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宥黎唱完一首歌,给后台的调音师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换了人跑下了台。
李寻仿佛是知道小恋人会跟上来似的,故意往楼上去了,郑宥黎几步跟了上去,将人压在了楼梯拐角的铁栏杆上。
楼下的喧闹离得远了些,这里是靠近后门和后厨的位置,前面的客人一般不会过来。
郑宥黎一言不发,按着李寻就吻了过去,又嫌脏似地擦了擦李寻的肩膀。
李寻被亲得发笑,推着小男友的肩膀,却被郑宥黎大力地一把拉回来,下腹部撞在一处,凶狠地顶了一下。
李寻笑着道:“怎么这么不经逗的?”
郑宥黎刚要说话,就听楼上传来咳嗽的声音,李寻登时一愣,随即脸黑了下来。
“江一白!”李寻推开郑宥黎就往楼上走,“你他妈擅闯私人领地!自己过来领死!”
李寻这家酒吧楼上是他的私人用地——虽说也就是个卧室兼客厅,大部分时候主要还是行使卧室的功能。
但好歹也是私人专用,客人是不能上来的。
能理所当然往楼上跑的,怎么想也就只有那个厚脸皮的家伙了。
果然江一白正席地而坐,屁股下就垫了个软垫,司韶容则坐在窗台下唯一的一把椅子里。
两人手里都拿着酒杯,地上还滚着几只酒瓶,看样子是准备要大醉一场了。
江一白的脸已经喝得红了,见李寻上来,还打趣道:“我厚道吧?听到你俩的声音赶紧提醒了一下,免得一会儿你俩上来都快脱光了,那就尴尬了。”
李寻:“……”
郑宥黎:“……”
司韶容喝得还不多,抱歉地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是打扰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寻看看两人气氛不对,脑瓜子一转,挑眉说:“你俩这是到我这儿谈心来了?挺会选地方啊?”
“楼下吵。”江一白晕乎乎地说。
这还不到十一点,江一白居然已经喝晕了。
李寻有些诧异,拿不准江一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于是干脆也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了,从落地的小冰柜里摸出一瓶苏打来,拧开喝了一口。
“怎么的?聊什么呢?”
他这时候才注意到江一白脚边的手机屏幕上画着什么东西,凑过去看了眼就无语了,上面居然写着——一三五白,二四六司,日休。
李寻啧啧两声,又坐回了床边:“感情上我这儿剪刀石头布来了?江一白,你这是玩输了吗喝这么多?”
“谁他妈输了?”江一白啧了一声,又要去倒酒,被司韶容拦了一下。
“再喝就说不了了。”
江一白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打了个响指:“对,继续说。”
郑宥黎见李寻没有要走的意思,自己也坐了过去,挨着李寻坐了。
江一白说:“我们说到哪儿了?哦对,我大学快毕业……嗯,当时觉得自己还挺是个人物的。”
李寻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江一白是要坦白了啊?
李寻有点惊讶江一白居然这么快就愿意坦白了,他以为怎么的还得磨蹭一段时间呢。
这么想着,他又多看了司韶容一眼,想:这小哥还有点本事啊?
