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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人自有恶攻磨(近代现代)——叔果儿

时间:2021-03-18 09:19:56  作者:叔果儿
  他看了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孜桐也不可能这个时间睡觉,况且,今日是个特殊日。
  他浮躁地想那根烟抽,往身上一翻,想起了今天忘了带烟盒。
  雨淅淅落下,落在了昏黄的路灯发出轻响的声音。张炽蹙着眉,想起了三年前孜桐也是在大雨淋漓走回来,他拿起了把伞,将车门一开。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的头颅伏在膝盖,孤身只影地坐在路灯后的石凳子。
  张炽顿了下,慢慢地走过去。
  孜桐看起来很冷,整个身子都在哆嗦,他攥拳头,将双手缩在了怀里,听到稳定的脚步声后,他才慢慢将头抬起,看见了张炽。
 
 
第六十六章 
  “怎么不上去?”张炽问。
  孜桐别过脸,不看他。
  张炽眯着眼,还真不乐意了,要不是看他现在这幅模样,他真想掉头就走。
  张炽强行地把孜桐的脸抬起,看见他脸色白而微靑,穿着的只是一件薄凉的外套,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呆了多久。
  张炽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低声骂上几句,干脆把孜桐往墙上摁,另一只手翻着他的裤兜。
  孜桐抿住煞白的薄唇,双眼微瞠,像只鹿般的惊慌失措,仿佛是在街上被调戏的良人。他的声音轻哑又带了点弱,“你想,干什么?”
  “给你翻钥匙。”张炽说。
  孜桐轻咳了几声,说:“不用,你管。”
  张炽停了下来,半眯眼地看他,嗤笑几声:“行,我疯了才来你这里。”他松开手,向后退上两步,还真不打算管他了,可下一秒却被攥住了衣摆。
  孜桐低声地问:“你不是在别人那吗,你来做什么?”
  “我想往哪走就哪走,”张炽低头看他,总觉得他脸色越发不对劲,眸底都有些涣散,他往他额头反手一摸,皱着眉头地道:“钥匙。”
  孜桐这次也没多犹豫,低着头往裤兜翻出了钱包,打开之后是挂着一串钥匙。
  “上去。”张炽说。
  孜桐眼巴巴地道:“我走不动脚,你扶我上去。”
  张炽:“你腿也没瘸。”
  “我好像发烧了。”孜桐说。
  张炽:“手。”
  孜桐的手搂在他的肩膀,扶着一步一步地上去。孜桐转过脸,看向他,突然问:“你为什么会过来?”
  张炽不说话。
  孜桐又问:“你在担心我吗?”
  张炽:“闭嘴。”
  他把孜桐扶到了房间,脱了鞋,让他好好地躺在床上。张炽转身出门口,却被孜桐叫住,“我想喝水。”
  张炽顿了下,走出去给他煲了热水,再进来问,“退烧药在哪?”
  孜桐睁着眼睛,说:“我喝点热水就好了。”
  张炽重复一次,加重了语气,“药。”
  以孜桐对张炽的了解,如果他再不回答,张炽把他的房子翻一遍都得找出来。
  孜桐往外面指了下,“在电视机下的第二个柜子。”
  张炽走出去,帮他把药拿进来,把水杯递给他,看着他吃完。
  “你先别这么快走。”孜桐说。
  “把药吃了。”
  “水太烫了。”
  张炽目不转视地看着他,心里有种不知道什么样的滋味。
  他明明硬着心肠想和他分清界限,可总有不明的情绪受着他的影响。他知道今天对孜桐的重要性,他还依稀想起孜桐的上次发烧,就是从母亲和外婆的坟墓上回来。
  孜桐握住水杯,轻轻地吹出一口气,再把药吞下去。他五官好看如玉,可这脸色苍白得跟墙边糊泥没什么两样。
  张炽真是想不明白,每到这时候,他总会不顾惜自己。可这心底一忖,他不自觉地把话说出来。
  孜桐低着头,说:“我只是,今天难过。”
  他这句话,直接把张炽接下来想说的话吞回喉咙里。
  孜桐把水杯往旁边轻轻一摆,双眸直视着他,轻声地道:“我不是因为我妈妈,我只是……”
  张炽没说话。
  “我只是害怕了。”孜桐的声音轻哑,像是从砾石越过的凉水。
  张炽看着他,有些蹙眉。
  孜桐也不知道是否因为生病,他倾吐衷肠,好像将悉数倾诉出来。
  “我以为在我母亲去世之后,就不会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孜桐紧紧地攥着被子,手背蓦然暴起青筋,“但不是,现在还多了你。”
  张炽的脸色微微一沉,“你病了,需要歇息一下。”
  他刚站起身,孜桐倏然地抓着他的手臂,嗫嚅了下,轻声道:“张炽,你之前不是要我坦诚相待吗,现在又不想听了吗?”
