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宋公子也不必太担心尚大海了,他不是那种一蹶不振的人,请给他一点时间吧。”弥雪洇说道,“我相信他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的。”
宋凌霄的眉头松开了,心里某处紧绷着的弦也缓和下来。
“好吧……”宋凌霄迟疑着说,“谢谢你。”
弥雪洇脸上腾起一阵红潮,害羞地低下头,他只不过说了两句话,竟然得到了宋公子的感谢。
“但是你今天这样做,实在是太莽撞了。”宋凌霄忍不住说。
这段从洒金河前往国子监的路,为什么这么长啊,他已经克制不住要教训弥雪洇的冲动了。
本来打定了主意,不要跟主角做过多牵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路太长,马车又太小,俩人面对面,宋凌霄很难不对弥雪洇今天的鲁莽行动发表点意见。
“我错了……”弥雪洇低下头。
“你如果知道你错了,下次就不要再做这种事。”宋凌霄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明明无法承受这种行动的后果,可是却还是要这么做,最后造成不可挽回的杯具,你就默默认了,是不是?”
弥雪洇眼眶又红了,他的手指绞在一起:“可我什么都不会,只有那样做,才有希望拿到《银鉴月》……”
宋凌霄扶额:“《银鉴月》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弥雪洇眼眸中雾气弥漫:“有。”
他没有告诉宋凌霄,如果拿不到《银鉴月》,就无法接近宋凌霄,无法接近宋凌霄,就无法和他成为朋友,不能在期限内和宋凌霄成为朋友,他就会被送走——至于送到哪里,他也不知道,大概是和以前差不多的地方吧。
贵人不让他说,如果他把这些事儿透露给其他人知道,他的小命就没了。
所以,他没有解释。
宋凌霄瞅着弥雪洇,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时候弥雪洇特别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有些时候又会陷入一种奇怪的脑回路之中。
宋凌霄只能把这种情况,归因于弥雪洇的成长教育有严重的问题,都怪万恶的人牙子和清馆,梁庆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这是有损阴德的事情。
看到宋凌霄沉默了,弥雪洇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垂下头。
马车忽然刹住,车夫呼哨一声,到地方了。
……
宋凌霄和弥雪洇一前一后返回学堂,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就包括陈燧。
陈燧趴在桌上,抬眼瞅了一眼宋凌霄,又把脑袋埋回去了。
放学前点完卯,宋凌霄收拾好书篓,站起身来,看见陈燧仍然在装睡,路过他身边时,踢了他一脚,然后步履轻盈地走出了学堂。
陈燧这才起来慢腾腾地收拾书桌——不过,他书桌上也没啥东西,随便拨拉了一下,扔进书篓,完事儿。
陈燧来去都不带东西,就往学堂一扔,自己两袖清风,特别潇洒。
他离开学堂前,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叫弥雪洇的新生,正神采奕奕地收拾书篓,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还会对周围嘘寒问暖的同学们点头微笑。
啧。
陈燧用乌龟爬的速度走出成贤街,来到他和宋凌霄每天放学约好碰面的小巷口。
小巷里伸出一只胳膊,把陈燧勾了进去。
“你怎么这么慢?”宋凌霄自个儿挎着小书篓,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满地抱怨着,“便秘吗?”
“给你胆子了,自己屁股擦不干净,还敢教训我?”陈燧勒住他肩膀,把他往一边压。
宋凌霄本来背着个书篓就很累了,还要承担陈燧的重量,他要吐血!俩人歪七扭八地走出一阵,陈燧把他挤到墙角,终于露出了真实意图。
“你和弥雪洇干什么去了?”他低声问,“你不是说和他在一起就会倒霉么?”
宋凌霄使劲抬了一下书篓,防止书篓挎在肩上的绳子滑落下去,他感受到陈燧热乎乎的气息就在自己脸畔徘徊,很痒,他往后躲,一边躲一边说:“我今天见到吴紫皋了。”
“哦?”陈燧伸手抓住书篓边缘,往上提了提,宋凌霄顿时从重压中解放出来,稍微站直了些身子,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又缩小了一些,“你和弥雪洇去满金楼了?”
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宋凌霄顿时左顾右盼起来:“这个……这个嘛,是工作需要。”
“和弥雪洇一起去满金楼也是工作需要?”
