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老黄牛无缘无故死去,林老二此时正急得焦头烂额,天气热,不管怎么样也得找人来先把牛给宰了,不然拖下去这肉可就吃不得了。
谁知走着走着,却被一个人莽莽撞撞地撞上来,撞得整个胸口轰轰作响,没得反应过来就听到自家婆娘在耳边嚷嚷道要抓住那个傻子。
等他稳住脚步,发现撞上自己的正是沈家那个小傻子,顿时脸上一阵不悦,大前天村长来借牛,乡里乡亲的就借了,没想到是借去帮猴儿岭花家的那个天煞孤星运东西。
这事被自家婆娘知道了,一直唠叨着不该给村长借牛,林老二一听虽然心有怨气,但想着牛也没啥大事,借了便借了吧,以后不再借便是。
谁知道这老黄牛到了昨天晚上,什么也吃不进去,奄奄一息的,再到今天早晨口吐白沫就一命呜呼了。
刘氏一大早见到老黄牛没了,哭得呼天抢地,指桑骂槐,就差直接跑到村长家去指着李顺的鼻子大骂。
这年头一头牛可金贵着呢,三四两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得到,刘氏心口像是被剐了好大一块肉,但又不敢直接骂村长,只能对着猴儿岭骂,太阳还没出来就一直骂到现在。
花钰一大早去镇上卖野味,自然也听到刘氏满嘴喷粪,只是她这些年背黑锅也背习惯,懒得与她争辩,两人面对面遇上的时候,花钰两眼寒光一扫,刘氏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骂骂咧咧地绕道走了。
如今刘氏见到这个落单的小傻子,岂能放过,连带着早上被花钰那么一横,此时还愤愤不平,想着把场子找回来。
林老二看着眼前的一脸懵懵懂懂的小傻子,两只眼睛黑白分明格外地亮,不禁愣了一下,下不去手。
一旁的林氏却推了他一把,疾言厉色地冲着自己的男人骂道:“林老二你这个吃软饭,你是被这个小狐狸精给迷了眼吗,她家那口子克死我们家的牛,你赶紧扣住这个小傻子,让花家那个扫把星拿银子来赔。”
林老二想起院子里躺的那头牛,已经足足养了十几年了,怎么样也养出感情来,家里好几亩地耕田拉东西全靠这头牛,牛没了以后这日子还咋过。
想到这里胸口也气得一上一下的,伸手捉住沈南珠的衣襟,一把将她从地上吊起,如小鸡一般吊在半空,嘴中瓮声瓮气地道:“小傻子,怨只怨你嫁了个扫把星,你家那口子克死我们家的牛,等他拿银子来赔才能放你走。”
林老二和刘氏的两个儿子林大宝和林二宝,一个十一岁,一个六七岁,两人正围着一旁看着,见到小傻子被父亲揪住,林大宝幸灾乐祸地朝着沈南珠身上丢了几颗石子,嘴中骂道:“小傻子,臭傻子,克死我们家的牛,不得好死。”
林二宝见着也跟着喊起来:“两个克星住一起,烂锅头配烂锅盖,绝配——”
周边围上来的一堆小孩也纷纷效仿,泥巴树叶不管不顾就往她身上丢,沈南珠身上立即多了几道青青紫紫的伤口,衣服上也沾了不少的污渍。
随着头上身上重重地挨上那么几下,沈南珠痛得龇牙咧嘴,不得不挣扎着想让林老二把她放下来。
谁知这个林老二力大如牛,一直吊着她,衣襟上的那双手如钢筋一般坚硬,箍得沈南珠整个脖子又痛又涨,几乎快喘不过气,两条细细的腿距离地面还有两个手指的高度,挣扎着却碰不到地面,难受极。
一群归家的农人也围了上来,窃窃私语着,却没人上来帮她说一句话。
刘氏一大早就为了这事骂一整天了,整个村子的人现在都知道林家的老黄牛是被猴儿岭花家那个天煞孤星给克死的,谁也不想沾着这个晦气,一群人围着指指点点并,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出头鸟。
沈南珠身上疼,心中也极为不快,愚蠢的村民蛮不讲理,什么罪名都想往花钰身上推,想到那人薄凉的眼神,忍不住一阵心疼。
怪不得早上花钰从镇上回来的时候心情就不好,想必也是听到刘氏在村里骂骂咧咧。
可此时并不容她多想,围观的小孩抓住东西就往她身上丢,林老二一双大手将她的衣襟卡得紧紧的,刘氏在一旁手上也没闲着,用力地在她身上拧了好几十下,沈南珠整个人浑身发痛。
沈南珠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就在这时,一阵狗吠声由远及近,村民只觉得眼前一阵风刮过,一个黑影冲了过来,在巨大的冲力下,健硕的林老二整个人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路旁的大树墩上,手中的小傻子也不见了。
等众人回过神来,路中间多了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怀里揽着一个娇小的身躯,一条大灰狗吐着舌头在两人身边转着圈圈,一边冲着周边正在做恶作剧的小孩子呲着锋利的牙齿。
此时沈南珠整个人懵住了,方才被勒得脖子喘不过气,失去氧气脑子一片空白的瞬间,她便想着不然就利用空间躲一躲,至少不会直接被勒死吧。
但如果这样一来,势必会被这群愚蠢的村民当成妖怪,连带着花钰身上的污名也更添一层,就在她犹豫不决却又疼痛难耐的时候,随着一阵风,一个身影冲过来,修长的手臂揽过自己的腰身,淡淡的冷香扑面而来。
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好闻的香气了,沈南珠在身子后仰之际,紧紧抓住花钰的并不宽厚的背,小脑袋紧紧地贴在她怀里,平复着劫后余生的心跳。
“花姐姐——”
沈南珠心里暗暗地叫到,沉浸在这人从天而降的喜悦中,身上被砸到的地方依旧隐隐作痛,但被保护的感觉让她觉得心满意足,这样的满足感可以掩盖一切的疼痛。
