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闷棍打晕了她。
“该死的……表还没销毁……”
晕过去前,王不语如此想到。
*
半个小时后,迟来的周刑追踪到了巷道。
野猫们因为受惊已经散了。
手里抓住泥泞的肥大蓝色警服,周刑恨恨地把它摔在了墙上。
“该死的,脚印到这里就消失了……”
那一排深厚的车辙印在喻示着周刑,王不语应该被人中途劫走了。
“该死的,被人抢先一步,混蛋!”
大雨冷冷地浇在周刑高大健壮的身体上,并没有使他感到一丝冰冷,相反的,因为愤怒,他的心火把身躯烧得越来越旺。
“难道是肖逍派的人?”周刑如此猜测道。
手机发出了响亮的来电铃。
周刑勉强找了个避雨的屋檐,接了电话。
“喂,周刑。”
“嗯,老张,怎么了?”
“有个急事我得告诉你一声……”
“什么?”周刑眉头一皱,心中涌起不详的预感。
“肖老来帝都了,刚到不久。”
……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看样子非到天明前是不会停了。
☆、想抓住光的人
脸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王不语费劲地睁开眼。
银色的天花板,墨绿色的波斯绒地毯,考究的深褐色书桌,镂金的花纹窗户,以及隐隐约约弥漫在空气中提神醒脑的檀木香。
面前是一根相当精致的老木拐杖,格子纹的西裤,一尘不染的皮鞋。
“好久不见啊。”
王不语讥笑地抬起头。
额头上满是横起青筋的肖水生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王不语。
在她说完话的空档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打得王不语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有种挪了位的感觉。
“小畜生,真没想到你不仅没死,还祸出这么多事来!”
肖水生虽然早怀疑王不语还活着,但万万没有想到她又重新和肖逍勾搭在了一起,并且一起做了前前后后那些无法无天的事。
接到王不语电话的时候,肖水生甚至有一瞬间错觉是不是对方打错了或者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但很遗憾不是。
不仅不是他还知道肖逍捅了个天大的窟窿。
就算是他,实际上也会卖卓家几分薄面,但肖逍居然敢径直在□□下毒杀人,肖水生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差点被气得吐血,于是披星戴月,夙夜赶来,多年的老成持重都无法让他现在保持冷静。
“发都发生了,你还指望死人死而复生嘛?”王不语大口喘着粗气,啐了一口淤血出来。
湿透的衣服使得她的体温在不断流失,胳膊上的枪伤浸水后开始感染发炎,连夜的奔波逃命和受袭令王不语此刻实打实地成了强弩之末。
“死人是无法复生,”肖水生冷冷地盯着王不语,用拐杖的尖端锁住了王不语的喉咙,“但是还个死人给那些活人,便能够了事。”
王不语的咽喉被拐杖按住,通气不畅令她的脸快速涨红了起来,她用狼一般的眼神看着肖水生,艰难道:“你以为,就我一死便能简单了事了?”
卓家是什么人,交给一具尸体,凭口指认是伏法的凶手,他就能接受的嘛?太天真了,如果不能亲眼看到亲口听到真相,卓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肖水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额头上的青筋更为凸起了。
他恨恨地撤回拐杖,王不语总算大口喘过了气,不住地咳嗽起来。
“所以,自然需要同你做一笔交易。”
“说来听听?”狼狈不堪的王不语即使陷入这般窘地,仍然抱有着自己的傲气,她半咳嗽半轻蔑地回道。
肖水生像看着死人一样,目光凛冽地望着她。
“你是最合适也最容易被人相信和接受的凶手人选,毕竟——你也不是全然清白的,我说的没错吧?据我所查到的,我家门下那两个小辈的死似乎和你就脱不了关系吧?”
“那么,合情合理,你就该在警察面前承认一切罪责。”
“不过,我这人不太能信任你这个狡猾的小鬼,所以认罪伏法后,我也不希望你再活着……”
王不语毫无波澜地听完这番威胁的话,心中骂了句,老狐狸就是老狐狸。
“你觉得我凭什么会答应你呢?”
