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三十二,两年前和他老婆结了婚,一直以来幸福美满,直到在要孩子这个话题上产生了分歧。
他被赶出了家,又因为家里要攒钱买房舍不得掏出一点钱来住酒店,便只能找个人收留他一晚上。
这,也是他出现在叶冷家的原因。
以上,就是叶冷吃着张谁做的晚餐,一边听到的故事。
顾薄情冲了个最多不超过十分钟的澡出来,叶冷已经跟张谁相谈甚欢,就差拜把子了。
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起来,把张谁带回家是个意外,这人一直死皮赖脸的跟着,又有几个同事在旁边出瞎注意。
本来是觉得叶冷跟个冲天炮似的脾气绝对能把人赶走,他还不会正面得罪人。
身处职场又没有背景,顾薄情能力很强,但也不得不和一些虚以为蛇。
他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利用叶冷做的有什么不对,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哪根筋儿留下来照顾了他一上午,连工作都耽搁了,现在从对方那儿讨点利息也无可厚非。
况且这个事儿对叶冷也没有任何影响。
顾薄情是没想到,叶冷居然和张谁聊了起来,还吃上了人做的菜。
这会儿拿人嘴短,估摸着是不好拒绝了。他的计划全面落空,不但没把人赶走,而且还把两个聒噪的家伙凑到了一块儿。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小桌子边,发现这儿已经没了他的位置。
真好,现在连他的座儿都没了。
顾薄情看着没心没肺的和人聊得正欢的叶冷,就知道他是不可能给自己让位的了。
好在是张谁知道自己这会儿“寄人篱下”,得“看人脸色”,便让出了位置。
但他也抖了个激灵,没有直接移开,而是又把沙发推了过来,继续坐的稳稳当当,没落下和叶冷的聊天。
顾薄情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一点点,某种微妙的不爽仍然盘旋在他的心头,却被他强行忽视了。
他夹走了盘子里最后块肉,刚准备吞下肚,就听到张谁道:“还是你俩轻松,不用担心生孩子的事儿。”
叶冷:……
顾薄情:……
两人对视一眼,差点没呕出来。
叶冷拍了拍受到了刺激的胸脯,说道:“张老兄,你还是想自己的吧,我俩就是,那个叫什么,同居而已。”
顾薄情被这个不正当的用词整的脸色一黑,迅速纠正:“合租。”
“啊对,说合租也行。”叶冷爽快地改口。
张谁的目光在他俩身上转来转去,也不知道该不该信。
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讶异地道:“那你刚还让我叫你弟妹?”
叶冷差点就掀桌了:“那你特么给我机会拒绝了吗?”
张谁长长地“哦——”了一声,不仅没灭火,反而往上浇了一把油。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刚刚还和张谁勾肩搭背的叶冷显然是对他的回答不咋满意,态度骤然冷淡,就跟把刚烤熟的面包塞进了冰箱似的。
他一不再搭理张谁,但也没继续赶他走。
叶冷结束了和张谁的聊天,才想起来今天顾薄情的正事儿。
他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一下顾薄情的小腿,清了清嗓子,别扭地道:“那啥,今天……客户怎么样了?”
顾薄情喝了口水,面色不改:“成了。”
“成了?”叶冷又惊又喜,觉得自己欠顾薄情的顿时少了点:“不愧是你啊,顾总。”
顾薄情瞥向满脸“原来你们私底下都是这么互相称呼”的张谁,有点不想回答叶冷。
不过有张谁在,这事儿也保密不下去,他转头就跟叶冷说了:“那个客户也迟到了,据说也是老婆病了!看到我们小顾一下子感同身受,这事儿就成了。”
叶冷:……
为什么要用“也”?
不过他还是没在这个小事儿上再纠结,而是又心血来潮地道:“啧,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主角光环?”
没等顾薄情回答,他就又拖着下巴,不太满意地“啧”了一声:“诶你说,我咋没有呢,这最近又发烧又受伤的,喝凉水都塞牙,你不会是哪个狐妖转世,把我的精气给吸干了吧?”
