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两三个回合,阙安一双爪子已经搭到了他胸口,把秦之扑倒了床上,一人一狗呈一个诡异的一上一下的姿势静止。
成年狗还是有点重量,秦郁之被压的有些气喘:“你先起来。”
阙安爪子抓紧了秦郁之的衣领,作势要扯:“你摸不摸?”
秦郁之试图扒开他的爪子却没扒得动:“等会儿,你先下去——”
阙安手劲加大了几分:“你就是不想摸我!!”
秦郁之仿佛一个把小姑娘骗上床,脱.了人家衣服却不继续下一步的渣男,有口难言,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秦郁之:……
阙安仿佛有十二万分委屈只能通过拽袖子发泄些许般,又加重了力道,难以置信道:“你抱了我却不摸我?”
门外有咔哒咔哒的脚步声路过,秦郁之眉心一跳,捂住了狗嘴:“你小点声。”
要不是阙安还没打第三次疫苗,他就一口咬上去了,嘴里不能发声,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秦郁之眼看着自己的病服布料马上就要分崩离析,终于他妥协道:
“我摸。”
平日素来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阙安从善如流放下爪子,坐回秦郁之大腿上,同时贴心的帮秦郁之拍了拍衣领,乖巧的如同无事发生。
秦郁之:……
至今为止,他人生中所有意外事故,好像都是因为四只脚的动物。
以前是毛绒绒,现在是阙安。
被阙安这么一闹,再阴霾伤感的回忆都被搅得翻天覆地,再也找不到原来的情绪了。
护士来换药时,就看见的是这样一幕,平时安安静静坐在床上看书工作或是极目远眺发呆的中国的那个病人,此刻正撸着腿上的狗。
看上去是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只是如果护士能稍微心细一点,忽略掉秦郁之略显僵直的手臂,和复杂的面部表情就不会这么想了。
秦郁之看了看挂钟开口:“两个小时了。”
再撸下去毛都要秃了。
阙安善解人意:“累了就换只手。”
秦郁之看着自己插着针管的左手:……
他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开口转移阙安注意力,一边不动声色放慢了抚摸狗头的频率道:“我拿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吗?”
他简单写了几个金融算法,也给了相应的商务案例,整理给了阙安。
阙安沉浸在被.撸的快乐中无法自拔,跟玩着游戏被家长催促的小学生一样敷衍的嗯.嗯.啊.啊:“等会,等会一定看。”
正说着,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蓝色口罩的医生,端着黑色的托盘走进来。
托盘里是几只粗细不一的带着针头的注射剂,旁边是几只5ml的安瓿瓶。
阙安及时闭了嘴,抬起眼皮,留恋不舍的从秦郁之腿上走开,利落的跳下床。
秦郁之揉了揉泛酸的手腕,头一次在看到医生进来时心里感到了轻松和愉悦。
医生放下托盘,撕拉一下撕开手套,咣当敲碎瓶口,动作有一种无情的干脆利落,口罩下方的嘴唇绷成一条直线,平静无波的眼紧盯着尖锐的注射器。
注射器向外推拉,很快就充满了透明的药液。
秦郁之也例行公事般伸出手腕,安静的平躺在床上。
注射器里的药物他很熟悉,这种药物三个月要注射一次,看上去是与其他药液无异的普通药,好像无害,实际上对身体危害极大。
每次随着药物冰冷冷注射进身体,秦郁之都会上吐下泻,而且会有一段时间持续性的胃痛,秦郁之初中时,因为这药还犯过几次急性胃炎。
都说是药三分毒,这药至少有六分,但正因这药的功效型找不到替代品,所以可以说,秦郁之的命有半条都是在用这药吊着。
今年来,他的胃病严重到稍微喝点凉水就不住腹痛好几天的程度。
开始他还会尝试吃些止痛药,痛到后来索性对疼痛麻木,连止痛药都不吃了。
他有时候会想,自己会不会有一天死了,死因不是犯病而死,而是吃药吃死的。
挺讽刺的。
针头挑破皮肤,缓缓没入皮下,精准而残忍,像是毒舌般咬上血管。
秦郁之微微蹙了下眉。
针头推出后,大夫语调快速平稳的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秦郁之按住棉签,点头。
大夫收好东西转身,却在要出门口时,看见了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的哈士奇。
