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韶容这时候才注意到众人奇怪的眼神,但就算注意到了,他也不知道其中缘由。他并不认识江一白,也不上微博,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划船不用桨,全靠自己浪”的江乱语有多少丰功伟绩。他还觉得这年轻男人看着挺有亲和力的,而且还喜欢自己的书,这自然是让人高兴的事。
面对粉丝,司韶容的态度缓和了不少,尤其江一白跟他讨论起剧情来像模像样,完全不是故意来搭话攀关系的,许多他埋的伏笔和小细节,江一白都看得清清楚楚,几句话闲聊后,司韶容就对江一白放下了大半的戒心。
江一白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狐狸,眼角眉梢带着春意,看时机差不多了便话锋一转:“大神,我今天特意过来,一是为了看你一眼求个签名,二是因为听到了一些风声……听说你在找合租的人?你觉得我合适吗?”
司韶容愣了一下,他的恋爱合租对象目前还仅限女性,江一白这么一说,他先是觉得这跟甄真的要求不符合,但他又很快想到一件事:既然是作者线下聚会,那眼前这个人也应该是作者。谁说写恋爱剧情必须找个人亲力亲为谈个恋爱呢?那写恐怖惊悚难道真得去见个鬼吗?有擅长的人指导写作方式不也行吗?
司韶容一下打开了新大门,觉得之前是被甄真错误引导,局限了思维——他哪里知道甄真原本就带着别的目的,希望他能找到合适的人,生活上彼此有个照应。
毕竟司韶容一旦沉迷在剧情里,就很难顾虑到周围的事,容易有危险。
只是他一整晚也没觉得有哪个女作者跟自己合得来,再说了,毕竟男女有别,突然提起这种事多少不礼貌也不太尊重人,但换成男作者,这种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只是他跟江一白不熟,而且江一白突然这么开口,就算他欣赏耿直的人也难免觉得太尴尬了。
“呃……”司韶容摸了下脖子,面上显出一点不好意思来,“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太了解你,可能不大合适。”
江一白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不过他并不灰心,他早就打好了腹稿。
之前赵兄作为筹备人提前得知了一些内幕消息,江一白早就知道司韶容来找合租人的真正原因是他的助理想让他针对“恋爱”题材进行学习和取材。所以合租是假,找个女朋友才是真。
让江一白立刻告白成功是不现实的,但从合租这个方向下手却是有机可趁。
江一白因为父母突然离世的事想通了很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所以他直接道:“我听说你想训练感情戏吧?其实这很好办啊,找个女朋友实践学习虽然是个办法,但周期太长,而且还容易惹出麻烦。大神,你如果去跟一个女人说‘我想找你谈恋爱,为了取材的那种’,你看看会不会被揍得妈都不认得?就算女方同意了,万一以后感情不顺要分手,会不会惹出新的麻烦?对方会不会拿着这事去网上挂你是渣男?”
司韶容一想,这还真有道理。
一来对女方不尊重,二来就算对方答应,彼此以某种利益交换为前提交往,那这关系本来就有问题,日后肯定会惹出麻烦。
“还有啊,恋爱这事是很复杂的,随便找个人就能取材了吗?不见得吧?”江一白笑呵呵的,看起来很为对方着想的样子,“如果恋爱的感觉不对,你怎么会有灵感?又学得到什么?这里……”
江一白指了指司韶容的心脏:“这里体会不了真正的感情,对你写作还是没有任何帮助啊,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司韶容几乎被说动了,他想了一下,抬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低头摸出手机给甄真发了条语音:“江乱语你认识吗?”
江一白:“……”
没想到对方居然要先咨询助理,啧,这么大一条鱼,可不能被吓跑了啊!