张谁听了这话,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那家伙,就跟看到了什么奸情现场似的。
顾薄情吐了口气,真恨不得当场叫他那一百零八个保镖把叶冷送到山沟沟里学习说话……虽然他现在没有保镖了。
但他看到叶冷的脸不正常的红,有了点别的预感:“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叶冷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是有点。”
他这会儿也吃饱喝足了,困劲儿上来了,踢开椅子走到厨房把自己的碗洗了,随后往卧室里走:“那个张什么谁,你今天就睡沙发吧。晚饭挺好吃,谢了。”
张谁笑开了,他是看得出,叶冷和顾薄情的脾气都古怪,但人都还不坏。
他靠在沙发上,给媳妇儿发了条消息,然后去把自己的碗也洗了。
在沙发上睡觉固然是不舒服的,但这儿愿意收留他一晚,他已经心怀感激,哪有可能还挑三拣四。
顾薄情也去洗了自己的碗。
他和叶冷从合租的第一天起,便是自己干自己那部分的家务,互不干扰。
今天本来应该是叶冷丢垃圾,但很显然,他这个样子是没法去了。
顾薄情一边盘算着这笔账该怎么算,一边发现了垃圾袋里发出了一股不太美妙的馊味的炒饭。
顾薄情:……
他忽然有点感谢张谁的到来。
不然他的晚饭不会要吃这玩意儿吧。
不过叶冷居然会做吃的等他,倒也是稀奇。
这个画面就好像是一个钢铁猛男穿了身女仆装一样,给顾薄情抖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脸嫌弃地去扔了垃圾,回来的时候看到张谁一脸的八卦。
“说实在的,弟妹虽然炒的菜不行,但人家有这份心就不错。”张谁伸手想要拍拍他,但却被他直接躲开了。
张谁讪讪地收回了手,苦口婆心的劝:“小两口在一块儿过日子,就得互相迁就。”
“我们,哪儿像小两口?”顾薄情着实不解。
“发消息的时候都互称‘宝贝’了还不是小两口?”张谁显然是没把叶冷之前的解释放在心上,乐呵呵地道:“弟妹害羞,你也害羞?”
顾薄情感觉自己和他说这些还不如清者自清。
他正准备回房,就听张谁又道:“我第一眼见他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聊下来才觉得你俩是真般配。吵架归吵架,弟妹年纪小,你就多迁就着他点咯。”
顾薄情:“他是男的,叫什么弟妹?”
张谁乐了一下:“那叫弟婿?实在不行,妹夫?”
顾薄情一计眼刀甩过来,不再和他在这种说不通的话题上进行纠缠。
张谁目送顾薄情也进了卧室,还特地拿着耳塞做了个样子:“你放心,我真的啥也听不见。”
顾薄情:……
你啥也不会听到。
不管张谁脑子里都装着什么,顾薄情一关门,是觉得清净了很多。
也不能说是清净吧,因为床上还有个窝在被子里悄悄地玩斗地主的人。
“王炸!”叶冷憋出俩字来,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顾薄情看着他手机上的“地主胜利”,以及叶冷小人旁边的“平民”,不知道他到底炸了个什么鬼。
叶冷的平民队友给她一连砸了好几个西红柿和臭鸡蛋以示不满,很显然在他的加倍之下,他们俩裤衩子都输没了。
连斗地主都玩不明白,这种人怎么会和自己般配。
顾薄情莫名地这么想了一下。
要说顾薄情喜欢什么样的人,也许是长成工作和股票那样的人。
在他心里有两个东西最重要:金钱和地位,其他的都要给这两项靠边站。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本来就是叶冷口中那样心思肮脏,钻钱眼里的“大人”。
“看什么呢。”注意到他的视线,叶冷硬邦邦地“嗤”了一声:“没见过斗地主啊?”
“没见过一手好牌打得稀碎的斗地主。”顾薄情坐上了床,把体温计递给他:“自己量。”
叶冷也觉得自己发挥的不太好,但看着仅剩的一千多个欢乐豆,也不太敢再点开下一局。
——万一再输,可就真的老脸都丢光了。
他接过温度计,这玩意儿不是那种“哔”一下就能测出来度数的,而是那种老式的需要夹在胳肢窝里的。
叶冷知道得夹五分钟才能看出准确的温度,便定了个闹钟。他这会儿可能温度上来了不少,又安静了,抱着手机盯着闹钟发呆。
顾薄情坐在床的另一边,把手机从发呆的叶冷那儿拿了过来:“别看了,再看也就那几个豆。”
叶冷差点没把他的脑壳给砸开花。
他坐在那儿越想越不得劲儿,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忍得。
怒气上来了谁说都不好使,他摘下了还没量出结果的体温计放在了小盒子里,神情严肃。
虽然他这会儿发着烧比平时弱了一点,但也不妨碍他情绪上头,因为几个欢乐豆而忘恩负义,直接给了顾薄情一拳。
恩情过会儿再说,他现在只想干这件他已经想了很久的事。
猝不及防地被偷袭了的顾薄情:?
