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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不乖(古代架空)——晒豆酱

时间:2021-03-21 09:08:02  作者:晒豆酱
  土豆掉在沙面上,男孩用鼻尖一顶,滚到了黑狼的前爪一侧。他再压低身体撤回来,爬到几匹刚成年的狼附近,双手挠动草皮,准备做窝睡觉。
  躺好了他才发现,宋捡居然没跟着自己。
  果然是笨,给他吃的,他居然不知道跟着。
  几十米外,宋捡直勾勾地盯着有声音的方向,身体越来越冷。忽然,衣领后方又被人咬住,往后拽,宋捡伸手一摸,是男孩的脸。
  可是摸了这一下之后,男孩就跑了,而且是跑了很久,才再一次过来。这次再叼他,宋捡干脆爬着跟他走了,只因为男孩的身体很热,将近零度的夜晚,两个人在一起睡觉不至于冻死。
  他被拽到一片草皮上,男孩放开了他的衣服,又开始绕着他转圈。他像个影子,在宋捡的残视范围里不断晃动,终于肯停下来了,小小心心卧在了旁边。
  宋捡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出来,男孩比自己高许多。力气也大,拽动自己不费力气。
  不穿衣服,可不怕冷,身上还挺热乎。
  没人要的宋捡也躺下了,想往旁边贴贴,又怕男孩伸手打他。可是太冷了,没有毯子和篝火,宋捡很快冻僵了手脚,男孩不像爸妈,好歹会抱一下自己,他只顾睡他自己的,根本不管宋捡的死活。
  “冷。”宋捡实在受不了了,佝偻着身躯,朝男孩那边挪动,“小狼哥,我冷。”
  闭着眼睛的男孩,睁开了眼。他是个不爱和人对视的野兽,总是耷拉着薄薄的眼皮,突然一下睁开,眼睛深且长。瞳仁很黑。
  “小狼哥,我冷死了。”宋捡还带点鼻音,冻出来的。太冷了,手和脚都感觉不到。
  男孩转过来,看着宋捡的脸。
  宋捡知道他在看呢,就睁大了眼睛,把手伸向他。一下子,抓住了男孩的手腕。
  “哥……冷。”男孩又学宋捡说话。
  宋捡冻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牙齿一个劲打颤。他有点庆幸自己碰上了这些人,否则,孤零零留在沙漠里已经死了。
  “冷。”男孩又重复地说,把手伸向宋捡,还不懂手劲大小,只知道捏他的脸。宋捡的脸,很软,和狼不一样,他还会哭,眼睛里流出水来。
  宋捡实在太冷了,什么都顾不上,一下扎到男孩身边,紧紧抱住他。要是有毯子,今晚或许能活,可是毯子没了,自己要冻死。
  男孩愣了一下,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攥住宋捡的手腕,想要将他拽开,可是碰到的时候,发觉他和自己的体温,不一样。
  这头狼不仅笨,还凉。
  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宋捡贴近他,不肯松手。可男孩将他一推,不仅把他推远,还站起来走了。再一次跌回寒冷中,宋捡全身打颤,肚子里的食物不够,只好尽量将身体缩成一团。
  缩起来,就能不冷了吗?不可能的,最多是晚死一会儿。
  宋捡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又太害怕,当眼前归于一片漆黑,他想起以前遇上的一个婆婆,说,人冻死之前,其实会感觉到暖和。
  所以冻死的人,很多都是脱光了的。
  宋捡揪紧身上那层布料。
