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一沓都是谢玲珑写的,第一句话就是“少爷,送过去要花好多银子,不按字数收钱,所以多写点才划算”。看到最后谢怀风都懒得再看,连白邙偷吃了厨房一个鸡腿谢玲珑都要写进去。最后是郁迟将那些尽数看完,找出来比较值得一看的递给谢怀风。
“少爷,今日青喙哭了,我看着也挺伤心的,我又没跟着你去魔教,不知道他和那个幻鹊有什么故事,但也知道自从祝仙台后他都是难过的,其实我也难过,我也摸到了‘喜欢’这件事的门道,大约知道些。”
“晌午时他还好好的,跟大家一起吃饭,吃得还挺多,下午去落鱼镇办了点事,回来时还跟三老爷谈了好一会儿正事。都过去这么许久,我还以为他已经好了。晚上时叫他用饭,他没过来,听下人说青喙公子在院儿里练刀,练了整整半宿,我蹲在房顶看他,越看越难过。”
“少爷,喜欢是件什么样的事情?它让青喙那么难过,要不我们给他寻个漂亮小娘子吧,喜欢谁不是喜欢呢?”
“他舞刀舞到鸡都起了,我也在屋顶睡着了,后来我被他的哭声吵醒。哎,我真是心疼他,喜欢真不是一件好事。”
谢怀风看完摇了摇头,随手将这几张纸又递给郁迟。
温泉庄门口有两个长发女子垂首站着,其中一个手里捏着一沓厚厚的纸封,看见谢怀风从里面出来,鞠了一躬将纸封递给谢怀风。
“多谢。”谢怀风学了几句常用的西域话,西域话对于中原人来说实在拗口,他说得不甚标准,好在一张脸实在吸引人的视线,也无人在意他的口音。
“谢公子,先生今晚来给郁公子做治疗,还请你们等候。”穿蓝衣的行了一礼,用比谢怀风还奇怪的口音生硬地说出来一句中原话。谢怀风拱手回礼,不再多话。
半年前柳蔓香带他们来西域寻她师父,老爷子用毒的本领在西域数一数二,寒毒本由西域传入中原,但老爷子却摇摇头,说郁迟身上寒毒甚重,已经无力回天。柳蔓香心怀愧疚,本欲说些什么宽慰两人,但没想到谢怀风和郁迟二人皆无沮丧神态。
郁迟只是抱拳施礼,面上表情淡淡,“多谢前辈,多谢柳家主,剩下的路不劳柳家主陪同。”
谢怀风伸手将披风拢在郁迟身上,对柳蔓香点头,“香姐,之后我带他去伽蓝,你便回江南吧,江南离不开你太久。”
柳蔓香错愕,好像无法相信两人只是这么平淡便接受现在的噩耗,他们千里迢迢奔波至此,她师父已经是西域用毒最厉害的人……柳蔓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皱着眉思索半晌,她对着谢怀风还是下意识要遣词造句许久避免自己说出不讨他喜欢的话。
“四爷,寒毒……师父在西域结交甚广,蔓香也认识一些人,可以陪你们……”
“香姐。”谢怀风打断她,“可能是他的最后一段路了,我们自己走吧。”
最后还是柳蔓香的师父交由两人一封信,让他们去伽蓝寻一个人,若此人说没法救,那便是寻到大罗神仙也真的无力回天。好在最后的一点希望落实了,这位“大罗神仙”姓蓝,蓝先生摸着郁迟的脉象,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那表情看得郁迟心都沉了下去,然后他转头对身边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西域话,那人换成中原话对两人说。