他躲得很快,还手更快。
穿越这么久,矛盾和摩擦当然有,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真的动手。
那些积压了许久的各种情绪一瞬间点燃,欠下未还的人情被叶冷忘到了脑后,在情绪的操控下,这下可真是不打不是真男人。
他俩打架都是真的下狠手,叶冷胳膊受了伤,还烧着,但也一点都没顾忌。顾薄情最开始还收着点手,后来也彻底失去了掌控,动作越来越凶。
男人之间的友谊也可以是打出来的,只不过别人都是找个空旷的角落好干架,他们却完全不挑地儿,就着床就开始对殴。
老式的床被两人的动静闹得响个不停,叶冷躲闪不及被顾薄情打到了一下,气得直哼哼,却死活不叫停,憋足了劲儿继续出拳,怼着顾薄情的脸抡。
张谁听着卧室里的声响,红着脸戴上了耳机。
一个个装什么正人君子呢,这夜还没深呢就闹腾成这样。
这场架看上去打得是激烈,但也就持续了个几分钟,叶冷就彻底因为生着病还受了伤而体力不支,落了点下风,被顾薄情直接摁在了床上。
顾薄情眼看就要冲着脸给他一拳,之前定的闹钟响了,把他的神智唤了回来。
他的动作定在了原地,视线也和正喘着粗气的叶冷四目相对。
这个角度看半个身子陷在床垫和被子里的叶冷,少了点平时的傲气。
他看起来很不满,跟“虎落平阳被犬欺了”似的,却不知道自己才是那只小奶狗,非要挑衅老虎,反被打的胳膊上的伤口都裂开了。
闹什么呢。
顾薄情感觉自己一时之间有点失控。
他缓缓起身,眼睛却有点没法从那张脸上挪开。
长得确实好看。
身材也好。
顾薄情无法抑制地想。
之前说他要脸没脸,要身材没身材,看来还真是说错了。
“量了体温睡觉。”顾薄情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想法,开口道。
叶冷一骨碌爬起来,胳膊又开始疼。
但他其实并不怎么生气,反而还觉得酣畅淋漓。
再加上这场架叶冷虽然输了,但顾薄情却没有落井下石。
这让叶冷觉得他是个真男人,看他也愈发顺眼。他觉得如果不是顾薄情和他从一开始就针尖对麦芒,也许他们也能和平相处。
平静下来后,他感觉之前的那些矛盾在这几拳头下彻底消失了,这会儿就连跟顾薄情道歉都显得更加诚恳:“昨晚真的很感谢你。”
顾薄情和他笔划了一下拳头:“你就这么表达感激?”
“其实还有一碗蛋炒饭在厨房的垃圾桶里,不知道你看见没有。”叶冷略微心虚。
顾薄情:……
他第一次觉得装傻也很管用:“没看到。”
叶冷遗憾:“可惜了。”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拿起着顾薄情买的碘酒往伤口上涂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顾薄情觉得自己迟早得被他气死,虽不情愿但为了避免他把自己折腾死还是帮他换了一圈纱布。
“刚干什么去了?”顾薄情看他刚打架的时候都没因为疼痛吱一声,现在倒是整张脸都扭曲成了一团,觉得也是挺不可思议。
“斗地主啊。”叶冷理直气壮地回。
顾薄情冷笑一声:“斗到宣告破产?”
“也不完全。”叶冷谦虚地摆了摆手:“还收获了三盆冷水,两个臭鸡蛋,以及不知道多少个西红柿,我的队友可能是太喜欢我了,老是往我头上扔东西。”
顾薄情:……
他一时之间都分不清楚叶冷究竟是在自嘲还是认真的。
不过顾薄情自有办法制叶冷这种臭不要脸,他敲了敲手机:“多少豆开始的?”
叶冷瞬间蔫了,他夹起温度计,一个翻身钻回了被子里。
顾薄情却有的是办法治他,翻了一下任务界面,发现一天最少也能领到将近四万个豆。
这二十多分钟全都输光了,该说不愧是你吗?
他颇为嫌弃地看了叶冷一眼,动了动手指,点击了游戏开始。
听到这边的声音,叶冷悄悄地弓着身子看了一眼。
顾薄情是霸总,霸总是不会玩斗地主的。
霸总应该穿着高定西装坐在写字楼最高层的办公室里天凉王破,而不是穿着睡衣和大裤衩坐在一米三八的小床上打斗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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