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回家,在街上闲荡,就荡到了一家没什么人的小吃店。他拉了拉嘴唇,却没笑出来。
他不清楚沉华发信息给他的用意是什么。
他坐在了角落,点了一杯饮料,有的没的刷着手机。没过多久,沉华给他来电了。
张炽接通后,就听到了沉华那沙哑的声音。
“阿炽。”
“嗯。”
沉华问:“你在哪?”
张炽顿了下,十几年的默契感,让他顷刻清楚沉华问这句话的用意。
他回道:“在外面。”
沉华没有说话,他们认识的十几年,没有一刻像此刻的尴尬静寂。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沉华终于开口了。
他的嗓音低哑而疲累,似乎没有睡过好觉,“我收到过一张照片。”
张炽蹙眉地问:“什么照片?”
沉华沉默了一会儿,微乎其微地叹息,他慢慢地道:“一张能知道我是十几年前”猎龙“发生内乱的主谋的照片。”
张炽这一听,脑袋仿佛刚被一棒子锤了过来,现在有些昏沉沉而浑茫。
当年的“猎龙”是国内的第一大帮,却因为内讧而在短短数月走向衰落,逐渐销声匿迹。
但沉华是主谋的这事,却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但按这样来说,他似乎有些明了沉华的恐慌。如果“猎龙”要卷土而来,是所有人始料未及并且非常严重的一件事。
但有点疑惑的事,百年大帮又怎会韬光养晦十几年。
到底是真的舔完伤重起炉灶还是有人故意别具肺肠。
他握紧手机,手背起着一股露青筋的寒凉,张开嘴却仿佛失去了声音,半天没讲出话。
沉华沉默了下,低声道:“从我收到照片,到后来的一切,所有的苗头都指向了你……”
“所以,”张炽讽笑,却带了点不知何滋味,“我成了被怀疑的对象。”
沉华摇摇头,“我那几天过得混混沌沌,就好像在做一场噩梦,见谁都陌生,见谁都觉得有可疑。”他停了一会儿,继续道:“而刚好那时候,我侄子却回来了,带了几张照片给我。”
后来的事情,张炽也清楚了。
沉华这次的声音说得轻,却云里雾里,“当年的事,我不后悔带着兄弟毁了猎龙,但有一件事……”他说着,却停了下来。
“华哥,”他只想问一句,“你当时是不是真的不相信我。”
沉华轻叹道,只吐出二字,“抱歉,”他垂着疲倦的眼睛,继续低声道:“我不知道别人的用意在哪,但确实抓到我的弱点,阿炽我视你为家人,这个不是假的。”
张炽咬紧牙关,狠狠地捏紧了手机。
沉华看着天花板,眼眸有些混沌,“阿炽,你小心身边的人为好。”
张炽这一听,皱眉蹙眼,这句话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对他这么说。
张炽的心底遏抑着某些情绪,但又带了不知哪来的浮躁。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他这句话,“小心我身边的人?”
他现在身边的人,只有孜桐。
他发小说过,苏覃悠说过,连沉华都让他小心身边的人。
张炽滚动着喉咙,压抑着声音地问,“为什么?”
沉华静默了,他见过孜桐,他曾说过他和一个人很像,真的很像,却给他带来一种渺茫昏胀的感觉,一瞬间让他掉入透不过气的谷底,又被拉了回来。
——
他揉了揉眼睛,想解缓一些疲倦。他在这小吃店坐得太久,才起身离开。
他慢慢地走在路上,可思绪却回到刚刚与沉华的交谈。
沉华叫他先别回帮里,先把心里的疙瘩解决先。
张炽轻叹口气,脱下的外套被他挂在肩膀上,有一步没一步地走回糖水店。夜色渐晚,等他回到时,孜桐已经煮好饭,冷着脸地在柜台站着等他。
孜桐抬着头,问道:“去哪了?打你电话也不接。”
张炽把手机拿起一看,摸摸鼻子道:“没电了。”
孜桐用手撑在柜上,又问了一遍,“去哪了?”