“好歹这次的事件,可是跟我完全无关,媒体再怎么大肆渲染,颠倒黑白,可这害死卓家小公主的,确实不是我……”
王不语挑衅地看着肖水生。
肖水生没有意料中的暴怒,他只是简单冷笑了一下。
“凭什么?”
“凭你出了事第一时间就给我打了电话!”
如果不是为了保肖逍平安,王不语绝对不会那么做的,肖水生胸有成竹。
王不语败下阵来,她咧开嘴,像是马戏团里微笑的小丑那样,大方地承认了肖水生确实拿捏住了自己的把柄。
“我接受。”
“我会揽下所有的罪责。”
“也会永远消失。”
“但您能了却我最后一个心愿吗?”
肖水生斜了她一眼,无情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王不语不甘心,道:“我只是想知道,肖逍,现在怎么样了,她好不好?”
她会怪我这么独断专行嘛?
肖水生没有理会她,拍了拍手,紧闭的书房门被打开,进来两个强壮的黑衣人。
“把她捆到警局附近,想办法引起警察注意后把她解了绑扔下去。”肖水生吩咐道。
手下人顺从地点头,架起王不语就往门外拖,水渍和血迹混在一起,在书房的地毯上绵延出一道长长的污渍。
“你告诉我啊!肖水生!混蛋!”
“告诉我肖逍现在怎么了!”
“告诉我啊!”
王不语拼命挣扎着,咆哮着,奋力朝着离她越来越远,转过身子的肖水生怒吼着。
可对方没有回头。
她永远也没有办法再知道任何肖逍的情况了。
把王不语处理完以后,肖水生又招来了管家,疲惫地扶着额头,问道:“都看好小姐了吗?”
李迎心疼而无奈地望着白发苍苍的肖水生,点了点头:“公寓那边已经找了二十个得力的人护住了。”
“没有您的示意小姐不能出门。”
“那就好,下去吧,小心点看管,务必不要再给我闹出幺蛾子。”肖水生挥了挥手。
李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退出了书房。
“孽债啊……”
肖水生托起书桌上的相框,那里是年幼的肖逍和自己的合照,他一直安放至今。
看着年幼可爱的肖逍,肖水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才闹成今天这般地步呢?
可让孙女远离一个潜在的杀人犯,他怎么可能错了?
只能说,或许一切都是命吧,命里注定,他的小孙女肖逍无法长成优秀合格的大人了。
*
与此同时,随肖水生一同赶来的肖建国和李绯霖,正在去往肖逍公寓的路上。
肖建国偶然撞见了肖水生派手下拖走王不语的过程,差点被震惊得当场中风。
权衡之下,他立刻告知了妻子,两人商量之下,便马不停蹄地离开家宅去找女儿。
“老爷子这是疯了呀!”
肖建国因为受惊的缘故此刻脸红得犹如熟透的苹果般。
李绯霖抿着嘴唇,一脸焦虑不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说说,这种事!”
“你也是疯了!这么天大的事居然瞒着我!”
肖建国气得方向盘都握不稳了。
他难以置信老爷子此前派人处理过王不语,更没想到王不语没死,还偷偷回来和肖逍勾搭上了,可最最最震惊的是李绯霖告诉他,她怀疑肖青荣和李云烟的死以及最新得到的卓杼死亡的消息可能和肖逍脱不开关系。
现如今老爷子监管肖逍,可能另有可怕的打算。
肖建国听完差点当场心梗,他开着车越想越气,心口忽然开始发闷,喘不上气。
“你怎么了?”李绯霖注意到了丈夫的异样。
“我,我可能老毛病犯了!”肖建国的脑袋上开始冒汗珠。
“那得马上掉头去医院!”李绯霖急了!
“不行,不行,肖逍的事更要紧,”肖建国生怕肖逍有个好歹,摆了摆手,“我自己打个120去就行,你把车开去、开去,先去找肖逍!”
“可你!”李绯霖纠结不下!
“我没事的!这毛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人!快去!”肖建国强忍着痛意,靠边停了车,哆哆嗦嗦地解开了安全带,下了车。
李绯霖扶着他坐在马路牙子边,打了个120,又放不下地一步三回头的看着他。
“没事的!快去吧!”
“好吧!”