郑宥黎不知道这种隐私自己能不能听,询问地看向李寻,李寻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
这事其实当年跟江一白关系好的人都知道,只是事不关己,总没有当事人那么感同身受,大家虽觉得遗憾,也为江一白愤怒过,但到底不觉得这是什么禁忌。
真要说起来,就是命吧。
李寻觉得,心里不痛快了就是得说,说了自然能好一半,剩下的一半,就交给时间。
江一白恰恰是那种不会说的人,他宁愿自己憋着,这样反而不好。
今天他要是能借着酒劲说出来,倒是好事一件。
江一白大概也是为了给自己鼓劲,不知不觉就喝多了。他跟司韶容是从后门进来的,本来是打算聊聊天,谈谈心,把自己的事交代一下也就了了。
可一件事憋得太久,再要开口竟不比想象中容易,江一白啰啰嗦嗦了一堆,倒把自己灌得半晕乎了,才终于说到了关键。
“这事李寻也知道,”江一白指了指李寻,“我跟他第一次认识,就在这里认识的。”
李寻这酒吧当年也刚开没多久,正是招人的时候。
江一白年轻,心里带着很多冲动的梦想,于是跟当时志同道合的一帮人组了乐队,来这里开唱了。
“一周三天,工钱日结。”江一白说,“刚开始还是很开心的。”
郑宥黎也恰好参与了这段过往,听起当年的事自然很是好奇。
“不过经验不足,后来出了岔子,”江一白道,“先是鼓手交了个男朋友,他男朋友又给我介绍了一个人……”
江一白看了司韶容一眼:“那个人就是我的前男友,他叫郑余。”
司韶容捏紧了酒杯,不动声色地看着江一白。
“郑余一开始对我很好,嘘寒问暖,事事关心。”江一白道,“我每场表演他必到,表演结束就送我回学校。他比我大两岁,当时在一家保险公司做销售,很普通的人,但很体贴。”
江一白说着,停顿了好长一会儿,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一点,揉了下脸,说:“一开始我没打算答应他的追求,我觉得他虽然人很好,但我们不是很合适。我一心扑在事业上……虽然当时一周就三天,在一小破酒吧里表演,可我也是当做事业在认真做的。”
李寻“嘶”了一声:“什么叫小破酒吧……”
郑宥黎安抚地拍了拍李寻的背,李寻啧了一声,不吭声了。
江一白傻笑了一下,摆摆手,也不知道是在跟谁打招呼,身体晃来晃去地说:“他锲而不舍,说不求我回应,就想对我好。看见我努力做喜欢的事,他很受感动,他光是看着我在台上表演就很满足了。如果有一天我能成功,他也会为我骄傲。”
大概是这会儿酒精终于上头了,江一白彻底迷糊起来,盘着腿坐在软垫上目光有些呆,打了个酒嗝才讥讽地笑起来,说:“他妈的就是个骗子!”
李寻皱眉,叹了口气。
司韶容不解地看了李寻一眼,又从冰柜里拿了苏打水出来,倒了给江一白喝。
江一白不喝,就靠在司韶容怀里,伸长了腿说:“哥,你肯定没见过郑余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司韶容疑惑,他只以为江一白是单纯受了情伤,现在听起来,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也许事情比他想的更复杂一点。
“他是个直的。”江一白笑起来,然后越笑越大声,笑得喘不上气来。
司韶容一下愣了:“什么意思?”
李寻去翻了条毛巾出来,让郑宥黎去楼下洗手间弄湿了拿过来,让江一白醒醒酒,免得一会儿发酒疯。
江一白只笑不说话,李寻只好帮他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人,你说他是直的吧,他又能跟男人做,可他其实不喜欢男人,据说他后来换了公司,跟一个相亲认识的女的结婚了。”
司韶容一脸懵逼,完全没理解这是怎么个情况。
李寻扔了个枕头过去,让司韶容垫着江一白的头,说:“那个郑余就是为了好玩,为了刺激。他觉得江一白那个人嚣张跋扈的,明明是个同性恋还成天上蹿下跳,还有粉丝……”
江一白一下坐起来:“你他妈说猴子呢?上蹿下跳?!”
说完又头晕眼花,倒了回去。
李寻哼了一声,郑宥黎拿着湿毛巾回来了,司韶容道谢接过,将毛巾叠了叠给江一白擦脸。
江一白脸上正发烫得厉害,舒服地直哼哼。
司韶容不敢置信世上还有这么无聊的人,迟疑半天才说:“就因为这个,他要追求江一白?”
“他想让江一白喜欢他,爱上他,爱他到骨子里才好。”李寻冷笑,“为此他什么都愿意做,找着机会就在江一白屁股后面转,自己没赚多少钱还要拿出来给江一白买这个买那个。”
“我当时不要啊!他非送!”江一白嚷嚷。
李寻叹气:“你就是个傻子。”
江一白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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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揭秘狗血往事了!本想一章就写完的,结果发现这狗血往事还有点长,只能分两章啦。
第四十三章 你猜我猜(十三)
司韶容不由得拽紧了毛巾:“那之后……?”
“那小子变态的毅力很持久,”李寻点了根烟,说,“追了某傻-逼半年,最后终于打动了那个傻-逼。”
之后的故事说寻常也寻常,说无奈也无奈。江一白陷入了火热的爱情里,被郑余拿捏在了手心里为所欲为。他太相信郑余了,可谁被这么火热地追了半年会愿意相信这不是真的呢?