哈士奇整个呈一个屁股往前撅的姿态,身体前倾,目光专注的盯着面前的书,书旁边有一个文件夹,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
就在医生以为狗是把这本书当玩具玩,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只见狗灵巧的用鼻尖翻了个页,然后叼起旁边的圆珠笔,在某个加粗的公式下粗粗斜斜的划出了根横线。
医生:……
他难以置信的走近了几步,看见书上不光有着下划线,还有着几个数学公式。
医生内心有些激荡,仿佛三观尽碎,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有了些崩裂,步伐不稳的出了房门。
阙安看完了两页书,打了个哈欠望向医生消失的方向,疑惑皱眉:
“他怎么了,看上去跟受了多大打击一样。”
秦郁之把带血的棉签扔到垃圾桶,淡淡开口:“回去努力学习了。”
被刺激到了罢了。
阙安噢了声,叼着书页回到秦郁之身边,在刚才划出下划线询问:“这儿,看不懂。”
阙安虽然在爬树这件事儿上不太靠谱,但答应秦郁之的任务基本都会认真对待。
这本书难度虽然是入门级的,但对于一个完全不识字的人来说堪比天书,阙安着实吃了一番苦头。
从进度上就能看出来,短短的两页阙安看了近五天,还是在每天骚扰秦郁之让他讲解的前提下。
秦郁之微微垂眼,伸出手拿住笔,一边讲一边帮阙安补充笔记。
可能是刚刚打完针,清冷的声线略带了几丝慵懒,尾调略有些拖沓,像是只长长的喵了声,拖长了尾音的猫咪。
有一点吸引人。
阙安视线忍不住逐渐由纸张往上移,最后定格到了秦郁之脸上,欲言又止的看着秦郁之轻轻碰撞的薄唇。
秦郁之在面对公式时很专注,带着金色边框缠绕的眼镜,手上写出来的批注清晰而逻辑分明,眼神带着平日见不到的冷静。
阙安突然回想起他以前流浪时,躲在某个小巷里,无意中在某个角落的店面里的电视机里瞥见过的一个画面。
年轻的教授姿态从容的伸出细长的手指,给放学的男学生讲解着题目。
也没注意到阙安盯着他的眼神有了些许危险的变化。
不像是一条狗,而是带着一丝野性的好奇,一丝打量,像是野狼在看一只兔子。
还是只正在给他讲课的兔子。
秦郁之讲完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瞥了眼出神的阙安,冷淡道:“听懂了?”
阙安没说话,似在出神,沉默了两秒,他突然开口道:
“你声音挺好听。”
秦郁之:“……”
他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水杯敲了下狗脑袋,指着上面刚写的笔记:
“谁让你听我声音,赶紧看笔记。”
阙安视线落到一行清秀隽永的数字上,情绪不明,语气复杂:
“字也挺好看。”
秦郁之拿起笔的手僵在半空:“……”
阙安视线往上偏移了一寸,落到秦郁之骨节分明的手上,若有所思道:
“手更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你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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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更,写完发,别等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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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只
秦郁之后来又给阙安重讲了一遍。
这次讲完阙安倒是没吭声, 认真看着书页,也没说看没看懂,但从两簇眉毛拧成麻花来看,情况不会很理想。
秦郁之拿起笔, 正打算再给阙安讲一遍时, 阙安猝不及防开口:
“312.2?”
饶是秦郁之, 也微微有些讶然。
答案是312.2没错, 但,他没讲过这个题。
这个题和他讲过的上一个题内核一样,但变形得很厉害,转了好几个弯, 一般人发现不了其中关窍, 要举一反三并不容易。
况且阙安才学了加减乘数小数点没几天,沉思了两秒就能心算出来。
这不是普普通通的聪明二字就可以概括和做到的。
秦郁之沉默片刻问阙安:“你从没读过书?”
