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针转过12,“当”,时针指向8。
整点报时,挂钟敲响。
钟鸣声刚落,门铃响了。
“今晚可能说不成正事。”宣若鱼站起身,“有客人来了。”
桌上其他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疑惑。
这个点,谁会来?
宣若鱼坐得离门口最近,他主动去开门。
打开门,看到霍元霁站在门口。
“怎么是你?”
霍元霁手上拿了个小礼盒,静静地立在门口。
看到宣若鱼惊讶的表情,似乎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内,懒洋洋地挑眉,“怎么不能是我?”
屋里的人看到霍元霁,说不出的惊喜。
三人站起来,走到门口。
“霍,霍先生,你怎么过来了?快进来坐,吃饭了吗,若臻,快去添双碗筷。我们家又脏又小,你别嫌弃。”朱洁咧着嘴,看着霍元霁笑,“来都来了,买什么礼物,快进来。”
朱洁说着,伸手去接霍元霁手上的礼盒,转头对宣若鱼说,“他可不是外人,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她是今天的寿星,客人上门,还是若臻官宣过的未婚夫,理所当然认为礼盒是送给自己的。
没想到霍元霁躲开朱洁,转头将礼物塞到了陈若臻手里。
“这是送给他的。”
说着,长腿一迈,侧身进屋。
“呵。”朱洁讪笑一声,跟着回到屋里。
宣若鱼站在门边,往楼梯间看了两眼。
四方桌上坐了五人,霍元霁和宣若鱼坐在一边。
霍元霁面前摆了副碗筷,他没有动,随身带了个保温杯拿着喝水。
只有宣若鱼知道,他不是来祝寿,也不是来见他新出炉的未婚夫,处处都透着看热闹的闲情逸致。
“霍先生,你怎么来了?”陈若臻开口道。
霍元霁送的小礼物被他放在面前。
因为常年病着,他的脸色苍白,颧骨上却红得有点不正常,手指放在桌下,捏着桌布的滚边。
霍元霁慵懒地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似乎在笑,眼神却很淡,看不出喜怒。
“现在的小年轻谈恋爱,一天不见就想得慌。有了好的东西,就迫不及待想让对方看到。”朱洁盛了碗汤,放到霍元霁面前,“不像我们那时候,牵个手都要躲起来,婚前多见几面都会被说是作风不正。”
陈若臻腼腆地抿着嘴角,垂下眼。
害羞了。
宣易道给他夹了筷子菜,“小霍,都是一家人,你别拘谨。”
俨然摆出了老丈人的气势。
就连桌子中间那盘清蒸的水煮鱼都以为霍元霁是为了陈若臻,才出现在这里。
霍元霁捏着保温杯,抬着下巴,往宣若鱼的方向点了一下,
“我过来看看公司员工。”
他天生自带一股上位者的气势,使人有种触不可及之感。
但那慵懒随性的坐姿,又将他从高处拉下来,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
“怕他被人欺负。”
话音落下,不知道是谁先安静,整个客厅荡漾开来,只剩下风扇“呼呼”地响。
宣若鱼好似听见,陈若臻美梦破碎的声音,对他的憎恨像钢针般尖锐。
“我们怎么可能欺负若鱼。”朱洁脸上的红潮退却,脸上的肤色逐渐恢复正常,“小霍,你也真会开玩笑。”
“没开玩笑。”霍元霁的嗓音低哑,如同山涧水鸣,无比清晰。
陈若臻的脸彻底白了下来。
他的表情太过明显,霍元霁发现后,状似安抚般转头对他说道,“礼物拆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霍元霁送来的是一个小礼盒,巴掌大,包装精致。
陈若臻小心翼翼,少女怀春般把礼盒拆开了。
里面装着一盒巧克力。
他不爱吃甜食,但是偏爱黑巧。
盒子里放的就是一块黑巧。
陈若臻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刚刚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
黑色的包装上面印着醒目的商标——【德夫Dofe】
陈若臻拿着巧克力翻看。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了,脸色又白了。
心里像是坐了趟过山车,刚刚冲上云霄,还未来得及感受到山顶的风景,就又急速下滑至谷底。
朱洁完全没有看出来什么意思,还笑呵呵地打趣二人,“送巧克力是代表什么意思,我就知道情人节什么都爱送巧克力。我们老年人不懂,我们是落伍了,现在是你们的时代。”
宣易道也凑趣,“什么牌子的巧克力,德夫啊,我听说过,好像很好吃,电视里经常在打广告。”
两人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陈若臻摇摇欲坠,快憋不住了。
宣若鱼在一旁看得乐呵。
陈若臻心思翻转,他心虚,不停猜测霍元霁送巧克力的意图。
难道对方知道了?!
