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失笑道:“您还真是直爽……霜月有些话,实在想说与表兄,不知可否……”
“这事你去问白鲤,他若愿意自然可以。”
红雀回身正看见白鲤收拾完屋子走了出来,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自从自己给白鲤安了这个贴身影卫的职责,一次活也没给他派过,偏偏白鲤就是会找活干,自从告诉了白鲤心意,他更是变本加厉地连这些琐碎家务也干起来了。
白鲤见红雀真的在询问他的意见,想了想答道:
“属下也有些事想问聆月宫宫主。”
霜月的脸色又难堪了几分:
“你……叫我霜月便好。”
“不必了。”
白鲤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红雀见两人一时间都不再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插话道:“白鲤,你昨晚说做影卫的暗桩都有对蛊的抗性,那我不能喝别人的血么,比如说四九?”
霜月刚想问何事,就被白鲤抢先说道:
“主人不可,他……他的血不干净。”
霜月:……
“你的就干净?”红雀觉得白鲤这话简直毫无道理。
白鲤不动声色地伸出手腕:
“主人不信可以尝尝。”
“我还真不信……不行!别想再骗我了!”
“属下知错……”
白鲤讪讪地收回手。
红雀走后,就留了白鲤与霜月二人相视无言,半晌后还是霜月先开了口,怯怯地问道:“表兄……你不恨我吗?”
“没有。”
白鲤答的毫不犹豫,让霜月着实怔了半晌。
“可是……我害了你那么多次……我当时还觉得自己聪明,可是渐渐的,心里面就被负罪感填满了,我以为我能无视……直到接到你死讯的那一天……我……我……还好你还活着,我还有个求的原谅的机会……”
霜月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白鲤却依旧平淡地答道:“你何曾害过我?”
“你……你究竟有没有想起来……有一次我就想试试那不准出墙的禁令是不是真的,被抓了是不是真的会受那些骇人的刑罚……我自己不敢去,就骗你出去帮我买零嘴,说我出去过一次,一点事也没有,还把我发现的守卫盲区指给你看……”
“我记得。”
“我本来说要替你把风,结果却是你走后我害怕被发现被认定为你的共犯,悄悄溜了……谁知道你竟出去了三天才被人找回来……我说好了出了事我会揽在我身上,你被责问时我却不敢出声,只在事后长辈们气消了才借着本家孩子的身份求了两句情,让你好歹没被打死……”
霜月双手掩面,肩膀微微颤动着。白鲤沉默了片刻,似是在回想什么,随后偏摇头道:“不,我不是被你骗出去的,是我自己选的,是我自己想要出去看看,正好你给我指了路。”
“你……”
“聆月宫被选做暗桩的孩子是不可出去见人的,包括你我。我从小就一直都想从那高墙之中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白鲤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天边。
“那时年少轻狂,觉得学堂上展现出来都是假的,都只是长辈们想让我们看到的,并不真实。我记得,那时我总喜欢坐在偏亭旁的石阶上,望着天空发呆,心里想的全都是要从那里出去,体验一下自由的感觉。
但出去就会没命。
你是本家的孩子,还算心善,你拜托我的时候我只是想着,若是被发现,你肯定不敢承认我也无法揭发,但你至少会为我求几句情。我这个外家孩子的命不值钱,但你是内家,又深受长辈们喜爱,说的话管用,我应当不至于死。”
“可……那其他的事……”
霜月自责了多年的心结猛然被打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白鲤却仿佛陷入了回忆,嘴角挂上了满足的笑意。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那次出去让我遇上了红雀。”
白鲤看着那名穿的破破烂烂的少年十分神气地一叉腰,说道:“你迷路了?这片地方我熟,给我买只烧鸡,我给你带二十里的路。”
白鲤摸了摸身上的钱袋,有些为难地说道:
“对不起,我没钱了。”
“……没钱?你怎么会连一只烧鸡的前都没有呢?”
