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
柱们听到朝日川一时轻轻叹息了一声:“不止是印刷厂, 那场大火……明明把庄园都烧尽了。”
蝴蝶忍咬了一下唇, 有些不忍地说道:“这个庄园是那对夫妻在郊区另一边购置的。”
朝日川一时看了她一眼,眼睛内没有多少情绪:“我的意思是,当初那对夫妻, 包括庄园内的所有女仆和下人,全部都没有逃过这一场大火。”
印刷厂周边都是山林,干燥的秋冬让山火很快就扬了起来,没有一个人逃出来。
宇髓天元刚说完一句“你可太惨了吧”,很快反应过来,“也就是说这只是一个单纯的陷阱,这对夫妻是鬼披上了人皮冒充的?”
于是柱们就认为,鬼之中难得有一个背叛者视童磨为仇敌,童磨应该会大感有趣,所以明目张胆地设计了一个陷阱给朝日川一时。
这样子的做法除了让人骂他变态就是骂他变态之外,还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他们知道现在的童磨是一个生理意义上很复杂的存在,即是鬼又是妖怪,但他的能力也因为吃下了无数妖怪产生了奇异的变异,本就可怕的实力变得更加恐怖,这一次会议还在讨论要派出几位柱去应对他。
原本的计划中,朝日川一时会是和妖怪们一起前往河道协助打破结界。
但童磨设计了这一出,很难说朝日川一时会不会不听安排去找童磨搏命,就算他去了,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知不觉里,柱们虽然清楚朝日川一时是鬼,但却已经开始用了人类的心情去考虑了对方。
最重要的是能像童磨这么变态的鬼可不多,是个人都想让他死。
所以宇髓天元说朝日川一时可太惨了。
时透无一郎直接就问了:“你想怎么做?”
在座里唯一的鬼环视了一圈,觉得机会来了,慢慢说道:“我有一个计划。”
童磨所在的庄园在郊区,距离闹市与河道很远,但鬼杀队无法判断这是好是坏。
和童磨的战斗虽然不会殃及无辜人,但如果城市里的鬼撕下人皮开始大肆捣乱杀人,妖怪忙于打破结界,柱们就很难对普通队士进行支援。
不过“消灭童磨就可以破解这个怪谈”这个概念已经深入人心,最重要的还是看柱们能否及时解决童磨。只要解决了这个上弦之二,怪谈不攻自破,也就不需要逃难了。
狂画师的手笔之二就是,那些鬼既然代替了漫画中在浅草作乱的妖怪,那么他们也就成为了这个怪谈的一部分,会跟着怪谈的消失一起死去。
这是他们最大的机会。
浅草郊区。
一幢浅色的洋馆安静地坐落在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和景观树木之间,漆得艳红的大门紧闭,几个月以来路过庄园的市民都回答了来做调查的鬼杀队同一个答案。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有人从庄园中出来了,整座庄园一片死寂,洋馆鲜艳的大门仿佛散发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行动选择在一个黎明,天气阴沉。
九道身影穿梭在树林间,很快就包围了这一座庄园。
猎鬼人们动作谨慎,庄园各处都是植物和景观,他们有条不紊地搜寻了一圈,其中有一个人应该是这支队伍的首领,比了一个手势,其余人便从各个不起眼的角落进入了洋馆。
洋馆内部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微妙变化的彩色玻璃使整个房间的光线有一种妖异的颜色。
影子们游走在洋馆各处,一无所获,最后汇集到了洋馆最空旷的前厅,低声汇报了情况。
在暗处窃窃私语般的交谈带来了诡异的气息,像是敌人就在某个角落窥伺,黑暗中无处不是潜藏的危机。
当心中的不安扩散到极致的时候,哗地一声,厅堂的吊顶一亮,把四处照得雪白。
九个入侵者纷纷一惊,按紧了腰间的武器。
有鬼在楼上烂漫地笑着。
“哦?这样的呼吸方式……是所有柱都来了吗?”
他们所要找的上弦鬼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
鸩觉得奴良陆生最近找朝日川一时的次数变多了。
从本来的一天一次变成了一天三次(以他们的时间流速来算),庄园的小少爷每天都有课业,白天有时候也会去不同课程的私塾内上课,奴良陆生只要看到对方出门,都会暗自在后面跟着,晚上才露面。
鸩好奇跟了几次,只能说他对旧时代有钱人家的生活不是很能理解,奴良陆生小时候也都是去町中人类学校读书的,所以人类那一面的性格十分平易近人。而庄园少爷的日常大多是一对一的学习,偏西洋式的教育在不同季节还有不同的繁忙,虽然阿时总是毫不在意地在风俗街贫民区里走街串巷,但十几年来养成的气质还是和寻常年轻人不大一样。
鸩不由得庆幸了一下奴良组的家业有着千年的积累,拿出去至少不会输人。
“陆生,你在着急什么?”