借着送巧克力讽刺他。
或许只是误会。
霍家大少十指不沾阳春水,也许亲自挑选礼物的时候看走了眼。
霍先生临时起意,过来看他,礼物是附近买的。
他们家附近有所小学,小学门口的小卖部经常会售卖一些山寨品牌小零食。
也许是说服了自己,陈若臻还能温柔地道谢。
大家又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认为霍元霁真的是一家人,喝了几杯之后,宣易道开始以丈人自居,发表长篇大论,“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经营,我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十分看重感情,我和老婆一辈子都没有红过脸,我们家的小孩,脾气也好……”
宣易道絮絮叨叨,将宣家的家风吹得天花乱坠。
在宣易道的渲染下,宣家个个都是道德标兵、社会楷模,不贪财、不谄媚、不乱搞、不说谎、不作假……正直得好比那路边的电线杆子。
宣若鱼听得昏昏欲睡,他知道,这是哄他献血前的铺垫。
宣易道说不定还想让霍元霁一起劝他。
毕竟现在霍元霁是陈若臻的未婚夫了,是他们的一家人。
霍元霁也不嫌烦,笑呵呵地听他吹。
捏着保温杯,微笑着点头。
看起来非常有教养。
末了,霍元霁还提议,改天请书法协会会长题词一副“大善之家”的牌匾,挂在客厅。
宣易道正说得意犹未尽,门铃再次响起,将他打断了。
宣若鱼一下子来了精神,起身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
妇人很瘦,脸上的肉往里凹进去。
她穿着一条丝绸连衣裙,个子高挑,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漂亮过。
可是一双眼睛亮着,透出一种小市民般精细的算计。
“请问你找谁?”宣若鱼问道。
妇人嘴边挂着藏不住的讥笑,勾着脑袋往里瞧,“我找宣易道那个负心汉。”
“他在里面。”宣若鱼迅速让开,让她进来。
妇人一看到陈若臻,立马变了一副慈母脸,语带哭腔,“儿啊,娘想死你了!”
宣若鱼端了杯茶,和霍元霁相视一笑,坐到了沙发边,把主战场让了出来。
第22章
中年妇人一看到陈若臻,泪水像是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流。
她的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泪水混合眼线,在脸上留下两道黑痕。
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儿子啊,妈找你找得好苦啊!”
中年妇女嚎叫着,一把抱住陈若臻。
陈若臻虽然瘦弱,也还是个男人,他挣扎了几下,硬是没有挣脱。
中年妇人的眼泪鼻涕蹭到陈若臻洁白的衬衣上,黏糊糊一团。
陈若臻推了几下,没把他推开,求助宣易道,“爸,帮我把她拉开,哪里来的神经病!”
宣易道愣在原地,没有立刻上前帮忙。
反倒是朱洁,拉扯住中年妇女的头发,把她扯翻在地,又将陈若臻护在身后。
“哪里来的疯婆娘,若鱼,快点把她叉出去,霍先生,麻烦你帮忙报下警。”
说完,又转身指使宣易道,“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啊!!”
宣易道这才畏畏缩缩上前,要去抓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跌坐在地上,双腿岔开,指着宣易道大骂,“宣易道,你敢碰我一下!”
宣易道举着右手,哆哆嗦嗦地说道,“老婆,我手伤还没有好完,你看?”
朱洁这时也回过神来,一系列现象表明,地上这个女人,和自己的丈夫,肯定有什么瓜葛。
发怒之前,她从桌上拿起一包湿纸巾,扯了几张出来,把陈若臻脸上身上的粘液擦了,才厉声质问,
“宣易道,她是哪个?!”
宣易道语无伦次地,“我怎么知道她是哪个,她就是个神经病,疯子!老婆,别生气,我把她哄出去!请警察来把她赶出去!”
说完,挡到朱洁和陈若臻面前。
像个稳重如泰山为家人挡风挡雨的老父亲。
在朱洁和陈若臻看不见的方向,宣易道对着地上的中年妇女扯了扯一边的嘴角和脸皮。
嘴里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走!”
