是算了吧,我们跑都够呛,大可不必。”柳穗的表情里仿佛写着“你在逗我”。
于是话题就往跑八百的糗事上跑了。虞泣继续写她的申请,时不时跟着笑两声。
那个时候,午后的阳光洒在虞泣的身上,她脸上是一片温暖的神色,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那不是阳光,而是她在发光。
而现在,我看着她趴在桌上,姿态里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她的影子映照在教室里,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怎么会有人集温柔与冷淡,开朗与阴沉,骄傲与自轻,意气与颓废于一体啊。眼前的虞泣和那个下午的虞泣的身影重合,却并不矛盾。
吃完晚饭回来的路上,在校门口,远远的,我就看到虞泣在走廊上,双手倚着石护栏,看着校门口。
靠近教学楼,我渐渐看到她的表情,她望着校门前来来往往的人,目光没有聚焦,眉头似乎是皱着的。距离太远,我看不真切。
走上楼,我终于看清她的表情。即便是从侧面,我也感觉到她的眉头是皱着的。她没有发现我靠近了她。
“虞泣。”我轻轻叫了一声。
她露出一种大梦方醒的表情,“学委啊,怎么了?”
“在想事情?”我走到她左手边,也倚着栏杆,看着校门口。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身体渐渐放松了一点,说:“在发呆,刚睡醒,有点睡懵了。”
她真的很喜欢心口不一。我也没有戳穿她。这一年的相处,我能感觉到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带有防备心理。如果她觉得保持一定的距离会比较安全的话,我又何必去强迫她呢?
我顺着她的话:“这样啊,那你吃了吗?”
虞泣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她又变回了我熟悉的样子:“没有呀,学委这么问,要请我吃东西吗?”
我看她勾起的嘴角,也笑了,决定给她个措手不及:“是啊。喏,这个给你,”我把左手手上装着豆奶和三明治的袋子递给她:“离晚自习还有十五分钟,你垫垫肚子。豆奶是温的,不要放凉了。”
虞泣的表情变成惊愕只一瞬间,看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心里说不出的愉悦。哼哼,天真,年轻人,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在心里哼起了愉悦的小调,我觉得此刻我脸上的笑应该很灿烂,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这种看她目瞪口呆的快乐真是太!爽!了!我第一次看到虞泣露出这种表情,她可从来没有表情破功过。
“接过去呀,干嘛愣着,快去吃掉啦。”我的语气真的很上扬,我知道。
虞泣脸上还在犹豫,我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干什么,又不收你的钱,走啦,回教室。”一边说着,我轻轻扯着她的校服袖子,一边往教室走。
“谢谢你。”她又露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我只能读懂其中的犹豫和感谢。
“收下你的谢谢,所以你要安心把它们吃掉。我看你在教室睡得很熟,估计你又要不吃饭,顺手从家里带来的。反正是早餐多买的三明治,你就当帮我忙。”到教室里了,我转身面对她坐着,催她,“你吃呀。”
她慢吞吞的拆包装,我放下心,继续念她:“有的人明明有胃病还总是不吃饭,我看她嘴上说的很不诚实,书包里的药倒是比她本人诚实得很。”
虞泣偷偷瞄了书包一眼,又偷偷瞄了我一眼,我给她这反应气笑了:“老老实实吃吧你,以后别这样子了。就算要睡觉也托别人带个饭,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实在不行你中午带个面包来垫肚子……等等,不许经常这样干,正餐好好吃。”
虞泣默默地啃三明治,腮帮子鼓起来,有点像小仓鼠。
啊,想捏。我忍住了,这次没有说出来。
她终于咽下一口面包,小小声说:“知道了啦。”
就,又很像家楼下小小声喵喵的小猫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求收藏求评论的一天!