  张炽微微转头,没有阻止。
  “我想了很久,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孜桐抿着嘴,抬头看着站起来的他,苦涩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背叛者。”
  “但有一点你还真说对了,我根本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他沉默了下,说:“根本没人教过我,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他把手慢慢地放下,继续说:“如果我母亲在世,她一定会教我,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我十一岁,”他像回忆般,唇边露出浅浅的笑,随后瞬间消失,“那天周六,她答应带我去星园玩,买了很多食物,我们正在计划野炊,都准备要出发,结果有两个男人闯门而入,直接把我带到了美国。”
  从那天起,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我开始活在了之前从未见过面父亲的眼皮底下,第一天,他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好一个听话的傀儡,不听话,”孜桐的双手微微一颤,“就要扔到畜生圈里,和畜生抢夺食物,你要狠才能抢得过它。”
  从花团锦簇到刃树地狱,原来只用了一天的时间。
  “我一开始不肯,我母亲把我养得这么好,我哪能受这些生活,我就哭喊,求饶,想回到我母亲的身边。”十一岁之后的生活对他而言,就好像在炼狱般,他的眼眶有一丝的发红,带着困惑,“然后有一天,我发现我母亲和外婆都死了,我不明白,她们是做错了什么吗?”
  他的母亲很漂亮很刚,在她知道她只是他那所谓的父亲的情人之一,她直截了当地离开他,哪怕已经有了身孕。
  但为什么,终究命丧黄泉。
  而他要在母亲和外婆的死亡中痛苦,枕戈饮血中长大。
  张炽微微蹙眉,他从来不知道这些。
  孜桐停了会儿,才继续说:“我那父亲对我、就像练棋子,只教过我怎么夺我想要的,但没教过我怎么对待喜欢的人,”孜桐轻轻地攥紧拳头,看着他,说话时喉咙有些微颤,“你会教我吗?”
  张炽向后退一步,却一时半会说不出话,也似乎有点无法喘气,带着了难受。他的脑子混乱至极,把他所说的,所做的掺杂一块,却突然形成了一个重点。
  这个重点,在他脑里不停的晃动,让他想逃离这里。
  孜桐睁眸看他,“你还是不能回答我吗?”
  “我……”张炽说着,突然戈然而止,声音慢慢变沉,“你刚吃了药,应该要睡觉了。”
  他说着,直接干脆掉头走人。他走得很快,好像想快点离开这里。
  他下了楼,发现雨停了,他慢慢地走到自己的车,才用力地喘气。
  他狠狠地闭上眼睛,他似乎一直误导了一个重点。
  孜桐在三年前所做的一切,不是因为黑帮内讧,不是因为他那狼心狗肺的父亲,而是来源他母亲和外婆的死亡。
  他在儿时,有见过他母亲一面,是一个非常漂亮温柔的女人。
  张炽狠狠地攥紧拳头,双眼突然泛着血丝,带着一丝突如其来的痛苦。
  其实他不相信沉华会对付老弱妇孺,但是那年的内讧,到底还发生过什么。
 
 
第六十七章 
  夜深了,天色过于暗,张炽不得不在两边放着球灯。余婶还在厨房处理今天刚吃完的宵夜,沉华在跟她交代下周准备的食物。
  张炽靠在柱边,手指尖拈起香烟。
  “怎么还不回去休息?”沉华和余婶说完后,转身就看见张炽还没离开。
  张炽抬眸看他,说:“华哥,我们聊聊。”
  沉华轻轻地挑着眉,点点头。
  张炽抬了两张背椅在露天地,沉华拿了两瓶啤酒过来,递了一瓶给他。
  沉华舒服地躺在背椅,看着天空,说:“你这几天心事重重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张炽扯了扯嘴唇,“不是跟平时一样吗?”
  沉华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下,“不一样,太明显了,你没发现兄弟都没敢往你附近靠过来吗?”