后来郑余开始从江一白这里骗钱,江一白自己还是个学生,在酒吧表演赚来的钱就都给了郑余,不够了,就从自己的零花钱里往外挪,最后到了吃不饱饭的地步。
李寻察觉这事情不对,开始劝江一白离开郑余,但他固执又专情,并不听从。
慢慢地,因为郑余在其中搅合,他和乐队的朋友也开始有了嫌隙,当初给他介绍郑余的鼓手男朋友,有一日找到江一白,让他还钱。
江一白不知道还什么钱,对方说是郑余从他那儿借了几千,让他管江一白要——郑余说他的钱都被江一白管着。
江一白拿不出这个钱来,找郑余又找不到人,于是只好开口跟父母借。
江一白很早就出柜了,父母虽然知道这个事但一直不接受。
闻听他是要借钱给男友,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致认为对方不靠谱不愿意出借,江一白因此跟父母大吵一架。
司韶容听得揪心,完全想象不出来那时候的江一白会是什么样子。
江一白跟朋友同学东拼西凑借着还上了钱,鼓手的男友却认为他是私吞了郑余的钱,拿去不知道做什么了,江一白懒得解释,后来联系上郑余,郑余说是对方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在外地出差,最近可能没法见面。
江一白也傻傻的信了。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开始跟女人相亲了。”李寻呼出口烟,道。
司韶容咬紧了牙,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恶毒,这么自私。
“他追到江一白后,从头到尾,两人恋爱不超过一年。”李寻道,“大部分时间,他还借口出差。”
江一白捂着湿帕子,闷闷地说:“我真他妈是个傻-逼啊。”
李寻嗤笑一声,弹了弹烟灰。
郑宥黎道:“那乐队解散的事呢?”
“快领毕业证的时候吧,”江一白道,“有经纪公司来找我们签约,当时大家都觉得是个好机会,郑余听到这个消息找了过来,问我……”
江一白沉默了很久,说:“问我签约能拿多少钱?”
司韶容一愣:“他问这个做什么?”
“是啊,他问这个做什么?当时的我以为他是关心我的前途发展,后来我才知道,”江一白摇头,“他当时已经准备跟一个女人结婚了。他本来是打算跟我分手的,但听说了这个消息,他就打起了别的主意。”
郑宥黎皱眉:“他想分钱?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李寻啧了一声,指着江一白跟他们说:“这小子还老实地说了,说签约暂时没有钱拿,后续得看公司的培训和规划,如果有工作,再按比例抽成。”
郑余一听是这样,觉得无利可图,没了兴趣。
但转过头一想,既然江一白都厉害到有经济公司找上门了,也许这家小公司不行,换了大公司就不同了。
他想到当时正开始崛起的自媒体,便劝江一白不要随便签公司,去签直播平台,也许更赚钱。
“我是尊重大家想法的,当时已经答应跟经济公司签了。”江一白道,“我们是一个整体,不可能随便做决定。但没想到,他后来又去劝说了鼓手,还说这是我的意思。”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江一白才逐渐知道的,而当时,江一白完全被蒙在鼓里。
江一白的乐队清一色都是学生,没有社会经验,包括当时鼓手他男友,也只是学生而已。几个学生私下里被郑余说动,便提议不签了,这事自然也就黄了。
江一白以为这是大家的意愿,也没再多问,郑余为了鼓吹他去直播平台,那段时间便天天同江一白黏糊在一起,两人关系再次变得热切起来;之后江一白想向家里人介绍男友遭到了家人拒绝,任性的少年一气之下收拾了东西搬去了郑余家。
可对郑余来说,江一白却是个负担。
他脚踏两只船,骗着江一白和相亲的女人。
为了不穿帮,他偷偷联系了江一白的父母,让他们把人带回去。
话到这里,李寻和江一白都沉默了。
司韶容觉得胸口堵得慌,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说:“叔叔阿姨就……出事了?”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意外,”李寻狠狠抽了口烟,“有时候命这种东西,你说不清楚。”
司韶容抓紧了江一白的手,感觉到他在微微发抖,心疼得很想用力抱抱他。
江一白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哑着嗓子说:“我接到警局的电话,整个人懵了,郑余知道出事后什么也没告诉我,只说让我快去看看。我没多想,去了后只拿到了遗物,我爸手机上最后一个号码是郑余打的。”
“我不知道该朝谁发泄,那口气堵得我要发疯。”江一白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来,“我在医院砸了椅子,手边有什么砸什么,家里亲戚接到消息赶过来,看到我的样子,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
江一白忘不了当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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