其实有一些小虞视角的番外,在犹豫要放在文章中间还是等完结了再一起放在后面来着
思考.jpg
☆、第十章 蜗牛
小半个学期过去了,虞泣都没有出现过晚上不好好吃饭的情况。
我对此感到十分欣慰,显然那天傍晚一顿碎碎念是有效的,虞泣有乖乖听进去。
十一月底的一天傍晚,我们如常要各自去吃晚饭。我回家往左,她们去小吃一条街则是往右走。还没出校门,我就看见两个石湖的男生正朝着我们的方向招手,身上的绿色校服在校门口一片蓝色中十分显眼。
我拉了拉虞泣的袖子,她随意转头一撇,立即“咦!”了一声。
“是我兄弟!我去找他们!”她和我们匆匆说了一声,立即快步走了过去。
我和柳穗周欢面面相觑。她们感叹了声:“难得诶她那么高兴。”
我在心里默默点头。
出了校门我们就各自散开了。回家吃完饭,我没有多做停留,又往校门口走去。
此时离晚自习还有二十分钟,走到校门口,我恰好看见虞泣和她的兄弟挥手告别。
她一转头就看见我,招招手,笑着说:“你吃饭好快!”
我看了看亮起的路灯和灰暗的天幕,摇摇头:“你看看都几点了。你有让她们帮你带饭吗?”
虞泣神色一僵:“完蛋,忘了。”
我:……
“就忘记了嘛,太高兴了。”虞泣小小声,语音略有一丝心虚。我叹口气:“走吧,陪你去买面包。”
好在小卖部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我们回到教室,化学老师刚好进来发卷子,正好看到虞泣吃掉最后一口。老人家立刻走过来,用方言念虞泣:“你怎么这么晚才吃,还只吃个面包?你们这些孩子啊真的是不懂爱护自己的身体,年轻的时候瞎折腾,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苦头……”
虞泣乖乖点头,一副“您说得都对”的神情。我转头看她表情,很好玩。如果不是已经打了预备铃,虞泣绝对会把“好啦您说得都对”用方言说出来。
说起来,化学老师真的很喜欢虞泣。虞泣明明不是化学科代表,却总是被老师指使着做这个那个,连去年段室热便当(当然是离教室比较近的小年段室,远路还是科代表来)都爱叫虞泣帮忙。虞泣也不排斥,甚至跑腿的时候乐呵呵的,还总是被老师抓去聊天。
我看她们实在不像是一对师生,倒像是一对祖孙。
“你说得对,老罗(化学老师和新英语老师都姓罗,我们常常以老罗小罗区分)真的总是让我想到我奶奶。”虞泣对我的评价露出赞同的表情,“我奶奶生前是二中高中部的化学老师啦。当年的她应该就是老罗这样吧。”虞泣用手摸着下巴,陷入回忆与思考。
虞泣这种小孩应该挺让长辈喜欢的吧?在老罗面前的她乖巧又俏皮,聪明又嘴甜,想来小时候的小虞泣在奶奶面前也是这个样子。
怪可爱的还。
不过如果说老罗很疼虞泣的话,小罗对虞泣就是恨铁不成钢了。
虞泣也真的是神人。十一月刚结束的月考里,虽然她没有再把英语考到不及格,但她堪堪考了个我们班英语最后一名。如果是这样也就算了,英语组和语文组向来共用一个年段室。我上次去问作业的时候,这边小罗刚对虞泣的英语头疼完,那边别班的语文老师就对容老师夸起了虞泣:“这张卷子你们班虞泣又是年段最高分啊?”