  终于,他感觉到了那股暖和。是不是要死了?宋捡吸吸鼻子,没想到脸前是毛扎扎的一片,像有无数条毛毯盖在了身上。
  男孩睡在宋捡旁边,同时也带回了一小群同等级的狼。狼王接受了最后两个土豆,接纳了上供,像接纳弱小的狼群,接纳了他带回来的又笨又凉的宋捡。
  好暖和。宋捡看不清它们是什么,应该是狼,并且知道自己没死。他翻不了身,因为肚皮上趴着一匹,粗重的尾巴就搭在他的脖子上。
  小狼哥在他旁边睡觉,呼吸均匀,时不时蹬蹬腿。宋捡小心地伸了胳膊,虚虚地攥住男孩一缕长头发。
  沙漠的冷风杀过流民营,荒漠狼厚厚的毛被吹成了浪,盖住了两个小孩儿。
 
 
第4章 清除计划
  张牧睡醒的时候,天还是灰的。两个世纪之前每天只有24个小时,现在是27个,离天完全亮还早得很。半亮之前就是这种灰,像要起沙尘暴,干燥浓热,夹杂着大量烧木料的火味。
  流民都是普通人,没有觉醒成哨兵或向导,没有进入移动基地的机会。在沙漠里迁徙,求生是很难的。
  他有领头人的大皮子帐篷,一个漂亮能干的妻子和一儿一女,每天要带领营地的兄弟们打猎,找机会种植,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一个让大家心服口服的领头人,必须最熟悉天气。不管男女,只要能从云、风沙和水质判断出狂风暴何时来临,往哪个方向转移,这个人就是营地的首领。
  日照强烈时热得冒汗,可没有阳光,沙漠是另一幅冰凉的面孔,张牧挑开帐篷出去看看,篝火已经燃灭了,大木头变成略有余温的黑炭。可那个小孩儿不见了。
  一个小半瞎,能跑到哪儿去?张牧心里咯噔一声。
  连他都没有余力再去养一个孩子,营地里将近千人,更不会是有人把宋捡接到帐篷里。多一个人,就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要是这孩子身体齐全,流民或许动了同情心,当个养子,将来再等着宋捡回报。
  可他那双废眼睛,犹如一把弯刀,深深砍断了他的活路。没有人会养一个残疾。
  四处都找不见,张牧想,他是跑远了。
  跑远了也好,要是真冻死了,不在自己眼前,就当没这回事儿。要真僵硬在自己帐篷前,难免要伤心一阵。
  几十米开外的草皮里,忽地动了一下。光线不够,张牧只能走近,逐渐看清了。
  浅灰色的狼左一匹右一匹压在什么东西上面,凸起小小一个鼓包。它们只是刚过成年的狼,毛色还没变深,也没有太高的警惕心,互相依偎在一起,倒是显得毛茸茸一大团。
  一匹狼被张牧的脚步声惊动,尖嘴张开,打了个哈欠,没有要攻击的征兆,只是换了个姿势。它在草皮上乱刨,起身时,露出了腹毛下的一双小脏脚。等找好了姿势,它又重新卧倒。
  张牧缓慢接近,不敢低估狼的智力。它们很聪明,攻击前和人类一样,会评估现状。自己是独身一人,目前它们一大群,暂时不会攻击没有威胁性的闯入者。
  张牧想要再走近些,看它们压住的小孩儿是不是宋捡,或者宋捡的尸体,结果群狼没醒,反倒吵醒了狼崽子。
  男孩枕着一匹,耳朵却捕捉到地面震动,一个翻身趴在了地上。他的姿势很奇特,两手平放于沙面,下巴藏得很低,一条腿弓在胸前,一条腿伸长。
  防守意味十足的观望姿势,明明是个小孩儿,可肌肉都长出来了,身形紧绷。真是个狼崽子,是一头野狼的魂上了人的身体,一口就能咬出血。
  也不知道穿衣服。
  “脸,疼不疼了?”张牧蹲下问。昨天樊宇那拳刚好打在狼崽子腮帮上,今天全肿了。可要不是这一拳,狼崽子能把樊宇的手咬下一块肉来。
  男孩偏着头,在空气里闻了闻,守着身后的狼。
  “问你呢,脸……”张牧指了指自己的腮帮子,“疼不疼?”