然后江一白就听到了大神手机里的语音回复,女人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无比响亮——
“江乱语?他是个Gay啊。”
江一白:哦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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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纲(五)
司韶容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站在面前的江一白。
江一白站得离他很近,两人看上去身高差不多,走廊上暖色调的灯光下,男人看起来并不尴尬,反而还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司韶容没再回复,收起手机,一时有些沉默,不知道这时候该说点什么。
他确实是不擅交际的人,要不也不会找个助理来辅助了,他只想安静写文,别的事一般不太爱管,也懒得费心思——但人是不可能真的脱离现实社会的,别的不说,光是素材和角色的代入感就需要靠多观察,多学习和多体会来完成。
如果真的完全脱离了社会生活,那写出来的东西大多是不会有真实感的,甚至很多剧情也会显得虚假和不合逻辑。
司韶容曾经看过一个集合帖子,已经是很多年前的帖子了,里面大多是调侃一些文不符合逻辑——其中一个令他印象比较深刻的,是讲一篇霸道总裁文里,身价是天价的总裁男主角,帅气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然后开着一辆奥拓来接女主角下班。
其实没有人觉得奥拓怎么了,也没有任何对比的意思,单纯只是觉得这个落差实在太大了,不符合逻辑不说,还破坏了美感。
那时候司韶容刚开始接触写文,对这事印象很深刻,后来就很是吹毛求疵,但凡是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他都会先进行考察和研究,确定了之后再写,也算是引以为戒。
就像这次的恋爱题材取材,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方面确实能力不行,需要学习和研究。但这次的取材毕竟和以前不同,哪怕是多看电影电视剧,或者找一些经典名著来看,也未必能体会到核心的感情思想。
但话说回来,千人千面,每个人对同一样事物的理解都是不同的,又有谁能将感情这种事标个错对出来,生搬硬套进一个框架里,然后批量生产呢?
所以说……就算这位江先生是gay,但感情上的事,难道不该是无关性别的吗?这时候他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自己并不介意?
司韶容从天上想到地下,从过去想到现在,只是得出了一个“自己并不介意”的结论。
如果此时江一白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会笑死过去了。
司韶容想归想,面上却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江一白看着他,有点摸不清他什么意思。
走廊上暖色调的灯光下,男神看起来更有范儿了,两人就这么彼此对视着沉默,气氛慢慢变得有点诡异起来。
但也许是江一白自个儿想多了,他动了动喉咙,率先打破尴尬道:“都说甄姐消息灵通,圈里的事都瞒不过她,果然如此啊。”
司韶容唔了一声,说:“这事……我再考虑一下吧,先告辞了。”结果还是没把那句‘不介意’说出口。不知怎么的,司韶容总觉得时机不大对,硬要补充解释一句会觉得很奇怪。
只是他还没绕过江一白,江一白就抢先一步拦在他身前,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一头卷毛在暖色的灯光下像洒了一层糖霜,看起来莫名……温馨?
江一白说:“你很反感吗?”
司韶容愣了一下,摇头:“没有。”
江一白笑了:“我就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司韶容一时好奇:“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吗?”
“不清楚,”江一白老实道,“但你的故事给我的感觉是这样,觉得你……不会有什么偏见,而且也不大喜欢被主流思想束缚。”
司韶容挑了下眉,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他看得出,这个江乱语是真的很了解他想表达的东西,古话说“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虽然用“知音”来形容江一白稍有不妥,但这也算是缘分一场。
再说了,人家就算是gay怎么了?是gay就是个男人都看得上吗?
司韶容低头想了一下,似有动摇,江一白一看时机到了,立刻偷偷用兜里的手机给年糕打了个电话,很快挂断。
接到“暗号”的年糕恋恋不舍地放下了手里的花螺,用纸巾擦了擦指尖的油渍,起身跟邻桌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年糕本名周瑗瑗,看着虽然年轻但其实已是奔三的年纪了,比娃娃脸江一白还要大一岁。她走出包间门后克制地翻了个白眼,抬手捋了捋落在耳前的发丝,硬扯出笑容来走上前。
“小江啊,”周瑗瑗眼皮一个劲地跳,只觉得这一刻自己老妈子附体似的,说,“你那房客刚打电话来说东西已经收拾完了,钥匙放地毯下了,让我谢谢你这些日子的关照,说会想念你做得红烧肉的。”
司韶容看了江一白一眼。
江一白极其自然地一摆手:“哎,这有什么关系……怎么电话打你那儿去了?”他还装作诧异地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看了一眼。
“哎,我手机关机了?”江一白道,“不好意思,可能是没电了。”
周瑗瑗完全不想评价这个戏精,什么关机了,肯定是刚才给自己闪了个电话就直接关机了吧。这套路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下了多少血本要拐卖大神呢。
周瑗瑗生无可恋地说:“没关系,本来临时紧急联络人上就有填我的电话……”
她边说,边偷眼仔细打量大神。刚刚她也没仔细看,这会儿看了个正面不得不承认大神确实长得不错,看起来酷酷的,但不是冰山型,没有那么冷,只是感觉很沉默,不爱说话的样子。
司韶容长相随父,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很是成熟稳重。他的眉头很浓,眉尾很淡,眼睛有些丹凤眼,鼻梁高挺,唇薄有些干裂。
青色的胡渣从下巴冒出一星半点来,有些不修边幅的随意,但不会惹人反感,只是强迫症看着可能不大舒服,很想替他把那点冒出的胡渣子给刮干净了。
江一白倒是很喜欢这种调调,感觉光线再昏暗一点,两人对坐饮酒,酒意上头时气氛正好,他就可以拉着这人端酒杯的手,摩挲他微微凸起的骨节,再亲上去磨蹭那点刺人的胡渣,然后一点点舔吻到他的嘴角,再诱哄他张开嘴,伸出舌来……
江一白喉咙动了动,发出吞咽的动静。
司韶容没注意,熟知江一白性子的周瑗瑗则想一板砖拍在好友头上了——不够丢人现眼的!
