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志此刻早已经去上朝,陆彦才从新娶的美妾的床上起来,得知这个消息后,他不免皱起了眉:“这是怎么回事?”
陆彦知道陆志心多,这府中大小事多归陆彦的人管,陆志本就有些怨言,这事一出,难保陆志没个钉子在心头。
如今陆通死了,两人都心思浮动,合计起来准备算计自家侄儿,也正因如此,互相有些戒备,既然都是兄弟,还能下手,难道关系亲近些就不同吗?
况且这以后怎么分还说不准呢,平南侯的爵位和府邸就只有这么一个,陆彦自然是不想让的。
在他看来,既然大哥已经做到了礼部侍郎的位置,有官职在身,何必再贪恋一个爵位,这些年来,基本上也都是自己在经营府邸,毕竟陆通常年在外,陆志又不通内务。
可陆彦不是看不出来,陆志也不会想让……
这时听到陆彦的问话,旁边的小厮便简单描述了一下,说是厨房那边出的差错。
陆彦没多说,皱着眉叫人再罚一遍月钱。
当管内务的严管事接到这个命令之后,虽觉得这府上的两位老爷有些大题小做,但还是照办。
只是严管事安排人下去做的时候,未免叫人怨声载道。昨天本来就已经挨了几大板,再要被罚钱,还要不要人过了。
这本来一件小事,谁知道会发酵成这样呢?
说到底,还是怪刘妈,要不是她弄出两份相差这么大的菜肴,怎么会有怎么多事!
等楚宵拿到早餐一看,发现还不错,不过他表现的还有点嫌弃,又详细吩咐了一下自己今后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听的那两个丫鬟脸色都变了,他才回到了房中。
和昨日一样,楚宵将药膳放在一边,然后将食盒里的早餐一份一份地拿了出来。
拿完之后,楚宵又看向陆远铭,正说将他扶起来吃饭。
这时陆远铭露在被外的手轻轻动了动,似乎有了一点起色。
楚宵猜测是昨晚和他接触后的效果,心里暗道果真有用,于是他立刻询问道:“世子,你现在的身体感觉如何了?”
陆远铭早已打算好这几天“恢复”不少,不过他心头也有些奇怪,今早醒来,他注意到自己这些天时常发作的暗伤似乎也好了一些。
陆远铭只是一念转过,紧接着听到楚宵的询问后,他不免又想起昨晚对方握他的手的事情。
说不定这小色鬼还不希望他那么快好,想到这里,陆远铭故意点点头道:“恩,还不错。”
原以为楚宵会有些失望,却想不到的是,对方的声音含着丝丝缕缕的笑意,连带着晨曦的清风缓缓扫过耳间。
陆远铭在黑暗中等待着对方的靠近,他忽然发现,今早的气流比平常干燥温暖,这场连绵多日的秋雨停了。
吃过饭后,楚宵准备在府中逛逛,他现在既然已经嫁过来,作为世子妃,也是名正言顺的主人了。
不管别人是什么态度,他先得有一份态度,再说了,他那份嫁妆还没拿回来呢。
看到楚宵打算出门,院中的下人想要上前阻拦,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毕竟之前也没有人说过世子妃不许出这道门,况且经过刚才的事情,楚宵在他们心中无疑多了几分气势,最后没人敢拦。
楚宵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院中出去了,他穿的还是昨日的红衣,实在是引人注目。
整个侯府统共分为四个院子,除却陆远铭所住的主院之外,东西南北都有人住,其中东西院是大老爷陆志的居所,南北院则是陆彦的。
陆志妻子早死,后娶的这位续弦乃是名门望族名叫张媛,当年张家也是从龙有功,但差陆通远远一大截,张媛便听从父亲的安排嫁给了陆通的大哥做继室。
陆志早先在旧朝只是一个没功名的落魄秀才,无论是性格还是习惯都和张媛想象的不一样,再加上她嫁给去的时候,陆志已有两个儿女,心中有些芥蒂,不过这两个儿女倒也听话,张媛又一直没有生育,便将两个孩子当做亲生的来养。
如今陆志年龄将近五十,除却她以外,只有一个不受宠的姨娘,和陆志这般相敬如宾地过着,倒也能过得去。
张媛正带着女儿陆娇游园,再过一个月,就是陆娇的及笄之礼。
如今新朝规定,女子及笄之后方可定亲,所以这及笄之礼十分重要,张媛正忧心女儿的亲事,早早就开始让人准备起来。
原本张媛不用担心此事,陆志是礼部侍郎,加上有陆通作为仰仗,不说一女百家求,但之前有意思的人家也不少,谁知道两个月前出了这件事呢?