  张炽揉了揉额边,开玩笑地说:“我还以为那几个混小子做错事,不敢跟我说。”
  “是有什么事吗?”沉华回归正传。
  “我只是……”他说着,突然戛然而止。
  沉华淡淡地说:“我们认识都快二十年了,没什么不可以问的。”
  “快二十年了,”张炽低喃道:“时间真快。”
  张炽说着,突然想起了孜桐对他说过的话,想着,他心里其实有点隐隐的发疼。
  疼在何处。
  他们都一样,有一个能让他们瞬间陷入地狱的父亲。
  不同于,他得了沉华所救,而孜桐却只能自救。
  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孩自救,却谈何容易。
  他不愿相信,这一切都是由沉华造成。
  但他现在急迫地想知道当年,发生过什么事。
  “华哥。”
  “嗯?”
  “当年……”他停顿了下,继续说:“你和猎龙老大的那场内讧,是怎么造成的?”
  沉华意外地挑眉,“我没跟你说过吗?”
  张炽将手臂挂在扶手,无意识地点着烟头,突然笑了笑,“说过,就是不太详细。”
  沉华沉吟地搓了搓下巴,道:“简单来说,就是不堪暴政,”他看了张炽一眼,“我们一开始服从的不是他,当年猎龙有两个老大,烨大和他,烨大中毒身亡,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喝了一口酒,淡淡道:“烨大死了之后,他重新定了规则,我们都不太能接受,果然不到十年,就开始发生矛盾,久而久之就开始了内讧。”
  “矛盾?”
  “嗯,”沉华点了点头,声音突然有些忧伤,“我当年有个兄弟,如果他儿子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对家把他的家里人都端了,针对的是猎龙老大,只要他一句话,家里人也不用受灭门的灾难。”
  张炽沉默了下,问:“后来呢?”
  “后来,我们对他的痛恨逐渐加深,就开始爆发了,我们就跟没了理智一样,想尽办法去制衡他,”沉华说:“他有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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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炽瞬间蹙眉。
  沉华摇摇头,“不是孜桐,是他另一个儿子,丧命在炸弹之下,而他的双腿也因为这样才瘫痪,我们算是成功了一半,直接把猎龙弄得半死不活。”
  张炽一听,意识到接下来会听到他需要知道的重点,紧张地滚动着喉咙,问:“接下来呢?”
  沉华顿了下,问:“阿炽,你是想当年知道孜桐的事吗?”
  张炽没有犹豫地点头,“对。”
  沉华苦笑道:“他没跟你说过啊?”
  张炽看着他。
  沉华疲累地揉了揉眉间,说:“他儿子死了之后,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外面,所以,他才强迫让人将孜桐绑到了美国。”
  张炽有些哑声,“他当年才十一岁。”
  “嗯,”沉华拿起啤酒的手有些颤抖,他放下了啤酒,看着自己的双臂,说:“你之前有问过我,我的手都废了,我怨他吗,”他摇摇头,“我没资格怨他。”
  张炽无意识地搓着手背,说:“我不太懂。”
  “我们那时候需要把他的一切打入深渊,不能翻身,”沉华苦涩地道:“所以,当我们知道他还有个儿子之后,我把他儿子、也就是孜桐的母亲和外婆监禁了。”
  张炽敏锐地问:“你伤害她们了吗?”
  “我没打算伤害她们,我当年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把他搞垮的机会,”沉华说,眼里似乎有丝湿润,“但她们确实是被我害死的。”
  他想得通透,说着便清楚张炽想知道的是什么。
  “我把她们关在了一个房间,在一天晚上,孜桐的外婆疾病发作,他妈妈为了救她,想尽办法跑了出去,被一个兄弟用枪误杀了。”
  沉华这里的每一字,就好像是无数块石头,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底,他瞬间有些透不过气。
  “接下来,他外婆也在急病中丧命,我那时候忙得应接不暇,两天后我才知道。”
  “同一天去世。”张炽喃喃道。
  沉华顿了会儿,点点头。
  这就是孜桐在十一岁经历的遭遇和噩梦。他终于知道他母亲和外婆的忌日里,他为什么这么痛苦。
  当年,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两个女人,就这样无故受害。
  他还要靠自救。
  张炽突然嘲讽一笑,猛地站起来。
  沉华看了他一眼,想伸出手。
  “华哥……”张炽压着情绪,“这就是孜桐为什么这么恨你?”
  “孜桐一直认为是我杀了他母亲,”沉华静默了下,说:“但,我确实是害死她们,没有我的作为,她们也不可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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