阙安晃了晃尾巴, 不以为然:“是啊,怎么了。”
秦郁之颇有种伤仲永的错觉。
实在是可惜, 现在这个年龄落得太多了, 不然阙安任选个专业方向调研,都是金字塔前百分之零点一的人。
也不至于会沦落街头, 和流浪狗一起挤在便利店下风餐露宿这么惨。
他想着把阙安安插进个大学, 但目前还横亘着一个难题。
阙安现在这幅半人半狗的样子, 很难混入大学校园。
在一百多人的阶梯教室里突然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结果回答到一半人没了,只剩条哈士奇在座位上扑腾着毛汪汪汪。
这种场景是会引起人类恐慌的。
计划折戟, 也只能暂时被搁浅,
说到人类恐慌,毛绒绒的尸体又自动浮现在秦郁之脑海, 他不自主又开始有些出神。
阙安撩起眼皮,冷冷开口:“八次。”
秦郁之抬起眼,眼神询问他。
阙安语气也冷冷:“你今天第八次出神。”
也许连秦郁之自己都没注意到,出神已经成了他的一个习惯,只要是闲下来,特别是安静的环境,他就会开始出神。
习惯的养成需要两个要素,环境和时间。
秦郁之在小时候就盯着医院外的榕树,父母忙着工作,同学忙着上学,就连窗外的飞鸟,也忙着南迁为过冬做准备。
而他却只能忙着出神,忙着无聊。
过了近二十年,换过的医院一个接着一个,唯一留下来陪着秦郁之的,只有出神这个习惯。
秦郁之嗯了声便不再开口。
阙安见秦郁之情绪低落,把笔和纸叼到一旁,转移话题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秦郁之喝了口水,把药喂到嘴里,仰头面不改色的吞了下去:
“后天。”
基本的检查都做得差不多了,明天观察一天,拿到结果就能出院。
说来这次是待得最久的一次,但不知为何,秦郁之有种才过几天的错觉。
阙安点点头,在心中做盘算。
这次除了回去找狼族师,他还得去找另一头狼。
第二天阙安就回家去收拾东西去了,用嘴叼着大包东西上下楼梯,花了差不多一整天才收拾完。
当时从家里打包东西到这边,他一个人只花了不到半小时。
奈何现在他一只狗,四只腿总没有双手双脚的搭配好用,搬起来难免四肢不协调,前腿和后腿打架。
秦郁之也自食其力,一人一狗一个打包一个运输,搭配起来倒也很快。
司机开车送秦郁之去机场的时候看到后座上的二哈还微微有些讶然。
据他所知,秦总这狗不是在家吗,什么时候空运到这里来的?
司机的反应如此,回去管家和陈姨那边更不好解释,解释又是件麻烦事。
而且家里多了条二哈,一想到真假二哈可能会引发的连锁化学反应,秦郁之就头疼。
但出乎意料的,两条狗居然没打起来,物理反应也好,化学反应也好,统统没发生。
阙安当了几天的人,对自己曾经待过的狗窝持嫌弃态度,坚决远离狗窝半米之外,以证自己高贵身份。
而新来的哈士奇“小哈”,不知为何好像特别怕阙安,看到阙安全然没有半分见到同类的快乐。
小哈一见到阙安就绕着走,不敢和阙安呼吸同一个屋里的空气,实在避不开就蜷缩成一团,连耳朵都耷拉下来,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郁之第一天就看出了端倪,越到后面越是觉出不对。
阙安从厨房里叼着块肉走出来,路过狗窝时小哈明显瑟缩了一下,然后几乎是惊慌着逃出了客厅。
秦郁之眯了眯眼:
这狗怎么这么怕阙安?
不应该啊。
按理说要么同类相斥是没错,但也不是这么个斥法。
二哈生性拆家,又能闹又能跳的,小哈性子也天不怕地不怕的,在家的功绩和阙安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周咬碎了三条床单两条裤子一个檀木桌,还顺带附赠了十几个碎碗。
当然,这都是趁阙安不在家时干的,颇有种“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的既视感,一旦阙安回到了家,小哈就实力演绎什么叫“怂逼加狗腿”。
而且阙安也是,明明也当了十几年狗,却隐隐约约有些看不起狗这个身份的感觉。
秦郁之感觉很敏锐,知道有问题,但找不出问题出在哪儿。
阙安没察觉到秦郁之看自己时打量的眼神,只瘫在沙发上,吹着空调休息,舒展着身子。
他刚从外面回来,去了动物园里一趟,找了狼族师。
狼族师见到他还是原样,以为他压根没用过药,结果一交涉才知道都当过几天人了,这是又变回来了。
他称自己从业三十多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也坚称自己给阙安的绝不是假冒伪劣产品,总之就跟无良商家一样,秉持着不负责不赔偿不知道的三不原则,摇头就完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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