  男孩没听懂,但看张牧也没有要侵犯领地的意思,干脆重新卧在狼堆里,眯着眼,趴着看他。
  看男孩这么灵活,应该是没打出大问题来。除了食物,最紧缺的是药。张牧拿狼崽子没一丁点办法,他狼性太足,估计很难融入人类群体。眼皮总是耷拉着往下垂,可等他翻起来盯人的一瞬,就像盯住了猎物。
  养不熟,不会说话,性格太狠。长大了也是会杀人的,不如早点清除,否则留下来也是对营地的威胁。
  必须清除掉。
  宋捡睡醒时,他觉得天已经亮了。眼睛不是全盲,光和暗还能区分。身边异常暖和,比以前哪一天都暖。以前就算盖着毛毯,小腿还是冰凉。今天不仅不冰,还有点热了。
  “妈?”宋捡肚子饿,伸出手去摸大人,先是被脸旁边毛扎扎的东西吓一跳,又一下摸到了尖牙,再摸是尖爪子。紧接着,下巴疼起来,脚心也疼起来。
  宋捡瞪着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才想起来,昨天自己已经没家了。他不在爸妈的帐篷里,这里是另外一个营地。
  自己没有帐篷,没有毯子,现在叫宋捡。
  突然,一股好大的力气将他摁倒,宋捡还没看清是什么形状的人影,却先感觉到了落在自己脸上的长头发。
  长长的,不软,有点硬,昨晚自己抓着睡了好久,是小狼哥的长头发。
  脖子上又呼了热气,那个男孩开始闻他。宋捡已经不怕他了,只是有点怕这群狼。荒漠狼的体型非常大,他听爸妈说起过,一匹成年的狼可以扛着人跑,要是碰上狼群,绝无生还的希望。
  男孩继续闻他,还用手抓他的衣服,似乎想把衣服扒掉,宋捡轻轻抓住他,大眼睛灰蒙蒙的。“小狼哥,你别挠我了,我要穿着衣服。”
  男孩一下蹲住了,歪着头听。
  “是不是……小狼哥啊?是小狼哥吧?”宋捡仿佛靠在一匹狼的身上,狼动了动耳朵,刚好扫到了他的耳朵骨。
  男孩把脑袋往另外一个方向歪,继续听。狼不穿衣服,宋捡身上的布料让他觉得烦。
  宋捡只能看见他的剪影,蹲着的时候,整个影子也不大。他又害怕了,一个人孤零零被扔在这里,谁也不认识,想伸手朝前摸摸,摸到个人就行,最好那个人也不打他,能让他挨着,贴贴。结果指头尖刚碰着男孩,男孩惊着了,一下跑得很远。
  他这一跑,身边的狼全醒了。
  狼起身是大动静,它们在宋捡身边甩毛,绷直前肢伸懒腰,尖嘴张开来打哈欠,还挨个凑过来嗅嗅宋捡的脸。
  有同类的气味,它们舔舔尖牙,跑向了不远的狼群。
  周围空了,宋捡一个人坐着发呆,熬过一个晚上,不知道今天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温度开始回暖,热度一点点往上爬,宋捡想尿尿,顺着草皮摸到一块石头,就攥紧它站了起来。
  就算是一块小石头,也是武器,宋捡用伤痕累累的小脚往前探,探到有野草丛那里,慢慢脱下了裤子。
  两截布满掐痕的大腿露出来,两个很小的屁股蛋,宋捡一直攥着他的石头,一刻不肯松手。他还小,但是已经被吓坏了,不想死。
  天亮了,不断有人走出帐篷,开始生火烧水做饭,为今天的转移做准备。樊宇在帐篷里烤了几个土豆,割了一块蜥蜴肉,端出来找狼崽子。
  “喂!”他大声叫了几次,不是没想给狼崽子起名,实在是小畜生没有人样,叫什么都不搭理。远处的天上起了一堵黄沙似的墙,樊宇又叫了几次,一个披散着黑头发的男孩冲过来,仍旧是用狼的姿势。
  “你他妈是人,早点穿上衣服,早点走路!”樊宇把土豆一个个扔给他,又扔了肉,“学会怎么当人就该帮我干活了。”
  男孩的脸被头发盖住,脏兮兮的,拿了食物就跑。
