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撩拨得她心念一动,伸手过去握住了姜沂的手。
让沈谕欣慰的是,这次姜沂的手,不再是冷冰冰的了。
两人就那么并排躺着,谁都没有开口,静静地听着身边人的呼吸。
姜沂放心不下,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你打算何时动身?”
沈谕翻了个身面向姜沂。
她们就寝了,屋里的烛火大多已经剪灭,唯有床头边的花架上还燃着两盏。床边的帘子已经放下了,帘子里只剩下微弱的赤色火光。
在这般昏暗的光线下,沈谕还能看到姜沂高高的鼻尖,颤动的睫羽。她喜欢看姜沂的睡颜,静谧美好,就像春日暖阳天里偶尔掠过的微风,撩人心扉。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略了姜沂的问题。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话,姜沂以为沈谕睡着了,睁开眼扭头看过去,正对上沈谕出神的目光。
姜沂一愣,轻轻弯了弯唇角。
沈谕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回道:“最近就动身。这件事儿事不宜迟,早日动身早日找到药方。”
“怕是元宵都在山庄过不了。”姜沂微微皱了皱眉,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沈谕的心好像被刺了一下。她靠过去,伸出手臂环住了姜沂的脖子,在她耳边说道:“不会很久的。此次行动,到了广南,我们就只找花影。我答应你,绝不跟广元门乱来,找到了花影,如果没有拿到药方的可行性,我们立刻折身回来,绝不停留。药方的事,再想办法。”
听着沈谕的低语,姜沂的心也被触动了。她抬起手臂,抚了抚沈谕的长发,轻柔地说:“不急,我这慢性毒,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大碍。你不要冲动,凡事一定要有缜密的计划......”
姜沂又叮嘱了几句,沈谕打断她说道:“明日,我去看看乔师姐和孟师兄吧。”
“也好。他们也许久没见你了。”姜沂点点头,“你宽慰了我,也去宽慰宽慰他们,尤其是乔瑾,手臂伤还没好全就要外出,整日忧心忡忡。”
“好。”沈谕点头应下。
两人都不再说话,床帘里又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和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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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沈谕醒的颇早。
外面太阳刚刚升起,雪地折射着清冷的光。
沈谕起身拉开床帘,回身的时候俯下去吻了吻姜沂,然后才轻手轻脚地从被子里起来。
屋里颇冷,昨日睡前烧好的火炉已经灭了。许是因为沈谕在屋里,姜沂叮嘱了那些侍女不要进来,因此也没人来添火。
沈谕穿好衣服,简单地收拾收拾仪容就出去准备给火炉添火了。
姜沂醒的时候,下意识向左边伸了伸手,却什么都没碰到。
她撑起身子,就看到沈谕就在房间里,已经穿戴整齐,不知道在火炉边捣鼓什么。
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沈谕回身看过去,笑了笑:“师姐,你起来了,我在给火炉添火。早膳我已经让她们在堂屋桌子上摆好了,你过去就可以吃了。”
姜沂点了点头,穿好衣服就去洗漱,她到餐桌上的时候,沈谕已经开吃了。
见她来了,沈谕给她盛了一碗粥,说道:“师姐,待会去青风台,山路陡峭湿滑,我自己去吧。”
姜沂摇了摇头,说道:“这点路,我还走得了。”
沈谕便没再跟她争执。
到了青风台,沈谕只觉得这栋小楼在大雪覆盖下比起往日还要萧瑟清冷。
两人推门进去的时候,乔瑾正在屋里伏案看着各地青衣探送过来的信件。
听到脚步声,她抬眸看过来,看见沈谕的时候,脸上浮现出讶异的神色。
她起身,快步走过来,给了沈谕一个拥抱,惊喜地说:“你舍得回来了啊。”
沈谕敏锐地注意到乔瑾手劲小了不少,仔细看还能从她宽大的袖袍下看出白色的纱布来。看来手臂受的伤也并非是什么小伤。
姜沂笑了笑,看向乔瑾说:“沈谕回来,就是来给你解忧的。”
姜沂这一说,乔瑾有些惊讶,看向沈谕细细打量一番,赞道:“的确不一样了,跟换个人似的。现在,我不一定是你的对手了。”
沈谕微微一笑,没有说谦虚的话。
在姜沂的示意下,她给乔瑾讲述了她要去广南的计划。
乔瑾一听完,就很激动地说:“沈谕,你这一次,必须得带上我。”
姜沂看她一眼,淡淡道:“伤都没好,哪都不许去。”
乔瑾有些气愤,嚷嚷着,“赤元老东西玩阴的,使出这种下作手段。我非得去报仇雪恨不可。”
姜沂就料到她会这样,无奈地说:“就算如此,你看看你的伤,还要几月静养,你这样再用枪,经脉骨骼都不想要了?”