“这和让一个死人起死回生没有任何区别。”
“但他愿意挑战高难度的事情。”
谢怀风回温泉池时郁迟已经泡得浑身通红,他下巴也沉进水面下,露出来一双被雾气洇得湿漉漉的眼睛。
谢怀风盘腿坐在池边,谢玲珑那厚厚一沓家书被他随手扔在一边,他一只胳膊撑着大腿,另一只手伸出去两根手指对郁迟勾了勾。郁迟被他这幅流氓作态撩得腿软,犹豫了一会儿才蹭过去,微微抬起来身子将自己下巴送到谢怀风伸出来的那两根手指上。
“流氓”顿时挑眉,直接将池子里的人拽出来,低头亲了上去。
郁迟被他这么一拽,整个人踉跄着往前扑,两只手撑在温泉池边缘的一圈鹅卵石上,圆润坚硬的触感。这个姿势热水将将盖到他胸前,露出来的肩膀感受到一阵寒意。寒毒还未根除,谢怀风心里有分寸,这个吻没持续多久郁迟便被重新按了回去。
谢怀风抬手蹭了一下唇边的水色,放郁迟去泡药泉,自己拆开谢玲珑送来的家书。
“庄主,我和青喙近日计划将落日山庄改名叫青龙山庄,就是青喙和玲珑的意思,反正你谢怀风的心是不在这个家了。郁迟的寒毒也快解了,你也没说有一点开始计划何时回来的意思,等你回来落日山庄早就没了,我心想你应该也忘了回家的路,问路的话记得问‘青龙山庄’在哪里。”
“我还是谢玲珑,这一封给郁迟,庄主不要偷看。郁迟,西域好不好玩啊!我也好想去玩,我近来听闻他们那边民风开放,街上的女子袒胸露乳,真的呀?你们回来时记得帮我看看有没有中原不卖的糖,给我捎些!”
“庄主,我是青喙。上个月夜叉楼的人来山庄里提亲了,我看谢玲珑欢喜得很,但第二日将魑魅魍魉四人一齐打了出去,拒绝了人家。她说您不在庄里,她谁也不嫁,姑奶奶呦,您快些回来吧,别再等魉后悔了,没人肯要她,这丫头就烂庄里了。”
“怀风,我听玲珑说郁迟的寒毒已经快好了,那你们好生玩一段时间,山庄里什么事都没有,你不在玲珑和青喙都长大了,办事连你三哥都夸他们沉稳。家里一切都好,不必挂念。二姐”
“谢怀风!没良心的东西,赶紧滚回来!”
谢玲珑已经改了她那长篇大论的风格,但还是惯爱说些废话。谢怀风将给郁迟的那一封挑出来放在最上头,然后含笑撑着脑袋看郁迟。
郁迟被他看得别扭,他虽然只露出来一双眼睛,但底下没穿衣服,心里总是别扭的。
“怎么了?”他往上冒了一些,嘴巴也露出来。
谢怀风笑,“想娶你,小迟。”
作者有话说:
哎呦,白天走亲戚晚上马不停蹄回来码字简直要了人命了,又赶上完结本来不想请假或者不准时的,但也忒累了明后天可能看情况请假跪求大家谅解!请假会在评论置顶说
第103章 温泉蛋
郁迟被谢怀风一句话惊得差点呛了水,他身子沉进药泉里,半晌才回过神。
谢怀风撑着下巴不再言语,只一双眸紧紧盯住郁迟的脸看,那神情温柔又专注的模样,不得不让人确信他刚刚一句话当真是发自肺腑。郁迟要了他那块玉佩都已经是胆大包天,要不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他断然不会主动开口来讨,而现在寒毒差不多清除,那玉佩却还日日挂在他腰间。
郁迟腰抵住温泉池坚硬的石壁,低声,“两个男子,何来嫁娶?”