在等待老画师教朝日川一时画画的时候,两个妖怪难得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家铺子喝酒,他们盘坐在半开放的和式庭院。深夜人很少,对着弦月河流灯火,以及远处树下两个画师,鸩问奴良陆生。
奴良陆生自然把自己担心的问题告诉了鸩。
人类阿时是这个浅草的核心,只有和他接触两个妖怪的时间流速才和怪谈齐平。
现在阿时逐渐长大,奴良陆生害怕那个让人类的阿时死去的灾难会在他一无所察时到来,所以想尽可能地寸步不离。
鸩问:“你想救下他?”
奴良陆生理所当然地说:“如果这个浅草不存在鬼,那么阿时就不会有机会得救。我担心这样的死亡会映射到另一边浅草,总之会带来不好的事情。”
鸩想了想,也点头:“怪谈的核心死去,我们说不定会被一直困在这里。”
当然滑头鬼本身也不可能对阿时坐视不理,何况这里并非真实的过去,说不定他的干扰还会带来打破怪谈新的机会。
私心可谓十分明显。
面对这样的私心,鸩也只能冠冕堂皇地说一些推测,但推测来推测去,奈何滑头鬼的目光太过灼热地粘着人家,鸩不得不跟着看过去,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在成为鬼之前,那一位的身份和性格是这样的。”
奴良陆生偏头看了他一眼,鸩无奈道:“你的注意力永远都在他身上,难道还不能让人观察一下吗?”
滑头鬼笑了一声,拿起了酒盏:“其实我倒觉得他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因为成为了鬼,他更喜欢去追求新鲜刺激的事物。”
两个妖怪之间的谈话氛围从思考问题到了普通的喝酒聊天,话也就多了很多。
鸩忽然想到一件事,表情有些狭促道:“如果出去他要是知道你那么着迷怪谈中的人类,你岂不是百口莫辩?”
奴良陆生怔了一下,很快真真切切笑了起来,然后说道:“不,他不会的。最多就是发几天脾气,然后觉得无所谓了。”
然而鸩不觉得朝日川一时的脾气有那么好,但还没提出质疑,就听到奴良陆生继续说:
“他对我其实没有多少感情。”
鸩一愣:“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鸩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是说认为奴良陆生喝醉了。
但这些只是他的错觉,鸩看到滑头鬼脸上挂着常有的若有似无的笑,虽然在喝着酒,眼睛内却仍是一片清明。
鸩极少会过问奴良陆生感情方面的事,妖怪方面的感情本来就和人不同,看对眼了相处之后好变好坏便散,十分简单,侠义之妖更甚。
如果朝日川一时不喜欢奴良陆生,后者也不会勉强对方,而且二人的相处奴良组的妖怪们都看在眼里,基本没有争吵十分和睦,还一起破解了百物语组和鬼联合设计的怪谈。
放在没什么脑子的小妖怪眼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至于妖怪们忘掉的从前,鸩从奴良陆生的三言两语里拼凑了一点,鬼和妖怪互为最好的对手和经过磨合之后最适合不过的伴侣。
为什么奴良陆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真的没喝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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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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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慌,我还没讲完。
准备开打而且要一路打到大决战了,头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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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奴良陆生看了一眼一头雾水的鸩, 他似乎的确没有和兄弟或者信任的部下讨论过感情方面的事情,用手指挠了挠脸,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鬼的内心和妖怪和人都不一样, 他们是从人转变而来的,但改变的只有体质和对血肉的渴望, 属于人类的心会被漫长的时间消磨, 久而久之,他们对人类时的过去就只剩下不甘的执念。而且在欲-望和记忆的叠加下, 面对人类, 就会彻底失去同理心和相应的情感, 就像是养不熟的野兽一样。”
一句话总结,就是鬼这个生物没有所谓的感情,至少没有关于情爱方面的情绪。
滑头鬼会说朝日川一时会发脾气, 也不是在情感上有多喜欢奴良陆生,只是会单纯不悦自己得到的目光变得不专注了。
可以说是很不负责了。
鸩大受震撼,原来你们的情侣关系是那么塑料的吗!