如今虽然风波已平,不过相比起前面的境遇来,简直是一落三丈,张媛心中不免后悔不已,早知道,她何必嫁过来。
别说张媛如此想,年纪小的陆娇更是愤愤不已,她之前仗着这位赫赫有名的小叔在整个京城里也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就连新帝的女儿福慧公主也对她颇为友好。
当然陆娇心里知道,福慧公主是看在堂哥陆远铭的份上,但这样的青眼有加让陆娇十分受用。
要是福慧公主成了自己的嫂子,陆娇可不得更上一层楼,说不定,还可以嫁给当今的太子。
可谁知道陆远铭对福慧公主不假辞色,陆娇又不敢在这位早早金戈铁马,半生杀伐的堂哥面前说什么。
现在倒好,小叔死了,陆远铭也成了瞎子,还娶了一个男妻,她日后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陆娇心头自有算计,她是知道福慧公主对陆远铭是多么一往情深,这件事也只有陆娇一人知道究竟,之前福慧公主曾经拜托过陆娇给陆远铭悄悄递过一封信。
这实在是颇为胆大的行为了,但陆远铭看都没看……
这次及笄之礼,陆娇准备私下里请公主过来,她就不信,福慧公主真的那么狠心。
两人各有思量,就在这时,陆娇忽然看到了远处出现的一道红衣身影,不免吶怪道:“娘,这人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园子里?”
张媛的脸色也不对劲起来,这里是后宅,一个陌生男人穿着红衣就这样走在这里。
等等,张媛想到了什么,昨晚可不正是世子爷陆远铭娶妻的日子吗?
张媛对陆远铭抱着同情和复杂的心理。
毫无疑问,陆通父子曾经是万人敬仰、功勋赫赫的名将,也是打下半个天下的英雄,只可惜,太平虽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此次一朝有失,连半生名声也去了,陆远铭成了瞎子,还逼着娶妻。
作为陆志的枕边人,张媛哪里不知道丈夫和二叔打的是什么算盘,可她没有说话的地方,再加上受益人也有自己,所以张媛只作不知。
这时张媛看到陆远铭这位男妻,便忍不住想到了许多。
见着楚宵走来,张媛轻声提醒女儿道:“娇儿,这是世子妃,你堂哥的妻子楚宵。”
世子妃?
就是那个给陆远铭冲喜的男人?
陆娇脸色怪异了几分,可是她还是想不明白,楚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楚宵也远远看到了两人,他并不在意,而是直接走了上去。
张媛则有心想知道楚宵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于是带着陆娇上前福了福身,主动开口道:“世子妃有礼。”
楚宵随意地摆摆手,他看了一眼这个看上去年轻又温婉的美人,和系统给他的信息对上了号,原来是“大伯母”,旁边那个一脸不情愿的小姑娘看来就是他的小姑子了。
张媛见楚宵神色淡然,有些摸不准,便试探着问道:“不知道世子妃到这里是……”
陆娇则一旁讽刺道:“穿着嫁衣到处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好了呢。”
原本楚宵不想和一个小姑娘多计较,只是对方有些讨厌。
他露出一抹冷笑道:“这是平南侯的府邸,我作为平南侯世子妃,难道也不能走走了?至于这身嫁衣,我倒是想换,这不是没得地方吗?要是大伯母愿意给我指一指库房所在之地就好了,我也好拿回自己的嫁妆。”
刚才陆娇一出口,张媛就觉得有些尴尬,陆娇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女,张媛对陆娇管教自然不敢太严厉,也养成了陆娇平日里有些骄纵的性格。
而这话一出,张媛立刻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楚宵确实是整个侯府的“主人”,没想到对方昨日这么嫁进来之后,连嫁妆都被下人扣住了。
偏偏这事与她无关,还让她平白背了黑锅。
张媛最重名声,不免心头有些气恼陆彦做的太过。
其实张媛大可不理楚宵,毕竟楚宵如今在侯府无权无势,也没有什么依仗,只是张媛并没有这么做,她立刻解释道:“世子妃您有所不知,整个侯府的管家大权并不在我手中,而是在二弟陆彦那里,至于扣嫁妆这事,我也一无所知,哪个奴才敢这般背主?这样行事?这样吧,我带你前去库房看看。”
张媛嫁过来这些年里,只管着自己的嫁妆和一些杂事,三房没有分家,大项都是由陆彦管着的,张媛也找过陆志说说,但偏偏,陆志觉得找陆彦说这事丢脸,况且平南侯陆通也没有什么异议,渐渐的,张媛就不再提了。
可是张媛还是顺不下这口气,这什么好处都让陆彦得了,陆志占着名声,那她呢?