想起小的时候寄宿在外婆家,被别的小孩欺负时,表姐在一旁冷眼旁观。
那种时候,她经常想念那个自记事起就不曾见过的母亲,希望能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惜一直等不来,却在很多年之后得到了那个女人再婚的消息。
她被遗弃了。
从此不再对美好的东西抱有奢望。
“谁敢动她!”冰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冷漠的眼神如刀削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越神秘就会越让人捉摸不透,越让人畏惧。
村民们纷纷后退不敢出声,林老二站直身子之后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花钰,不是我不讲理,我们家的牛死了怎么算。”
这个看似憨厚的男人,方才将那一双大手掐在沈南珠的脖子上,几乎要至她于死地。
花钰冷漠的眼神扫过林老二闪烁的眼睛,薄唇轻启:“倘若我能随意操控你们的生死,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你就不怕今夜横尸床上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林老二闻言脸色一僵,脚下不禁后退几步,厚厚的嘴唇蠕动着:“也不是这么回事,就是……就是……”
刘氏见丈夫说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推开林老二,冲着花钰破口大骂:“好你个扫把星,克死我们家的牛你还有脸来威胁我男人,也忒不要脸了,怪不得让你娶了个傻媳妇,祝愿你们花家以后生的全是一群小傻子。”
“你们花家猴儿岭每天晚上鬼哭狼嚎的,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这些孤魂野鬼是向你索命来了,我家的大黄牛以后三更半夜也要去跟你索命。你和你这个蠢媳妇以后晚上想睡个好觉,得问我家的大黄牛愿不愿意。”
许是围观的村民越开越多,加上自家男人也在背后看着,刘氏的底气也变得足了一些,不像早上那么惧怕花钰,气场全开,发挥泼妇本色,一溜下来把花家的祖宗十八代还有后面几十代全都骂了进去。
言语粗俗恶毒,一些村民听不下去,忍不住皱眉。
第15章
林氏骂得越来越没边,言语之恶毒好些人都听不下去。
沈南珠看着花钰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再看看村民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可以猜得出这人从小到大遭受过多少的污蔑和诽谤,不禁越发心疼。
她从花钰怀中抬起头,小小的身躯挡在她前面,冲着林氏道:“怎么着,是不是只要有人死了就是花钰克的,连只鸡死也要怪到她身上,那你干脆现在就去死好了,她顺便把这个罪也一起担下来,反正多你一个不多。”
“你你你——你这个不长脑子的蠢东西,红口白牙也配来诅咒我,有爹生没娘养的狗东西,沈老太死了就没人教你了,按我说你和这个扫把星一样,都专门克家里人,你们沈家也没一个活口的,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呸,今天不赔钱谁也不许走。”说完刘氏一把坐在地上,撒着泼不愿起来。
沈南珠抱住花钰的手臂:“花哥哥,不理她,我们回家。”
花钰冷冷的瞥着刘氏看了一眼,拉着沈南珠往人群外边走。
刘氏哪里肯放手,她心里忌惮着花钰,却一把扑上来捉住沈南珠的小腿一把抱住,不让她走。
沈南珠脸色一沉,拽又不好拽,她长这么大还没用脚踢过人,但对方如此野蛮无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花钰突然出声:“大灰,过来。”
大灰摇着尾巴跑过来,冲着刘氏呲了呲牙。
“刘大婶子,你若是不放手,大灰嘴下不会留情,它小时候可是在狼窝里长大,你若不信大可一试。”沈南珠小嘴恐吓道。
刘氏看着眼前这张放大的狗脸,心里有些发怵,脸上露出畏惧之情,原本紧紧抱着的手臂也微微松了松。
花钰见状一把拖住沈南珠,将她的腿抽出来,远离泼妇。
村民不敢与她离得太近,纷纷让开一条路,花钰将沈南珠放下来,牵住她的手,冲着大灰道:“大灰,走。”
说完,两人一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只剩那刘氏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周围的村民面面相觑,不知该劝说什么,低着头默默离去。
两人都走出去了好远,花钰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沈南珠感受着她掌心的热度,回想方才这人在紧要关头突然地出现,心里不禁划过一股暖流。
“花哥哥……”
沈南珠侧着头望着花钰,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可谁曾想花钰转过脸来,冷冷地道:“让你一个人不要出来,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吧!”