司韶容多问了一句:“你是房东?”
“是,”江一白立刻道,“我家房子大,一个人住着也是浪费空间,所以对外出租。对了,这是我的身份证。”
江一白拿出自己的身份证,难得的是这类证件照居然还将江一白照得挺好看——照片上男人看着比现在还年轻许多,唇红齿白,双眸如星,看起来十分正直阳光。
“江一白……”司韶容看着上面的名字。
“刚好我的房客到期要搬走了,我又听说了大神在找合租人的事。”江一白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司韶容狐疑地看着他。
江一白笑道:“我当然没那么好心,突然主动来跟你提这个事,我嘛……确实也有所图谋。”
他这么一说,司韶容倒是觉得有趣了:“哦?”
“我很喜欢你的故事,当然也很崇拜你本人,如果能近距离地看着你创作,能在你身上学到一些东西,对我而言也是有好处的啊。”江一白一脸正气,背后就差一道佛光了,“至于你需要的感情戏部分,大神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教你。”
周瑗瑗本想在旁边把自己当做空气,奈何江一白轻轻撞了她一下,示意该她发挥了。
于是周瑗瑗像个戳一下动一下的木头人,一脸“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的神情,不情不愿地说:“是,他很擅长写……感情戏。”
周瑗瑗的良心在嘶吼挣扎,于是她又补了一句:“不过跟你想得可能不大一样,他是写耽美的,这个你知道吧?”
“知道。”司韶容点头,不解道,“无论男女,感情应该都一样?”
“……是,”周瑗瑗哼笑了一下,无力地说,“江一白吧,写感情戏比较……洒脱。”
司韶容似懂非懂地:“那很不错啊。”
周瑗瑗:“……”
“不仅如此。”江一白瞪了闺蜜一眼,示意她别纠结这个事。
周瑗瑗只得按剧本平铺直述道:“是……不仅可以教你写感情戏,还有他饭也做得很好吃,人也很贴心周到,平日家务活也不用你做,以前跟他合租的人都夸他贤惠呢。呵呵。”
呵呵两个字内涵十足,周瑗瑗和江一白对视一眼,眼底写满了“日了狗”。
周瑗瑗最初听闻江一白的计划时还嘲笑了一番,她是不相信大神会答应江一白的,毕竟两人不熟啊。但现在却觉得江一白好像真有戏,于是她感觉自己罪孽深重,只后悔为了区区一餐饭出卖了良心。
江一白道:“不过有一点要说好啊,房租没有优惠哦。”
江一白简直深谙人心,扔出一堆吸引人的条件后,又提了价格上不会有优惠,该如何还是如何。如果一心抛出好处,司韶容肯定会觉得他有所图谋,说不定所求还不少,两人又不熟悉,估计就会直接拒绝。
但江一白一说房租的事——不仅没有优惠,价格还比周边其他房租贵一些,这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吃喝不愁还有专人打扫,会照顾人又同是作者,可以互相学习,彼此也能体谅作息时间和生活习惯等,有这个条件房租贵一些就很合理了嘛。
司韶容顿时就动了心,除开性别不说,这些条件不是很符合甄真的要求吗?
江一白见好就收,并不催促,侧身拿了周瑗瑗的手机道:“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如果你想好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司韶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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