“我们俩是意外碰到的,他想帮我弄到《银鉴月》啊,就去偷袭了吴紫皋,我进去的时候,你敢信,弥雪洇正把吴紫皋按在床上!”宋凌霄一想到当时那个场景,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还以为吴紫皋欺负弥雪洇呢,我拉开弥雪洇,就打了吴紫皋一拳,你猜怎么着,把他的腮帮子给打歪了,为了这事儿我可没少赔礼道歉。”
“你可真厉害。”陈燧一手撑着墙,一手给宋凌霄拎着书篓,不知不觉间,就好像把他圈进了怀里一般。
偏生宋凌霄浑然不觉,还客气了一句:“都是你这个健身教练教的好。”
“青楼的客房好玩吗?要不要下次我陪你一起去玩?”陈燧的声音越来越危险。
迟钝的宋凌霄总算接收到了新号,他立刻竖起天线,警惕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陈燧,无限放大的俊美面孔上阴云密布,充满侵略性的眼神逼视着宋凌霄的眼睛,仿佛扒开了他粉饰太平的假笑,长驱直入到灵魂之中,想要搜刮……搜刮?
占满……占满?
宋凌霄愣愣地望着陈燧,搜刮什么?占满什么?为什么现在的气氛这么奇怪?他刚才说到什么奇怪的话题了吗?
“不好玩。”宋凌霄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一点都不好玩。”
压力就像上弦的弓,因为宋凌霄主动缴械投降,而稍微松弛下来,那股侵略性的危险气息,也稍稍撤去了一些。
“那你去干什么?”陈燧打量着他,丝毫不放过他脸上微小的表情变化。
“去救人。”宋凌霄老老实实地说,“去救弥雪洇。”
“为什么要救他?他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过,你碰见他就会倒霉么?你没有想过,让你去救他,这有可能是拉进你们关系的一个圈套。”陈燧眯起眼睛,毫不留情地指出。
宋凌霄一怔,圈套?
“不会的。”宋凌霄对这一点倒是很笃定,“弥雪洇如果有这种手段,也不至于被虐来虐去了……”
在宋凌霄看过的《雪满宫道》的篇幅里,弥雪洇根本无法自主,不断被欺负来欺负去,说得最多的台词就是“不要”“求求你”,就算后来和薛璞谈上恋爱了,也基本上是薛璞在主导一切,根本没有弥雪洇拒绝的余地。
后来弥雪洇倒是真的想自主一次,就是摆脱宋郢的控制,让宋郢放过他和薛璞,谁知他辛辛苦苦收集的“证据”,在宋郢那里根本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反而还打草惊蛇,激怒了宋郢,直接引发小黑屋剧情,薛璞也被宋郢揍得很惨。
“哼,天真。”陈燧十分不屑地扔下一个评语,松开了宋凌霄的书篓,往前走去。
宋凌霄被书篓坠得一沉,心中莫名其妙,怎么陈燧突然又别扭起来,而且弥雪洇和陈燧一点交集都没有,为什么陈燧对弥雪洇会如此提防呢?
按照万人迷光环来讲,陈燧应该也……算是适龄男性吧?
也许因为他太背景板了,甚至连进入前景说一句水词儿的机会都没有。
太惨了。
宋凌霄推理完毕,摇摇晃晃地跟上陈燧:“你别生气了,我没有答应他加入我们的选题大会啊。”
“你还想答应他这个?”陈燧侧过头,看不下去宋凌霄晃来晃去的,伸手把他背后的书篓摘下来,“宋凌霄,你这个傻子。”
“我怎么傻了我?”宋凌霄可以接受他爹说他傻,不能接受其他人说,尤其是陈燧!
“你敢让弥雪洇进来,我就退出。”陈燧冷着脸,一点余地都不留。
宋凌霄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陈燧今天真的是吃错药了。
不对,好像从弥雪洇插班过来的那一天开始,陈燧就不对劲了。
王爷就是脾气大,天威难测啊。
“好么好么,我不敢让他进来。”宋凌霄认怂,“不过,有个事儿我得提前报备一下,省得你误会我。”
陈燧瞥了他一眼,面色缓和了一些:“什么事?”
“我约了吴紫皋明天在满金楼见面,下午,申时,他答应给我看《银鉴月》,”宋凌霄顿了顿,“弥雪洇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不排除他到时候也会去满金楼。”
“不要做这本书了。”陈燧甚至都没有跟宋凌霄讨论一下如何避免和弥雪洇见面,直截了当地说道。
“为什么!”宋凌霄的火气也上来了,不让他跟弥雪洇见面,没问题,可是不让他做书,不行!
“你这个傻子,”陈燧忽然转过头来,摸了摸宋凌霄的脸,“你不知道弥雪洇长得很像你吗?”
宋凌霄这回真的懵逼了,陈燧啥意思?弥雪洇像他……吗?明明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啊!