我真的一点没有夸张,小罗的表情立刻就微妙了。不过是我我也会微妙吧?想到很多人都认为,语文好的英语一般也不差,我就想让他们认识一下虞泣。
我在心里吐槽,小罗直接在嘴上吐槽。于是我带着英语作业和小罗叫虞泣去年段室的消息一起回了班级。
从年段室回来的虞泣表情委委屈屈:“学委,我被小罗教育了。她说下次再考这个分数我就完蛋了,要我好好学英语QAQ”
我倒是没有意外,因为我回来前小罗已经对着容老师和我们之前的英语老师吐槽有一会儿了,“喔,意料之中。”
“可是我不爱英语。”虞泣瘫在座位上,假装自己是一条死鱼。
“英语也不爱你。”我对虞泣说,虞泣“嗷”了一声,把课本打开盖在了脑袋上。
我摇摇头。
不光小罗,班主任也盯上了虞泣。班主任真的是很负责,他把初一初二的成绩单都找出来分析,全班唯一成绩大幅跳水的虞泣当然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老班拿着我的卷子和我说,‘选填124都能全部拿到了,压轴题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吗?第一小题都做出来,第二小题对对错错,第三小题就干脆放弃?你怎么回事你?我看你和陶之昭关系还不错,你向人家学学,看看人家的学习态度。’是我态度不好吗?是知识它不进脑子啊QAQ”虞泣模仿着班主任痛心疾首的语气,别说,还挺像的。
“不进脑子你倒是问问我啊,我问你语文历史化学那么多次,你倒好,一次没问过我。”本着互帮互助的精神,我觉得我也应该帮帮虞泣。
“初二初三丢的东西太多了,现在一下子补不上来。”虞泣摇摇头,“我的记忆力在退步来着,记性越来越差了。要是问你估计得从头再来。”
“没事,我就当梳理知识点复习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我明天把以前的笔记带来给你。”没有一下子拒绝那就是答应,不能给她机会找借口带过去。
“……被你按着头学习这种感觉很微妙诶,你觉得呢?”好问题。
“我觉得被小罗和班主任按着头学习的感觉会更微妙,你要试试吗?”
虞泣沉默了。
我说第二天带笔记来给虞泣,就真的带来了。初一初二两年的数学英语笔记,加起来有六七本。当我把笔记往虞泣桌上一拍的时候,虞泣真真切切地惊了。
“学委,我觉得一下子都带来,可以但没有必要……”她的表情像是我拍在桌上的不是笔记,而是可怕的炸弹。
拜托,你有点夸张诶。
“我觉得有必要。目前我们有两个选择:从头梳理到尾,和每次卷子出来后看你的错题然后针对性地分析,你觉得呢?”
虞泣思考了一下,说:“目前我觉得,就数学来说,我是漏了很多知识点,但是数学是分模块的,有的我掌握得还不错,但是有的模块就比较抓瞎。所以数学我觉得要看错题分析。”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嗯,没错。既然这样的话我觉得数学你要多刷一些卷子,广泛撒网。”
虞泣揉了揉眉心:“……喔,好的,虽然但是我们年段的卷子还不够多吗?”
我看了看文件夹,这个月的数学卷子也就一厘米厚而已……?“还好吧,你要去问问石湖的朋友吗?”
虞泣拒绝道:“这不一样,人家石湖财大气粗……”
“不管了,我以后多做的卷子,有我一份就也有你一份,然后一起对答案。”我打断她,直接宣布,虞泣看起来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是不是忘了还有英语?没事,我当然不会让她忘记。我把数学笔记下的英语笔记抽出来,又“啪”地拍在她桌上,“那么现在我们来商量商量你的英语。”
虞泣一副任我宰割的样子,“不要说了,学委,英语直接从头开始吧,我是真的菜,我知道。”
我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自我意识清晰的判断:“没错,既然你明白你是真的菜,那我每天找空闲时间给你讲一些知识点,然后每天背单词,先从一天十个开始,慢慢变多。”
虞泣:“……我可以拒绝吗?……你别这样看我我知道不可以,不过学委,这样占用你的时间你自己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思考了一下:“数学目前我基础都打得很好,每次考试没什么意外都不会丢分,这个可以不担心;英语不算强项所以给你复习也是给我自己复习;副科每次卷子一出来和你对对答案你都会把思路告诉我所以副科我们两个都不用怎么花时间。至于语文……语文我老老实实听课按照解题套路走分数也不低,你倒是从来不听语文课靠语感直接答,这个除了你别人也做不到。综上所述,我目前的重点是刷题和梳理英语,和你重合。”
虞泣也在思考,“虽然听起来没有什么毛病但是梳理英语还是要花时间,我这个菜鸡这么一想能帮你的应该只有语文。我这语文要花很多时间在课外阅读上,还有一些就是我们长大的环境不一样导致的。你现在开始看课外书一没时间二不现实,这样吧,我把我这几年看的书再过过,每周给你两本书的梗概和思考,你可以看看参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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