张炽顿了下,他看着孜桐那清澈淡凉的双眸,第一次对他隐瞒了。
“刚有两个兄弟来找我,喊我出去喝酒了,”说着,他赖着脸地道:“不过老公遵从媳妇的命令,我可没敢喝。”
这招对孜桐管用,他的脸皮本身就没有张炽厚,被他涎皮赖脸了一翻,他就直接抿着嘴,进到了厨房。
在他看不到的方向,张炽脸上的肌肉稍有紧绷,笑容逐渐尽失。
等晚上十点多收店后,他俩就买了宵夜回家吃。
孜桐出去忙了活,粘到了一些灰,一回到就拿着睡衣进去洗了澡。
张炽走到了阳台,双臂放在护杆。他突然想抽烟,习惯性地一搜裤袋,全都被孜桐收走了。
他笑了下,看着黑沉沉的底下,像笼罩着阴郁的漩涡,让他有刹那喘不过气。
他现在在想什么,他也说不清。
孜桐是他自个儿费了一番功夫追回来的男人,还是他儿时认识的小男孩,他又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媳妇儿。
但他终究要调查内鬼和陈少爷的事儿,他犹豫了下,翻开手机打给了苏覃悠。
“哥,怎么突然打给我了?”苏覃悠兴奋地道。
张炽突然有点后悔,但还是道:“你今天说帮我查,认真的?”
苏覃悠眨眨眼地道:“那肯定认真的,但是哥,你现在给我打电话,你不怕你那媳妇儿生气啊?”
“……”张炽:“要你管这么多。”
苏覃悠嬉皮笑脸地道:“可我是要报酬的喔。”
张炽面无表情地出卖自己的兄弟:“想要我哪个兄弟,我卖给你。”
苏覃悠嘀咕地道:“还不如把你卖给我呢,”说着,他问道:“哥,你想查什么?”
张炽顿了下,道:“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吧。”
——
孜桐用毛巾搓着头发,走到阳台看到张炽低头玩着手机。
他走近一看,张炽竟玩起了连连看小游戏。
孜桐:“怎么还玩起游戏了?”
“无聊。”张炽把手机收了回去,抬眼看了看孜桐,突然狎笑地道:“咱们也来玩个游戏吧。”
他能这么一说,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游戏。
孜桐:“……”
张炽把孜桐压在墙上,专注地看着他。还没等孜桐说什么,他温柔地吻上他的薄唇。
平日的张炽太爱耍流氓,以至于现在的他让孜桐不敢掉以轻心。不知道是不是孜桐的敏锐性变强了,他总觉得张炽和平日有点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来哪不一样。
等张炽放开他后,他沉默了一会,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张炽眨了眨眼,问:“什么怎么了?”
孜桐沉沉地问:“你今天和你兄弟去喝酒,还做了什么事?”
张炽的笑容僵了下,若无其事地嬉皮道:“我说宝贝,我和那几个糙老爷们能做什么,要做还不如和你做。”
孜桐抿着嘴,没问了,把他推开了,“去洗澡。”
张炽正准备走出阳台,转头又偷亲了孜桐一口,便麻溜地跑去浴室。他把自己的浴巾挂在挂衣钩,眸底暗了下来,翻出了手机,看到通话记录标了沉华和苏覃悠的号码,他没犹豫地把这两个号码删除。
他答应过孜桐不与苏覃悠会面,看来他要食言了。不管是沉华还是苏覃悠,孜桐都不喜欢他与他们有联系,他轻叹口气,他也不想让他知道,免得有后来无需的争辩。
第三十三章
“炽哥。”
张炽眼也没抬,聚精会神地玩着手机上的游戏。
一大早店里的生意也清闲得很,朱圆圆直接坐下来看张炽玩游戏。也没过多久,她鄙视地道:“你都玩了多久了,才玩到第五关啊?”
张炽:“滚。”
朱圆圆兴奋地道:“我帮你通关,让我玩一下呗。”
张炽:“用得着你吗,老子自己玩。”
“你玩游戏这么差,能上去吗?”
“我操朱圆圆,你找打是吗?”他眼睛圆睁,手机差点没被朱圆圆抢了去。
他心疼自己玩了一半的游戏,凶神恶煞地追着朱圆圆把手机拿回来,摩拳擦掌地道:“皮痒了老子给你松松骨,过来。”
朱圆圆这回懂得怂了,赶紧找老板求救。
张炽抢回手机,美滋滋地继续玩起小游戏。过了半刻,他听到了一丝平稳的脚步声。
“老大。”
张炽抬头一看,便看到了周肖林。
他把手机置在桌上,问:“怎么过来了?”