他的样子很滑稽,眼角往后瞄,生怕朱洁看到他的小动作。
一面又拼命对着中年妇女使眼色,生怕对方看不懂。
像极了搞笑视频里的歪嘴赘婿。
中年妇女嗤笑一声,“宣易道,你挤眉弄眼地糊弄谁呢?!”
她原地撒泼,“什么神经病?!宣易道,你们偷我的儿子,还敢说我是疯子!报警啊,报警正好,让警察来主持公道!”
朱洁抓起桌上烫碗,对着中年妇女的脸上泼去。
老火鸡汤,面上一层热油,刚起锅没多久。
又油又烫,粘到皮肤上,绝对会烫掉一层皮。
忽然,一把纸扇出现在中年妇女面前。
挡掉油汤,只剩零星几滴热汤洒在中年女妇身上。
这是宣易道随身携带的折扇,上面四个水墨大字“一身正气”。
淋漓的油汤洒在纸扇上,水墨字被晕染,沿着白纸的纹理铺开,特别讽刺。
宣若鱼扔掉纸扇,把中年妇女拉扯起来,又把她摁到椅子上坐好,还给他手里塞了一杯水,“阿姨,你起来,有话慢慢说。”
朱洁怒道,“宣若鱼,你干什么!?”
宣若鱼的表情很认真,认真中又带了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爸,想想我们的家风,诚信纯善,我们听她把话说完,也许真的是个误会呢。”
“爸,刚刚霍先生还夸我们宣家家风好呢!我们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要以理服人!”
“别忘了,霍先生还要送我们‘大善之家’的牌匾。”
说完,对着霍元霁挑了一下眉眼。
天下没有免费的热闹可以看,既然来了,也出点力。
霍元霁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捏着保温杯,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然后才对着宣易道点了点头,“以理服人!”
宣易道拧着眉心,活生生将“打死这个带孝子”的念头扼杀在了摇篮里。
宣若鱼对着朱洁说道,“你别激动,听她说,万一,我才是她的亲生儿子呢。”
“是吧,妈?”
这一声妈,讽刺非常。
他又对着地上的中年妇女说道,“你慢慢说,霍先生在这里,谁也不会欺负你。”
朱洁叉着腰,差点被气得原地劈叉。
中年妇女一口气把水喝完,直勾勾盯着陈若臻。
眼神很复杂。
她伤心欲绝地叫着陈若臻“儿子”,眼神也是高兴的,却没有对爱子那种绝望之后逢春的喜悦。
却有种精打细算的窃喜。
宣若鱼和霍元霁相视一笑。
宣若鱼从茶几上抓了把瓜子给他,霍元霁接过来,握在手里把玩,没有吃。
两人小声交换意见。
霍元霁:“你在哪里找到这么一个趣人?”
宣若鱼:“不是我找的,这是宣易道找的。”
中年妇女对着朱洁冷哼一声,又讨好似得看着陈若曦,条理清楚地说了起来。
中年妇女叫牛英,是宣易道同乡。
宣易道原本是农村务工人员,文化程度不高。
朱洁是大专毕业,又是城里人,父母是小学教师。
两人很不般配,但是宣易道年轻时长相帅气,小意奉承,很快就俘获了朱洁的心。
朱洁为了他,一开始和家里闹很僵。朱洁是独生子女,闹到最后,父母还是同意了,宣易道如愿以偿地当上了上门女婿。婚后,在家朱洁做主,逢年过节都是在朱家过,宣易道很少回乡。
在朱家的帮助下,宣易道开了个小餐馆,生意日渐红火,牛英当时是餐馆的服务员。
做生意比上班拿工资挣得多,渐渐的,宣易道成了家庭收入的主力。
钱挣多了,在家里依然受到岳父岳母老婆的挤兑。
压抑久了,宣易道心里满满滋生出不满,慢慢和牛英好上了。
当年,朱洁和牛英同时怀孕。
宣易道瞒得好,两边照顾。
牛英生下儿子,天天催着宣易道离婚。
那个时候,岳父岳母的威慑力对宣易道还有震撼作用。
宣易道给了牛英一笔钱,想把牛英偷偷养起来。
牛英不愿意。她从农村出来,也是想出人头地,怎么可能放手。
牛英想上位。
趁着朱洁满月之后回学校办事,宣易道在家照顾儿子。
18/79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