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是让自己在那段时间不要出手的意思,花明擦干泪水,深深行了一礼,“多谢前辈。”
借着轻功回到房里,潘元青将剑放回原处,然后重新躺在床上。此时叶安感觉到身边的动静,迷迷糊糊的问道,“老师?”
潘元青见他睡眼朦胧,知其根本没醒,于是将被子拉了拉,“无事,睡吧。”
果然,身边之人没过一会儿就打起了愉快的小呼噜。
到了第二日,对昨晚发生之事全然不知的叶安精神百倍的醒来,洗漱后便跟着潘元青下楼。虽说被人误会自己与老师的关系有些生气,但好在不用继续装主仆了,之前谨小慎微的神态也可以收一收。
大厅中,宁令哥等人早早的就起身用餐,见潘叶二人还招呼他们一起。此时外面风沙已停,空气虽然还是不太好,但最起码不影响出行了。
“叶郎君可识得西夏文?”宁令哥热情的套近乎。
“一点点,”叶安谦虚道,其实他这一路闲来无事就在研究,西夏文是几年前李元昊创建的,目的是为了效仿秦始皇,依靠“书同文”来凝聚民族性。不得不说他也是位有见识的君主,经过统一服装、发型与文字,还真把草原上一直散漫生活的党项人收拾的有模有样。
宁令哥十分欢喜,西夏文字是根据汉字创造出来的,许多宋人根本瞧不起。叶安如此不就是说明他认同自己的民族,于是兴高采烈与其交流起两国的风俗文化。
潘元青见叶安跟对方靠的很近,联想到昨晚花明所言,生硬的插了两句话,将叶安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宁令哥疑惑的看了看对方,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慌忙解释道:“咳,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实不相瞒,我这次外出,是为了给家中的未婚妻子寻些珍奇之物。下个月十五便是我大婚之日,二位到时候可一定要赏脸!”同时心中暗暗叫苦,虽说这叶小兄弟长得好看,但自己可不好这一口。仔细想想他们这种人活得也太累了,不仅要防女人,还要防男人!
“……啊?”叶安不明所以,但识趣的没有开口,而是就这对方的话道:“那可真是恭喜了,到时候我们定会送你份厚礼。”
用过饭后,店小二进来表示马都已经准备好,他们随时可以上路了。见休整的差不多,宁令哥便提议启程,潘叶也没什么事,自是点头同意。
几人上马还没出镇子,宁令哥忽的拍了下头,懊恼道:“哎呀,我好像把东西落在店里了。”接着吩咐几位手下回去取。
叶安也没在意,反倒是潘元青看了他一眼,宁令哥脸上依然带着温和的笑容,对着他微微颔首。潘元青转过身,继续赶路。
……
店内,党项侍卫抽出掌柜和店小二身上的道,问向身边的人:“厨房里的都解决了。”
“放心吧,保证一个活口都没有。”同伴信誓旦旦道,接着有些犹豫:“这万一以后再去宋那边,没有什么补给的地方怎么办?”
党项侍卫冷漠道:“怕什么,用不了三天,便又会有亡命徒过来做人肉生意。这帮人知道的太多,留不得。”
“也是。”
几人骑着马,快步追了上去。
第60章
兴庆府,这里是西夏的都城。曾经叫兴州,李元昊称帝后,改名兴庆,并在此广建宫城,营造殿宇。兴庆虽说比不了汴梁的繁华精致,但周围水草丰茂,尤其是到了夏季,可谓是汉渠初涨,南塘雨霁。因为此等湖色交织、水光连片美景,它才有了后世的名字——银川。
叶安骑着马,呼吸着新鲜湿润的空气,感觉整个人都被净化了。见他一副陶醉不已的神色,宁令哥有些得意道:“怎么样?我们的城不错吧。”
“堪称塞上明珠。”叶安不住称赞,这倒不是他恭维,兴庆的地理位置本身就得天独厚,再加上近些年的有心发展,农耕文明和游牧文明相互碰撞,激起文化的火花。大街上不仅有党项人,还有汉人,甚至其他胡人。
宁令哥仔细琢磨了一下塞上明珠这几个字,笑道:“果然还是你们汉人会说,兴庆就是我们西夏的明珠!”