  尿完了,宋捡赶紧抖抖自己不大点儿的东西,提好了裤子。他没地方可去,也不认识谁,摸着前面的影子往亮处走,一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哎哟。”宋捡摔了还不忘举起石头,也不管人是谁,上来就说,“你别打我。”
  “是我。”张牧刚忙碌了一圈,通知大家伙准备收拾帐篷。他没想到宋捡这孩子命大,也命硬,竟然扛过了一夜。
  宋捡被人拎起来,两只眼盲目地瞎看。张牧刚把人扶稳,扳起宋捡的下巴,想看看那个血痂,一下子被撞了,力量从后腰来的。
  像被马还是什么,横冲直撞地撞开了。张牧回头一瞧,狼崽子叼着土豆,低着嗓子朝他呜呜。嘴角还带血,应该刚吃完生肉。
  宋捡听见呜呜声,赶紧爬过去:“小狼哥?是不是你啊,你说句话,我害怕。”
  一个小半瞎,一个连衣服都不穿的狼崽子,一夜之间像交换了名字,成了朋友,张牧只觉得他们又好玩又奇特,便离远了,退出了狼崽子的攻击范围。
  男孩先是趴在宋捡的肩头,仔细闻他下巴,确定没沾上别人的味,僵木的嘴巴才动了动:“捡。”
  “叫我啊?”宋捡抓住了他的胳膊,“你是不是叫我啊?”
  “捡。”可男孩只是单调地重复:“捡。”
  这就是在叫自己了,宋捡贴近他,必须挨着他才放心,突然摸到地上有个土豆,还是热的。他捡起来刚要啃,手背又被狠狠拍了一下。
  土豆掉在地上,滚了几米。男孩跑过去叼起来,蹲回宋捡身边,大口地吃。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吞咽声。
  宋捡空落落地闻着香味,咽唾沫。“小狼哥,你给我剩一口吧,我也饿。”
  “你等等他。”张牧在旁边说,“他不是人,是狼,狼群有等级高低。你是他捡回来的,他以为你也是狼呢,地位比他低,只能吃他剩下的食物。”
  宋捡一下愣了,果真,等小狼哥吃得差不多了,半个土豆塞到自己嘴里,还是用嘴来喂他。宋捡赶紧张大嘴,给就吃,不一会儿男孩又跑开了,回来还是叼着一个土豆,他先吃,吃到一半才给宋捡。
  “捡,我,捡的。”男孩叫他,咬一口吃的,用嘴来喂。狼从不放弃同伴,会捕猎,给虚弱的同伴吃。
  张牧在旁边看着,插不进手。高位狼都是用嘴给低位狼送吃的,狼崽子是真把宋捡当同类了。这两个小孩儿是营地的大麻烦,狼崽子最好尽快清除,宋捡……只能听天由命。
  他眼睛看不清,估计没得治,除非他将来有机会觉醒,成为一名哨兵。哨兵的感官能力会随着觉醒大幅度增强,或许这是宋捡恢复视力的唯一办法。
  营地里的活儿还很多,张牧留下一个铁皮水壶,就离开了。
  男孩看见水壶,等张牧离开,就叼过来拧瓶盖。宋捡听见水壶里的水晃荡,急着伸手要喝,又被打了一下。
  “小狼哥你别打我,你先喝。”宋捡吃饱了,小脏手在沙地里乱抓,听男孩在旁边咕咚咕咚。等了一会儿,水壶就塞到他嘴边了,宋捡赶紧昂着脸,让男孩给他喂水。
  几滴水流到下巴上,疼得宋捡嘶嘶喘气。
  男孩听他喘气,鼻子凑到伤口处,闻血的味道。宋捡还觉得疼,别开脸不让他闻了,只听男孩很古怪地叫了几声,像狼,在召唤同伴。
  还真是,几匹狼围了过来,宋捡吃饱喝足坐在一群狼中间休息,却突然找不到小狼哥的影子了。
  张牧正在帮妻子拆帐篷,木料、麻绳都要收好,他抱着一堆柴火,转过身,狼崽子叼着他的水壶蹲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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