“对不起。”
白鲤低着头,仿佛真的做错了什么一般。
“罢了,看在你这件衣服还算暖和的份上,我告诉你怎么走吧。对了,你里面这件衣服看上去也很是惹眼,想要跟我走就把它扔了吧,不然有人来抢我可打不过。”
“抢?这里有坏人?”
红雀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个半点市井气都不沾的富家少爷,一时间有些看不起他。
“天真……你就当是坏人吧,少爷你怕不是从没出过门?”
“我确实没有,但我不是少爷。”
“哦,反正是有钱人,都一样,说吧你要去哪。”
“不用了,你腿受伤了,我自己找路吧……还有,你以后也别抢别人东西了,子曰……”
白鲤低头看向红雀青紫一片的右腿,甚至想要上前去扶。
“子什么曰!我不抢难道要等着饿死吗?”
红雀后退一步,扯了袍角徒劳地遮了一下伤腿。
“这……对不起,我没想过。”学堂上教的那些东西果然不是真的。白鲤懊恼地想着。
“你就会说对不起……”
“对不起……啊不……我……”
“……”
红雀无可救药地看着白鲤,实在想象不出这人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与此同时,巷尾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红雀浑身猛然绷紧了,一把抱住白鲤拉扯着他躲进了街巷的角落。
“怎么了?”白鲤小声问道。
“嘘……别让他们发现你。”
然而事与愿违,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两人藏身处附近。
“什么味这么香啊,小鬼,有什么好吃的尽快交出来,否则哥几个让你另一条腿也折这!”
红雀又把白鲤往里推了推,小声命令道:
“待着别动!我能引开他们,你趁机溜了,别再回这片地方了。”
“他们是什么人?”
许是因为白鲤问的过于认真,红雀扯了扯白鲤腰上的玉佩,耐着性子答道:“这街上的混子,专捡弱的欺负,也专你这种阔少抢,没人打得过他们,你任命吧。”
“他们是坏人?”
“……可以这么说,但其实他们和我一样,都只是迫于生计罢了。”
小红雀冷哼一声,一脸嫌弃的厌恶模样:
“这片街巷中,哪有那么多是非善恶,哪有你们这些人天天挂在嘴边的谦逊礼义,有的无非就是……”
不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红雀的话。
“哟~哪来的小白脸,腰上挂的那玉佩就够咱哥几个喝一壶的了。”
红雀一转头,着实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白鲤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身边消失了,出现在那几名高他几尺的混子面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不要命了!他们抢的就是你!我让你快逃,我本来还能遛他们一段时间!”
红雀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没发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一名混子已经抡起了沉甸甸的木棍,冲着自己后脑砸来。
作者有话要说: 暴躁白鲤在线打人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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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大哥
红雀看着手无寸铁的白鲤就那样站在凶徒触手可及的地方,心里一边骂着对方是真的又傻又天真,一边自己却也犯起了傻,本能地向白鲤面前冲去,倒是不知不觉中躲过了从自己身后砸来的木棍。
随着几声钝器击打的闷响,和听不分明的骂声,红雀觉得浑身的血液从手脚开始冰凉了起来。
红雀开始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开始后悔没有第一时间自己一个人溜掉。
可能会直接被打死吧……算了,反正独自一人的生活也没什么趣。
之前偷东西摔断了腿,本来就活不过今冬的,死前还吃了只烧鸡,倒是不亏……
还没等红雀想完,直接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怎么样,你受伤没有?”
“我?”
红雀本能地挣动了一下,随即便惊讶地发现抱着他的正是白鲤,其余的人都躺倒在地屈着身哀嚎着,又害怕地忍着痛不敢出太大声。
“你……你怎做到的?”