作为陆志的妻子,她还要看陆彦的脸色来支取东西。
张媛看这个世子妃不像是好拿捏的人,便想着干脆试他一下,反正中馈大权不会在她的手里,若是他能有本事给陆彦添堵,让那管内务的严管事杀一杀威风,也不失为一场好戏。
第44章 拯救残疾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见张媛这样回答, 楚宵也明白对方果真和陆彦有嫌隙。
虽然系统给了楚宵大致的人物信息,但很多东西还是要自己摸索的,这平南侯府如今太乱了。
楚宵作为人人皆知的“冲喜男妻”, 一无后台可以依仗,二无人手可以使用, 因此这些见风使舵的下人才不把他当一回事。
但对楚宵来说, 这并不重要,只要找到最关键的点,就能够借力打力。
张媛无疑是撬动整个侯府微妙的平衡中最有利的一个支点。
此时陆娇却十分不理解张媛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张媛会对楚宵这么和颜悦色,在她看来,楚宵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世子妃, 陆远铭连公主都看不上, 怎么可能看上他。
陆娇跺跺脚不愿去,朝着张媛叫:“娘!”
张媛只是安抚她, 让丫鬟先送她回去,陆娇本就有些不开心,这下子更是生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媛不免有点尴尬,平日里陆娇这样就算了,现在旁边还有楚宵在场。
反倒是楚宵淡淡道:“还是个孩子,脾气大是难免的事,慢慢长大些就好了。”
张媛看着陆娇的背影,心中却想,自己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明白了她日后的命运,为家族联姻, 在得知自己的夫君极有可能是已满四十岁的陆志,又有谁给过她时间呢?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因为感知不到任何光线,连时间都变得不清晰起来。
陆远铭慢慢地从床上起身,这两个月里,他开始逐渐适应了身为盲人的世界,他看不到任何东西,所以要比往常调动更多的感官。
他学会用耳朵去倾听,用手指去摸索,他不得不比以前付出百倍的努力,去丈量这个变得陌生的世界。
曾经喧嚣的色彩如今已经化为寂静的灰蒙,陆远铭永远记得那天,毒烟在他的周围肆虐,双眼感觉到干枯炽热,奇痒难耐,有万蚁噬心之痛,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但陆远铭仍然不愿意回头,直到看清父亲身受万箭而死之后,他的双眼缓缓流出两行血泪。
当他再次清醒之后,他已经失去了视力,第一次治疗失败的时候,陆远铭就意识到自己将在这永无止境黑夜里前行。
这段日子里,陆远铭一直都是这样过的,直到昨天,他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一个男妻。
今早醒来的时候,原本像往常一样,世界充满着黑暗与冷清。
可对方的声音响起,那种生动的活力,让陆远铭也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种放松。
过了一会儿,楚宵离开后,陆远铭却忽然有些许寂寞。
在黑暗中,他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昼夜的交替,而这没有色彩的枯燥世界是那么地难熬。
陆远铭摸索着床沿一步一步地往外挪,尽管这些天他已经让自己尽快适应,可仍然有许多艰难困阻。
看到自家世子如同幼童稚子般在房间内笨拙地行走,陆一实在不忍心再看。
曾经那个英气凌人,天之骄子的少年将军,如今却……
陆一心中无法接受的同时,也有些说不出的迷惘。
他跟随世子多年,作为世子一手教出来的精卫,说是把世子视为信仰也不为过。
陆一的想法也很简单,他以前在乱世之中不过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孤儿,后来被世子收编入军,一手提拔,从此有了安身立命之地,有了心之所向之处。
陆一一直以为自己以后的日子便是如此,谁知道这两个月来竟会发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侯爷父子遭奸人所害,侯爷身死,世子也不得不隐忍蛰伏。
当然陆一从未怀疑过世子的能力,也相信他能够调查出真相,亲手复仇,只是陆一心中有些迷惘的是,世子的眼睛什么时候才有好转的希望……
曾经三千银羽军如今只剩下五百余众,接受世子的调拨和安排,散在各处,也在等待着世子的重临。
这场战争太过残酷,那些死去的英魂与同袍无时无刻不让活着的人感受到种种煎熬。
陆一也知道其中最痛苦的人莫过于世子,他是他们的旗帜,是一切的脊梁,是背负着最沉重东西的人。
可偏偏,世子如今目不能视,这又是怎样的一种负累呢?
一个谋士可以残缺,因为他靠的从来不是身体,可当一个将军,看不到手中的剑,又怎么能指挥三军呢?
这其中的苦痛,陆一光是想想都觉得心惊,可是他偏偏不能问也不能说。
就在这时,陆远铭突然“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是摸索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一步,再敏锐的感官也替代不了视觉。
陆远铭从地上慢慢爬起的时候,感知到了陆一想要来扶他,但又有些犹豫。
陆远铭简短地制止了他,以后,他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情况。
丢脸么?在下属的面前这样,确实是有够丢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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