而盘腿坐在池边的人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个问题,他不知想起什么,笑意颇有些玩味,“美人儿何出此言。”
郁迟是听惯了谢怀风这么逗他,想当初在关州两人初见时时谢怀风将他认作女子,这段过往时不时被谢怀风拿出来调笑。换做以前郁迟可能会忍不住想谢怀风是不是还是喜欢女子,但两人经由伽蓝相处半年一起迈过了生死的坎儿,郁迟早已不会再怀疑这些。
只是臊得不行,谢怀风只说了一句半真半假的“想娶”,郁迟脑子里已经偷偷描绘出了自己穿大红喜服的样子。若……若谢怀风真的要娶他,真想让他扮作女子,也可以,不是不行。他只这么一想,顿时被自己这等的不知羞耻惊到,扭过头避开谢怀风的视线,不接他的话。
谢怀风只看郁迟红着脸扭开视线心里几乎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
他眸色一沉,再度勾了勾手指,让郁迟过来。郁迟贴着另一侧池壁,这会儿脑子里正想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哪儿敢过去,他轻轻摇了摇头,手指无措地往后,下意识抠住池壁上一块凸出来的鹅卵石。郁迟做完这一串动作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猛然升起的防备,谢怀风方才瞬间的攻击性太强,那双眼睛像兽盯着猎物,他下意识躲开了。
谢怀风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两人僵持在一方药泉里。
郁迟喉结滚了又滚,心跳似擂鼓一般轰动。那双被温泉热气蒸得水润通红的唇抿到一起,手指从紧紧攀住的鹅卵石上落下来,狠狠咽了口口水,任由自己的身体跟着本能在泉水里向谢怀风靠近。
他乖乖扒住谢怀风身前那一圈石子,耳朵一圈通红滚烫,没脸开口,声音放得很低。
“四爷,没躲你。我……”
谢怀风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冷着的,郁迟虽然知道他不会真的因为这个动怒,但总归怕谢怀风误会。然后他听见谢怀风沉声问,“在想什么?”
郁迟顿时又想退开,忍了又忍才将自己乖乖按在谢怀风身前,他脸色缓缓攀上红,眼神也躲开,“不说行吗。”
“行。”方还冷着脸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大方了起来,甚至伸手下去摸了摸泉水的温度,心不在焉地开口,“陪你一起泡泡?”
郁迟没反应过来,一时不知该拒绝还是该同意。但谢怀风显然并不是想征求他的意见,下一瞬他人便已经进了药泉。郁迟顿时有些急,他衣服也没脱,一身雪白长袍被深棕的药汤浸上了色。而郁迟因为泡了半年药泉,早已经有了将头发尽数束起来的习惯,但谢怀风身后依旧散着的黑发这会儿全被泡得湿漉漉。
“四……呃!”郁迟刚想开口,声音猛地一顿,一只手直接捏上了他的腰,然后顿也未顿,直接顺着腰线摸到了前面,摸上郁迟老老实实垂着头的地方。
……
……
……
温泉庄里的树晃了晃身上的叶子,寒冬腊月里的绿叶欢快地在树枝上摇摆。
一方药泉里人影纠缠,谢怀风那一身白衣早已没了样子,岸边放着的几封家书被池子里溅出来的药汤打湿,棕色的水迹在纸上漫开,将叠在一起的几封信上黑墨晕成一团漆黑的水花。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因为自己太馋温泉play所以我更新了!两千字在微博@又落回 ,两千字!呜呜,喂点海星给点评论吧!不要去了微博就忘了佩佩呀!抹泪
第104章 烧饼
昨夜方落了一场大雪。
谢玲珑清晨起了,院儿里树杈上的两只鸟被她开门的动静惊醒,扑腾着翅膀往更高处飞。从落日山庄往外看,到处白茫茫一片,院儿里有几个下人正在扫雪,见了玲珑转身行礼,“玲珑姑娘。”
玲珑打了个哈欠,随意点了点头,迷糊着伸手继续系腰间的带子,她身上穿着件红锦镶白边的棉袄,那一圈白边是毛茸茸的兔绒,红锦上又绣着金色暗线,乍一看定然是哪家的富贵小姐。
她一个懒腰还没伸完,从院门里急匆匆跑进来一个穿了件蓝色棉衫的小丫头,面上是焦急的神态,见了玲珑就“哎呦”一声,“玲珑姑娘,您快下山去看看吧,前几日那飞贼昨晚又偷了东西了,将庄下李老爷给小女儿准备的嫁妆偷了个精光!衙门没个头绪,李老爷闹着要上落日山庄找庄主呀!”