原本充满感激的内心,却因花钰这一句冷冰冰的话坠入了谷底。
“我就是想来拿两个南瓜。”沈南珠弱弱地回道。
“家里又不是没有吃的,不吃那两个南瓜不会死吧?”花钰言语依旧冰冷。
沈南珠闻言,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原本握着她手腕往前走的花钰,发现后面这人怎么扯也扯不动,这才停下,转过身。
有些不耐烦地道:“天快黑了,你还想要闹到什么时候?”
却见眼前这个小人儿咬着牙鼓着一张脸,用力的挣开自己的手。
“你先走,我自己再慢慢走回去。”沈南珠语气也变得硬邦邦,有些瓮声瓮气。
花钰这才后知后觉语气过重,可是一想到方才自己若是晚一步出现,林老二手上没轻没重的,这小傻子可能就被掐到断气。
想到这里,她心中就是一阵后怕。
这小傻子非亲非故,甚至自己还为了她倒贴十五两银子,自己又不是男人,也不需要讨老婆,按理说应该对她避而不及。
可这才相处两个晚上,为什么就开始贪恋这样一个小傻子给予的温暖,是三更半夜回家时留下的一盏灯,还是顿顿饱饭的诱惑。
花钰不敢审视自己的内心,但一想到这小傻子如果没了,自己又得重新回到一个人的境地,空荡荡的猴儿岭,没有人煮好热乎乎的饭菜守候,深夜回家面对的是三间黑乎乎的破房子,没有人说话,只能守着一条狗。
只是这么一想,便觉得心中十分难受。
花钰见沈南珠赌气,心中无端地生出一丝心慌,多年没有与人相处,她早就忘记了如何好好跟另外一个人讲话。
沈南珠挣开她的手,停下脚步,想让花钰先走。
可谁知花钰放开手之后却仍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走啊!”沈南珠跺着脚,气呼呼地道。
“你不走我也不走。”花钰站在原地,步子没有挪开半步。
“你不是讨厌我吗,那就不要管我。”
“我没有!”
“你不走我走。”沈南珠咬咬牙迈开步子。
却见那人也跟了上来。
“你不是不想走吗,不许跟着我。”沈南珠转过头,瞪着她道。
花钰见她停下,脚步也定住了,没有出声。
沈南珠堵着一口气,转过身气鼓鼓地往猴儿岭走,花钰跟在她身后走走停停。
大灰难得见到主人走得这么慢,以为是在悠闲地踱步,撒着欢绕着两人一圈一圈地跑。
就这么拖到天要黑的时候,两人才一前一后的进了门。
花钰视力好,摸索着去点了油灯。
沈南珠走到家的时候气也消得差不多,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屋。
走着走着前面这人突然停了下来,沈南珠一时没注意,一头撞到她的背上。
先前在外面被林老二使劲地掐脖子,后来又被小孩子往身上丢石头,沈南珠一路走来全身都在隐隐作痛,如今又来这么一下,痛得叫出声来。
花钰感觉到背上被撞了一下,又听到嘶的一声,赶紧转过身,双手摸索着放在沈南珠的肩上,想看看她撞到了哪里。
可灯还没有点,屋子里面黑漆漆的,只有一丝朦朦胧胧的月光从门口处照进来,隐隐约约可见人影。
“撞到哪里了?”花钰难得地放柔声音。
沈南珠浑身上下都很痛,回来的路上又被花钰冷冰冰地说了几句,整个人都不太好。
只是听到眼前这人刻意放缓的声音,女性特有的温柔声线传入耳中,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被抚慰到,鼻子忍不住一酸,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哼!”
花钰听得出来她这一声哼里面的赌气成分,突然觉得有一些好笑,看着眼前矮着一个头的女孩,和以前见到的时候不同,少了一些傻里傻气,反倒是充满了灵气。
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道:“乖乖站这里别动,我去点灯。”
沈南珠没有应声,但也没有动。
不过两息功夫 ,花钰便点好油灯端着油灯,走过来拉住沈南珠的手,把她牵到油灯附近的椅子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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