姜沂一说乔瑾就有些丧气。她向来是个实干派,做事雷厉风行,事必躬亲。这次手臂受伤,害的她现在只能坐镇青风台大本营,每日处理各地青衣探传来的信件,对她来说实在煎熬。
沈谕二人又劝了几句,乔瑾才算冷静下来。
“既然你即日就要出发,现在云州有几个地方你还能前去代我处理一些事。”乔瑾看向沈谕,又看了看书案上的信件,“苏家和邹家那边的。”
姜沂看向沈谕,有些讽刺地说道:“可能现在外患凸显,封家邹家卫家倒还算团结,这三家也不跟我们争来争去了。”
“那倒是识时务。”沈谕会意,也嘲讽了一句。
用了午膳,沈谕去看了孟衍。
离开义堂她就拿着姜沂的令牌,领着几个内门子弟出了山庄。
苏又夏就在苏家。她早在去年秋冬就被姜沂从九堂派了出去,一直都待在苏家。
她家有她大哥处理着下面的商贸,她只需跟寻常内门子弟一样,起着保卫和监督的作用,时刻给山庄汇报下面的情况。
去年姜沂负伤回来,尤其是千云山庄下了婚帖之后,原先跟苏家不太和睦的邹家也老实了不少。两家之间少了很多摩擦。此次出事的是邹家,沈谕还不是很清楚情况,听说是下面的产业的仓库被烧了。
沈谕带着姜沂的令牌,又有一身功夫傍身,再有苏又夏配合,问题自然能解决。
除此之外,她也明白姜沂给她令牌的用意。她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以邹家用人无能为由,往邹家安插苏家子弟。
五天后,沈谕带着原先几个内门子弟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任务完成了,顺带剿灭了一帮千云山庄手下的匪徒。
这次不论是乔瑾还是姜沂,都对沈谕放心了不少。
临行前,沈谕还是一如上次那样,给姜沂写了一封告别信。
她托山庄的家仆给姜沂送去的时候,姜沂就在九堂。
九堂离义堂不远,姜沂知道沈谕的住处。
这次,她没像上次那样,而是披了个大氅,提着一盏小灯,托着一个手炉,踏着雪缓缓地朝义堂走。
义堂沈谕的庭院里,开着不少梅花。
姜沂还没进院,已经远远地闻到了梅香。清冽幽香,让人既沉醉又清醒。
她走到院子,就看到厢房里烛火摇曳,还算明亮。
姜沂轻轻推开木门,一眼就看到房屋正中间,蹲在地上收拾行囊的沈谕。
她屋里火炉烧的不旺,因为久无人住没有很好的修缮,甚至有个窗户都有些漏风。
沈谕动作很是麻利,物品很是精简,熟练的动作让人感觉她必然是经常背起行囊,外出不归。
好像也的确是这样,沈谕自从进了内门,就很少有安定的时候了。
姜沂这样一想,看着沈谕单薄的背影,就有些心疼。
听到身后的声响,沈谕站起身,回过头来。
她和姜沂隔着半个房间的距离,对视着。
沈谕的目光带着些微的惊讶,姜沂的目光却如月色一般温柔。
沈谕忍不住了,率先笑起来,走过去抱了抱姜沂,两个人很有默契地完成了一个拥吻。
沈谕又给姜沂泡了一壶茶,看着她喝完一盏,听着她反复叮嘱。
分开的时候,沈谕没有去送姜沂。
她站在院门口,目送提着一盏明灯的姜沂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径尽头,直到那微弱的火光也消失不见。
第67章
此番离开九原山庄, 沈谕没有直接前往灵烟阁,而是走了远路一直北上,到达泰临县。
泰临县就在泰临仙山山脚下, 以前沈谕和白忆一起在仙寺修习的时候,曾经因为耐不住寂寞下山跑到县城里玩闹过几次。
可能是因为毗邻仙山的缘故,泰临县城里面的人大多礼佛,为人也都比较心存善念,算是烟州治安情况数一数二的地方。
来仙山一睹佛祖风采的各地信徒络绎不绝, 使得泰临县一年四季都挺热闹。
沈谕要去的, 就是位于城里偏东方向的兴业酒馆。
她要找的,就是俞兴。
之前跟墨隼分别的时候,他就叮嘱过沈谕, 若有急事,就前往兴业酒馆找到俞兴,把信件交给他。
跟俞兴分别也有半年了,沈谕披星戴月抵达兴业酒馆门口的时候, 心里有些忐忑, 不知道俞兴还能不能把她认出来。
她在酒馆门口翻身下马, 很快就有眼皮活的小厮过来给她牵马。
沈谕把马交给小厮,抖了抖大氅上的雪花,扶了扶宽檐大帽, 跟着另一个前来接应的小厮进了酒馆。
刚一进去,小厮就笑着问她,“公子可要喝点什么?”