谢玲珑听了差点要翻个白眼,心里想着:庄主庄主,上哪儿去给你寻庄主去;嘴上却说:“用过早饭再去吧,落日山庄又不是县衙,就算庄主在他也不是神探,哪儿有那通天的本事。”玲珑撇了撇嘴,拍了一下小丫鬟的肩膀,溜溜达达去了前厅。
正值一月,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年了。像落日山庄这等家世大的刚进一月就开始为过年做准备了,各地租户有无余账未清,年前的分红和年礼要发下去,青喙这几天跟着二夫人三老爷跑这些事儿,庄里差不多只有玲珑在。谢怀风和郁迟走也就半年,玲珑已经从无忧无虑的小丫头长成了雷厉风行的女侠。
近晌午她才下山,穿着一身火红色裹了绒的劲装,长发编了几根细长的麻花尽数拢到脑后扎成高高的马尾辫。长鞭被她握在掌心,两步路走得生风。谢玲珑面上装得威风,实则颇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一顿乱飘,视线往右边扫过去的时候脚下猛地顿住,跟在她身后的两个汉子差点撞在她身上。
“玲珑姑娘,何事?”一人出声问。
谢玲珑眨了眨眼,她刚刚仿佛一瞬间看见了一黑一白两个影子。
“玲珑姑娘?”
谢玲珑猛地回神,“没事,走吧。”
她摆了摆手,拎着鞭子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自己已近疯魔了,看见一黑一白的组合就觉得像是谢怀风和郁迟。
落鱼镇最近有一个飞贼闹得极凶,这飞贼一开始偷首饰、偷玉石,再后来直接偷银子、偷钞票,现今更是直接将人家的嫁妆偷了个一干二净!李老爷从晌午闹到天都黑了,谢玲珑不得不拢着鞭子答应他今晚留在落鱼镇寻那飞贼下落。县衙那边好似对这飞贼束手无策,只派了两个人过来做做样子,这案子已经近一个月了,将近年关,县衙最是烦这种拖拖拉拉的案子。
天色暗了下来,玲珑拒绝了李老爷去家里吃饭的盛情邀请,随手在街边买了个烧饼,纵身一跃跳上了酒楼的屋顶。这天寒地冻的,太阳下山之后冻得人手都发抖,刚出锅的烧饼刚咬了两口就不再冒热气了。一个烧饼管饱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后谢玲珑肚子咕咕地叫,落鱼镇已经安静下来。
积雪将天色映得发红,更夫敲着梆子从玲珑脚下的街上过去,已经彻底入夜了。
空气中有细微的波动。
有人过去了!谢玲珑眉头一皱,脚下踩着的靴子碾过积雪,发出“咯吱”一声响。而后她猛地蹿了出去,跟着那点波动将轻功用到极致,好你个胆大包天的毛贼,在我落日山庄脚下如此胆大妄为!但她转瞬间眉头便皱得更紧了,这个毛贼轻功竟然比她好这么多,早知道差人将青喙喊下来了!
“嗖——”
“叮!”
谢玲珑猛地睁大了眼睛,她好似慢了半拍才捕捉到几乎是同时响起来的两道声音,她心下猛坠,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坠落了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方才是直直朝着自己扎过来的,速度极快,而它却没能送到自己面前,为何?谢玲珑还没反应过来,她身旁猛地跃过一个黑影。
就擦着她的肩膀过去,带起来一阵寒风!
谢玲珑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是谁?他何时在自己身后的?玲珑抓紧手里的长鞭,径直追着那黑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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