周肖林摇了摇头,道:“出去喝酒吗?”
张炽挑着眉,回道:“行。”说着,他把朱圆圆召了过来,“告诉你老板,哥有事先出去了。”
“老板就在厨房,你怎么不跟他说啊?”
张炽:“……”
嘿这小毛丫头还真越来越会顶嘴。
周肖林直接带他来了沉华常来的夜总会,现在刚好是下午,人着实不多。
他叫了几瓶昂贵的红酒,把一瓶递到了张炽的前面。
“怎么了?”张炽问道。
“没事,”周肖林顿了下,低声道:“老大,我只是想你了。”
张炽笑了声,“想我了给我个电话就行。”他倒了两杯酒,一杯递到了周肖林的前面。
“帮里一切都好?”
周肖林回道:“挺好的。”
“其他兄弟没来?”
周肖林摇摇头,“我没跟他们说,就我一个。”
张炽扯了扯嘴唇,没说话,端起红酒杯摇摇晃晃就是没有喝。
周肖林急忙说:“他们都很想你,真的。”他犹豫了下,突然问道:“老大,你现在和大嫂怎么样了?”
张炽一顿,突然有些警惕。他问道:“我和他很好,怎么这么问?”
“没、没事。”
他突然乏出一些烦躁,他半躺在沙发,轻轻踹了一脚周肖林,“……怎么回事,一个两个这么关心我家事?”
周肖林比较鲁钝,唧唧歪歪了半天,张炽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把红酒当白开水似的喝上几杯,脸上开始有被染开的醺红。
他盯着空溜溜的高脚杯,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他眯起眼,看着张炽,问道:“老大,你还记得两年前吗?”
张炽虽不懂他这样问,但还是细细地回想下,看了他一眼,“你哭得脸都肿了那次?”
如果是平日的周肖林,肯定不好意思地挠头,可如今他沉默了下,微微扯着嘴唇,“是啊,我妈得骨癌的那次。”
他像平常聊天般的,微微低着眸,像在回忆:“我记得那天,我对医药费束手无策,你却给我付了一大笔钱,治好了我妈的病。”
他越说得轻描淡写,可经历的却越痛苦心扉。
周肖林当年过得是什么日子,张炽可谓一清二楚。
“老大,如果没有那笔钱,我可能就没有亲人了。”
“我到现在想起都觉得害怕,我想,我失去了我唯一的亲人该怎么办,那我是不是在世上就只能孤独一人了。”
张炽拿开他的酒杯,道:“你醉了,别再喝了。”
“老大,我觉得我好没用,又胆小又糟糕,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他说着,声音有些抖动。
张炽听得倒有些受不了,踹了他一脚,“你不是来喝酒吗,还让老子在这听你诉苦?”
周肖林微微抿嘴,有些醉醺醺的双眼看着张炽,他想站起身,却站得有些东歪西倒,只得单手扶着墙。
他小声地问:“老大,如果有天我做错事了,你会怎么办?”
张炽:“什么怎么办?”
“会不会,打我?”周肖林打了个嗝,指着自己。
张炽:“怎么,我不在,你惹什么祸了?”
周肖林猛地摇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没说到,他又一头撞回沙发上。
张炽:“……”操,怎么喝得这么醉。
他弯着腰,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起来。”
周肖林没起得来,他闭上双眼,低喃地道:“想,睡觉。”
他暗暗骂了几声,没好气地打了电话给阿辰,叫他把周肖林接回去。
张炽坐回沙发,两脚懒散地摊开,趁回家前抽出一根烟,还是强行从周肖林那边抢回来。
突地,他发小周延炀给他打了电话。
他吹出了一口烟,刚一接起,就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给我介绍个小屁孩做什么?”
张炽乐了,“怎么?不乐意?”
他安静了一下,吐出一字,“滚。”
张炽眯着笑,“我那也算是帮你了。”
周延炀问,“你帮我什么了?”
张炽把头垂到了沙发上头,懒懒地道:“你不是想查陈少爷的事吗?”
周延炀沉默了数秒,嗤笑道:“他可以查?”
张炽:“他查不查得了我不清楚,但他的家庭背景可以帮你,对你来说百益而无一害,”说着,他耸耸肩,“他也没什么不好,安静下来还可以赏心悦目,吵得话,你忍一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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