她这一趟赶路同样很急,穿着一身黑衣,故意扮成了一个公子。
沈谕身量本就纤长,把头发高高盘起, 宽檐大帽和颈上围着的方巾遮住脸,看上去的确是个公子哥,就是瘦弱了一点。
她没理会小厮,径直走向了柜台,直视着柜台里听到动静看过来的伙计,压低声音说道:“把你们掌柜叫来。”
说完这话,她抬手把挂在腰间的长剑拿了出来,不轻不重地扣在柜面上,颇有些来势汹汹的意味。
这柄长剑,就是拜洪道高僧所赐。剑身白玉,杀人不沾血。
柜台上的伙计原本在低头算账,听见有人朝这边走过来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结果正对上了一双深沉的微微泛红的眼眸,当即就是呼吸一滞。
眼前疾步走过来的黑衣公子气场不小,抽.出长剑的时候又带了些杀伐气,可把算账的伙计吓坏了。
眼前人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他们酒馆开业以来倒是碰到过一些土匪流氓,但是面前这位黑衣公子这样的,还从未见过。
伙计很识相地点点头,算盘一搁,小跑着上楼去了。
没多久,沈谕就看见方才上楼的伙计又下来了,站在楼梯口给沈谕招手。
沈谕微微颔首,收了剑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心里却想着,看来有时候搞点吓唬人的行头,办事效率倒是能加快不少。
“这位少侠里面请,我家掌柜在楼上恭候您。”伙计很恭敬地欠身,领着沈谕上去。
到了房间里,沈谕一眼认出了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案后面的俞兴。
俞兴见着她,朝身后的伙计说道:“你先下去吧。”
伙计一走,沈谕四面环顾,见只有他们两人,屋里炉火烧的又旺,就把大氅宽帽方巾等一一取下来了。
“沈小姐,果然是你。”俞兴微微一笑,起身走过来,招呼沈谕坐下。
沈谕一路风尘仆仆,也想着坐下来喝口热茶再好好说话。
“俞大哥,今日实在是冒昧了。”沈谕坐了下来,朝俞兴抱了抱拳。
俞兴笑笑摆摆手,“不成问题,沈小姐此番来访,是为了墨隼吧?”
沈谕点了点头,诚恳地说:“正是。还望俞大哥代我联络墨大哥才好。”
“小事。沈小姐喝了茶,再书信一封即可,我会替你转交墨隼。”
沈谕当晚,就宿在了兴业酒馆。
她就在方才见到墨隼的屋子里书信一封,交由俞兴保管后,此事就算是成了。
她没有问俞兴怎么跟墨隼联络,想着许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就没有多言。
她在信里简要地说明了情况,恳切地请求墨隼的帮助,并表示事成之后一定会郑重地感谢他。沈谕表示,愿意听从墨隼的差遣,并且说明,姜沂这件事儿已经不仅仅是他们和广元门之间的恩怨,很可能已经牵涉到了景王谋反,因此白忆是一定会参与的。她在信里说,知道墨隼最牵挂家乡,表示如果真的有助于当今朝廷稳定,白忆一定会在她兄长那里旁敲侧击,向晋州深山里面的村镇派出安抚使。
沈谕笃定,话说到这个份上,墨隼又是讲情谊重信义的人,一定会前来助她。
沈谕在信的最后说她在灵烟阁等墨隼的消息。
离开兴业酒馆,沈谕便立刻南下,径直前往灵烟阁。
从泰临县到灵县,要经过泰临仙山,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就是山路,虽然难走一点,但是是条近道;另一条是宽敞平坦的官道,但是要绕山而行,路程要远一些。
沈谕从山道走过,路过一处岔口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停了下来,朝岔道尽头绵延不绝的群山看去。
这条岔道,就是前往泰临仙山上的仙寺的道路,那些前来求佛烧香的信徒都要从这里上山。
目光穿透远处覆盖着白雪的山脉,在仙寺的日子还是历历在目。
沈谕轻叹一声,压下内心的情绪,挣了挣缰绳,扬鞭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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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仆仆赶了两日的路,到灵烟阁的时候,已经完全夜深了。
沈谕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选取了位于整个灵烟阁建筑群东北的偏门进去。从东北门进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到达白忆等灵烟阁精锐子弟住的地方。
好在她在灵烟阁也待了很久,守门的侍卫还记得她,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庭院。
沈谕心急,直接纵马到了白忆住的小楼前面。
她把马匹拴在外面一棵大树下,自己风风火火地朝院门走。
走到门口,沈谕叩了叩门上石狮子嘴里的铁环,制造出不小的声音来。
“白忆——”沈谕仰头看了看,朝着里面叫了几声。
寂静的夜晚,她的叫喊声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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