红雀开始后悔自己之前太过轻看了白鲤,大户人家就是大户人家,只是没见过世面缺了些经验罢了,怎么会需要自己这种人保护。
“我从小就被要求学这些……我以为每个人都会。”白鲤说着,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还会很多吗?能不能教教我,就防个身也好……”红雀一下子抓住了白鲤的衣衫,也不管之前勒索人的气势了,粘住白鲤就不肯松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求人模样。
“你想学?可是……练武要吃苦,我每天都希望哪天可以不用练就好了。”白鲤有些犹豫,眼中满是不解。
“我吃的苦还不够多吗?我至今都不知道我爹妈是谁!我若是没能力防身连活都活不下去!你到底能不能分得清轻重!”
红雀装乖的耐心一下子被耗尽了,又气呼呼地嚷了起来。
“抱歉,我不知道……那我试试教你些什么吧。”白鲤皱着眉,垂头思索了许久,嘴角竟渐渐带了些笑意,对红雀说道:“我今天是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练武是又用的,原来……武功还可以用来保护别人。”
“……这不是废话吗?”
红雀话刚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正有求于人,偏了头撇了撇嘴假装无事发生。
白鲤还在回想着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回忆,直到思绪被霜月打断。
“可是……后来你告诉我你和外面的人有联系,我答应了替你保密却害怕被发现,转眼就偷偷揭发给了长老……你就是那次被罚去做影卫的吧……”
霜月双手掩面,声音中满是哽咽。
“我起初觉得没什么,可自从知道了你的死讯,我就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你……”
“可是我没死,你不必再愧疚了。”白鲤平静地陈述着,思绪仍停留在回忆中红雀那气鼓鼓的神情上。
“你不恨我吗?若不是我,你本可以做个衣食无忧的阁主,总比影卫这种苦极的差事要好上太多……”
“你错了,不是你害得我,这也是我自己选的。”白鲤摇头答道。
“你自己?怎么会有人想去做影卫?四九是因为他母亲当年与上任宫主夺权失败,才被派去做的影卫。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不欠我的,何苦这样安慰我!”霜月说着,情绪有些激动。
“因为……红雀不见了。”白鲤似是想起了当年的事,眉蹙的更深了,眼中隐隐流露出痛色。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把能打听到的信息都问了个便,流浪的孩子忽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情况在应水城里最有可能是被暮云山庄抓去做了影卫。”
白鲤说着,更多情景浮现在眼前。
“所以我当年……”
那是冬日里初雪的时节,白鲤沿着上次逃出的密道溜了出来,身上穿着两件保暖又不显华贵的衣衫。
自从上次在外面迷路后遇到了红雀,漫无目的地过了三日后被长老们发现押走,与红雀不告而别已经一个多月了,白鲤不确定这次还能否再找到他。
身上被罚下的刑伤已经勉强愈合了,本来还想再多等几日,但眼前的飘雪让白鲤焦急了起来。
他记得那个抢了自己烧鸡的少年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即便之后又顺走了自己一件,短短两日就因为各种磕磕碰碰划出了口子,露出了里面值不少只烧鸡的缎料,少年便再也不敢穿了。
这次白鲤没有迷路,他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也记得来自一个叫做聆月宫的地方。
聆月宫是建在雪山腹地的一个门派,四周筑着极高的围墙,没有宫主及长老们的允许,谁都不能踏出半步。
外家的孩子尤其如此。
在白鲤的记忆中,他一直不明白本家与外家是怎么分出来的,只知道这是生来就有的身份。像白鲤这样的外家孩子,以后都会去一个叫做暮云山庄的地方做暗桩,在此之前禁止离开聆月宫一步,对外界的认知全部来自于学堂。
而像霜月这样的本家孩子,则是每年有数次机会外出历练,以后都是会慢慢坐上长老那个位子。
至于聆月宫究竟想要做什么,白鲤只记得曾经从大人们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大概与复仇有关。至于自己想要做什么,白鲤只知道自己从小就被要求为家族的利益牺牲,只有服从家族命令的人活着才有意义。
白鲤一直都很听话,只是从来没断过从墙里出去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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