“可是你们……”他的眼神渐渐严厉起来。
滑头鬼放下酒盏, 给自己倒酒,“不过也没有那么夸张, 至少我是单方面地发自内心地喜欢他的。”
他说得很淡定, 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看起来有多可怜。
“哈!?”
鸩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鬼话,这也太惨了吧, 为什么鬼都是这样的生物,而且既然这样, 他为什么还会和你在一起!?”
奴良陆生又喝了一口酒, 定定道:“其实……阿鸩你这样的看法才有点奇怪吧?”
鸩:???
兄弟啊,单方面付出感情不是傻子就是抖M,当然这不是说单恋有什么不对, 可对方吃你的用你的……这样说虽然不太准确!但是奴良组提供给鬼杀队的帮助早就远超过原本定下的契约,都是看在自家少主和人鬼的关系上的!
朝日川一时难道不该给个说法吗!
对于鸩的义愤填膺,滑头鬼还是很一脸无所谓。
“这有什么好笑的!陆生,明明是你……”
“不,阿鸩,你误会了。”
奴良陆生解释道:“妖怪和鬼的寿命都太漫长了,对我们来说感情的变化才是最不稳定的,所以维系我们的从不是任何语言和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是。
“况且我们也不是纯粹的妖怪与鬼,更不是人类,本来就不应该用常理来考虑。”
鸩冷静了一下:“那是什么?”
滑头鬼说道:“是实力。”
“……”
“很简单吧,但是哪怕是具有力量的语言还是深刻的感情,的确都无法约束不纯粹的我们,唯一会永恒不变的,反而就是实力。
“我们相互追逐争斗,联手应敌,妖怪的世界之中没有任何人是我们的对手,这难道不比诉之于语言更有用吗。”
他们的约定就是这样,从只属于他们的六百多年前开始,订下约定的那一刻起,除非他们身死,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事物能打破这一个关系,就连情感都只是实力的附庸。
他们并肩而立,眼中只有彼此。
奴良陆生再度拿起酒盏,怪谈的白昼始终是不见日光的阴天,夜晚到大部分是晴朗的,有繁星有明月。
那一勾小小的弦月放映在荡漾的酒水上,泛着微光。
“我喜欢他,而他因为是鬼只能模仿成人类的模样来回应我,心中对我的示爱毫无波澜,对我的亲近没有概念,但是却从来没有拒绝我。
“这代表他也在尝试,尝试着怎么回应我的心意。”
滑头鬼抬手,仰起下巴饮下水月般的酒,然后露出一个带着点恶劣和满足的笑,“这样子的阿时,在强大的实力衬托下,不是也显得十分可爱吗。”
滑头鬼对于朝日川一时似乎永远只有这么一个形容词,但每次念及鬼的名字时,他心中滚烫的血液就能沸腾成醇厚的酒酿,流淌到四肢百骸,这样的感受在时光的沉淀里越发明晰,反而很难与好友说得清楚。
鸩:……
他还能说什么?
他前一刻还觉得朝日川一时很没品,现在只觉得他的兄弟有点不正常。
但是莫名地又让人觉得说的很有道理。
奴良陆生怕他没听懂,神色悠然地给他重复了一遍:“毕竟百无一用是情深,紧系我们之间的,当然得是强大的实力啊。”
这个语调就十分有滑头鬼的散漫和作为关东之主所展现出来的不拘束的派头。
鸩:……
好他妈有道理。
但他还是很震撼。
奴良陆生拎起变轻的的酒壶晃了晃,犹豫道:“如果还有比实力更……”
夜风吹来,远远地送来了阿时的声音:“喂——滑头鬼,今天的课业结束了,我们走吧——”
滑头鬼一扔酒壶算作招呼,拍了拍鸩僵硬的肩膀,再度重色轻友地走了。
妖怪朝他从没有移开过视线的人走过去,步伐缓慢而坚定,在夜风中如一阵极轻极卷舒自在的云。
如果有比实力更坚固更深沉的东西,那应该就是映证他们存在的,鲜活的生命了。
“这哪是没有感情,明明比人类的都还要复杂多了……”明白了这一点后,鸩嘟囔了一句。
这份绝烈的感情在那六百多年间早就如熊熊烈火一样燃烧着。如山如海,如火如荼,倘若还有更深刻的维系出现,那恐怕就是真真正正难分你我,以生死为疆,尸骨共覆。
朝日川一时即使失去了记忆,也同样猜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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