好吧,宋凌霄还是得承认,弥雪洇是有点像自己。
至少《雪满宫道》的书里是这么设置的。弥雪洇是宋凌霄的替身,在宋凌霄死了以后,被宋郢认作新的干儿子,聊以慰藉老父亲无处寄托的丧子之痛。
但是,陈燧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又不知道《雪满宫道》的剧情,更不可能知道弥雪洇就是因为像他所以才被宋郢找到收养,那是发生在另外一个平行宇宙的事情。
那个平行宇宙里没有宋凌霄。
自然也没有眼前这个认识了宋凌霄的陈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青峰的地雷x1,感谢@975的地雷x1,感谢青峰的营养液+20,盏茶的营养液+5,“”的营养液+1。
第51章 王爷的青少年健康教育
《银鉴月》原稿放在桌子上。
宋凌霄坐在桌前, 桌子不大,因此显得有些拥挤。
他左边坐着陈燧,右边坐着弥雪洇, 俩人都没有说话, 气氛显得格外诡异。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宋凌霄也不想的。无他, 弥雪洇知道了《银鉴月》约定的看书时间, 那肯定是要来的, 而陈燧昨天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宋凌霄又不听劝,一定要来看《银鉴月》,所以陈燧跟着他来了。
“你们几个人看都没关系,不过我只有一本《银鉴月》,”吴紫皋倒是挺大方, “还有一件事我要先说明, 猜剧情的时候, 我会事先提供两种故事发展方向, 你们从中选一种,只能选一种。”
吴紫皋也不是笨蛋, 自然是把多个人多个选择这个窟窿提前给补上了。
宋凌霄此时已顾不得那么多,他眼睛盯着桌上的《银鉴月》, 恨不能现在就打开看。
“开始吧, 记得不能提前往后翻。”吴紫皋说道,往旁边的茶座上一坐, 拿出一个账本开始看。
宋凌霄立刻将《银鉴月》抢到手里,翻开第一页。
《银鉴月》的开头没有《金樽雪》那么感性,一上来就是大场面, 王东楼做生意回来,赚的盆满钵满,本县的穷兄弟们围上来庆贺,王东楼便大方地摆了一个酒席,请大家美餐一顿。
在这桌酒席上,作者的笔锋幽默又辛辣,展示出王东楼的兄弟们各种丑态,以及王东楼在县里隐形县太爷的地位。
酒席吃罢,王东楼回到家里,他是个极其讲究享受的人,家中修着一所大园子,山景湖景,一应俱全,间或添些玩花楼、葡萄架什么的,园子美则美矣,还需美人来配,王东楼如今在园子里安置了四房妻妾:头一名是个续弦,执掌中馈,为人十分抠门,但却是这园子除了王东楼以外的实际掌权人;第二名是个□□,王东楼早年取下的,人妻爱好者并不介意自己娶回来的人出身如何,有没有嫁过人,总之,他的观念绝对和其他普通男人不一样。
第三名是个富商遗孀,性子寡淡;第四名是丫鬟扶正的,虽然已经扶成了妾,实际却还在管厨房以及园子里的伙食供应。
从这里可以看出,王东楼娶妻纳妾的出发点,就是注重“实用”,要么像正房那样能省钱的,要么像二娘、三娘那样有钱的,要么像四娘这样能干活的,总之,绝对没有一个妻妾是因为纯粹长得好看才娶进来的。
毕竟,在王东楼的思维方式里,一切都是生意,必须要盘算收入支出,娶老婆绝对是个花销很大又没有收入的赔本生意,如果只是贪图美色,完全可以在外面眠花宿柳、勾三搭四,对了,王东楼之所以喜欢美貌人妻,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替他养着美貌人妻,不用他出钱,又可以占好处,简直完美!
这般讲究经济实用的王东楼,在娶五娘这件事上,却似乎犯了浑。
五娘就是第一个出来的女主,银娘。
银娘身世凄惨,从底层混上来的美貌女子,很懂得利用自身优势为自己攫取利益,也早就被生活磋磨地失去了做人的底线,她见到王东楼之后,就想方设法要跟王东楼在一起,要搬进王东楼的大花园里,过上吃穿无忧的富太生活。
为此,她设计谋杀了自己又黑又丑又矮的老实人丈夫,结束了自己贫困潦倒的底层人妻生活,一跃进入王东楼的大花园,实现了阶层的跨越。
最初进入王东楼的大花园时,银娘以为自己从此会过上舒坦的生活,谁知,这里的日子却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完美。
王东楼的大花园,才是一个实打实的金钱社会,在这里,有非常严苛的基本工资及报销制度,成为王东楼最宠爱的妾,并不能提升银娘的吃穿用度,甚至一件过冬的皮袄,银娘都不能从王东楼那里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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