无奈之下,李绯霖只得狠狠心,上了汽车座驾,扭动车钥匙,马力全开,向着肖逍公寓方位飞驰而去。
肖建国费劲擦了擦额头的汗,一直看着汽车的背影,直到在视线中彻底消失不见。
但愿肖逍不要有事才好啊,肖建国如此想着。
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的脸色白如薄纸,但好在,在晕过去之前,终于等到了救护车。
*
李绯霖从未见过如此大阵仗的和□□似的场面。
身高马大的黑衣男封锁了整个楼层,如果没有认错,其中一个蒙着面守在门口的,是李绯霖曾经在肖水生书房中见到过的一个年轻后生。
后生可是机要机关里工作的训练有素的成员。
“我想进去。”李绯霖望着只在外露出一双她颇为熟悉的眼睛的蒙面后生道。
后生拧了拧眉,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放行。
“你知道我是谁,虽然有老爷的吩咐,但是只是让里面的人不许出来……”
李绯霖暗示道。
“您进吧。”后生机敏,一下子了然,推开了早已被他们用东西撬颇锁的门。
“谢谢。”李绯霖点头致意道。
虽然是虚掩的门,可是却比任何事物都坚固,因为没有外界的许可,里面彷徨的人永远出不来……
李绯霖迈步而入,映进眼帘的是一抹呆呆站在阳台的孤零零身影。
她心下大惊,尖骇叫了一声,立刻几步并作一步,狂奔过去抱住了仅仅着了一身吊带长裙的女儿。
肖逍呆滞地看了一眼受惊过度的母亲,露出一个机械的微笑。
“妈妈,你来了啊……”
“你看这雨,漂不漂亮,映在城市的光里,像会变色的丝线……”
“我抓住它,能不能顺着,去找王不语呢?”
李绯霖骇然。
☆、我自任风飞翔
黑衣人把王不语解绑后一脚踹下了车,然后开着车走了。
冰冷的雨又重新落回身上,脸上。
王不语强撑着想要爬起来,她离警局不过几百米之近,按照肖水生那个老不死的打算,警察很快就会发现她。
她必须快点逃走。
“啊……”王不语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叫,她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摩擦着水泥路面,以此为支撑慢慢佝偻起了半个身子,借助半跪在地上的双腿帮助,勉勉强强终于能够直起上半身。
她翻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臂膀,血流得差不多,此刻已经凝固了,但是皮肉深处那颗子弹给她带来的痛楚却越来越强烈了。
死死地咬住牙,王不语费劲地支起了一条腿。
再深呼一口气,又是另一条。
她总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寂静深夜,大雨滂沱,街上几乎空无一人。
摇摇欲坠的王不语凭着一股意志往前一步步走着。
路过无人的街道,她发现一栋年久失修的老楼,因为门破了所以在这寒风苦雨中仍然对她敞开着。
王不语抬头望了望老楼,足有二十来米高吧,从下往上看,仿佛巨人柱般。
不知从上往下看,又是何种风景?
王不语果断地遁入了废弃的大楼。
因着电梯已经坏掉的缘故,她只能借助楼梯一步一步往顶楼攀爬。
依靠着楼梯的灰墙,自一楼至七楼都留下了她摩擦过后长长的血痕。
足足费了两小时她才登顶到最上面,但是天台的门关着。
青灰色的单门嵌在老化脱落的白墙间,仿佛无情的死神拦住面前。
王不语扯出绝望的笑容,这是老天连最后一点愿望都不愿意满足她。
本想靠在天台门上喘口气,结果轻轻一碰,门自己吱呀一声开了。
原来是没锁的。
王不语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踏进了天台,斑驳陈旧的水泥地面,一滩滩的水坑,发锈滴水的铁栏杆只安了一面,其他三处毫无壁垒。
此时此刻,经过了数个小时,雨已经停了,天色灰蒙蒙的,将近亮了。
楼下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警察们已经追踪到了她的踪迹,并且赶上了。
王不语并不去在意,她找了面向着太阳升起方向的天台,慢慢的,慢慢的,用尽她最后的力气坐了上去。
她要在这看太阳升起。
天台的门传来一阵响动,硬靴子踩在地面的沉重声布满了这无处可逃的四方之地。
“王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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