几人继续向前走,因为他们人数众多,而且潘元青、叶安两个容貌着实出众,不少路过的西夏女子都向其抛媚眼,丢鲜花。这些党项女人穿着及膝的长袍,戴宽檐儿毡帽,两条洁白的小腿大刺刺露在外面,衣服上点缀着钱币、贝壳、绿松石等饰品,高鼻深目,十分美丽。
自打穿越以来,叶安还从未见过如此热情奔放的姑娘,一时间有些不太自在。但宁令哥等人似乎很享受这些,甚至大咧咧的与她们调笑了几句。
宁令哥邀请潘叶两位进宫做客,他在路上就已经袒露身份,并且一直表现得很有礼貌。叶安自然点头同意,兴庆虽大,但城中皇家的宫殿园林占有很大面积,寻常的居民大多为低矮的土板屋,十分简陋,他们这种外地人,想找地方住都不知从何处入手。
一行人风尘仆仆的进入西夏皇宫,可能是由于民族性的原因,西夏皇宫虽说也有守卫巡逻,但并没有多严密,宫内可以说是松散。门人看到太子的脸便立刻放行,一路上堪称畅通无阻。
待到了内殿,宁令哥刚嘱咐了两句,便听到下人汇报,国相没藏讹庞来访。宁令哥脸色很难看,他们才回宫不到一刻钟,没藏讹庞就过来了,这岂不说明整个西夏皇宫都是那人的眼线!
然而未等他发作,对方就已经进来了。没藏讹庞是相较于宁令哥,长得更像汉人一些,这可能是由于没藏式祖上多次与汉人通婚的原因。他个子不高,长相十分英俊,见到宁令哥先是敷衍的行了个礼,然后起身道:“许久不见太子,您似乎是又长大了不少。”
宁令哥表情扭曲了一下,自己今年已经快要二十岁了,这明白着是说他乳臭未干。强行压下怒火,宁令哥皮笑肉不笑,“国相才是,身子骨依然硬朗。”
没藏讹庞不以为意,看了看宁令哥身后的潘叶两人,皱眉道:“他们是宋人?”接着似乎有些生气,放大音量:“您身为西夏太子,明知道正与我们正与宋人打仗,怎么能宋人领到皇宫里!您就不顾陛下的安危吗!”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顿时将宁令哥砸的额头冒汗,此时在他身后一直跟着的老者默默的将帽子摘了下来,露出光秃秃的头顶,原来竟是位和尚!他对没藏讹庞行礼道:“贫僧斗胆,敢问国相,陛下可曾说过让宋人投奔。”
没藏讹庞一见此人脸色便下沉,问候了一声“大度国师”,勉强的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他的问题。李元昊这人十分鸡贼,他要求党项人剃头易服,但却不怎么管境内的其他民族,反而体现的尤其开明,并且专注挖大宋墙角,恨不得将所有宋人都拉到西夏。所以对于投奔,向来是来者不拒。
“他们既然到了西夏,便是西夏子民,陛下可曾规定过不让西夏子民入宫?”大度国师继续道。
没藏讹庞心知无法从此处做文章,便强行转移话题道:“我听闻太子这次东行,是去为太子妃寻礼物讨其欢心,可曾找到什么好东西?”
宁令哥冷冷道:“此事就不劳国相费心。”
“的确,这为您的家事。”没藏讹庞慢悠悠道:“不过不知道太子有没有给陛下带点什么,我记得前两年陛下寿宴,对您呈上的礼物似乎特别不满。”
“你!”宁令哥气极,还不是他们没藏兄妹在一旁煽风点火,如今竟然还敢提!
正当宁令哥这边不敌落入下风之时,在边上冷眼旁观的叶安突然开口道:“太子殿下自然是为皇上精心准备了厚礼,不过此为天家父子之间的事,唯有皇后娘娘才有权利过问,国相身为妾侍兄长,还是避嫌的好。”
“妾侍”两个字可谓刺痛没藏讹庞的内心,他妹妹哪怕再宫里受尽宠爱,但始终不是皇后。李元昊贪花好色,已经四十多岁,草原人寿命普遍要短一些,假如哪天驾崩,这西夏哪还容得下他们没藏家。他这般急功近利的挑衅,不就是为了激怒宁令哥,好让其犯错。
没藏讹庞脸色不好看,但却依旧勉强笑道,“那臣就等着看太子会为陛下献上什么宝贝。”之后凶狠的看了叶安一眼,转身离开。
在确定对方彻底消失后,宁令哥回头对叶安道:“小郎君,我知道你是为我出头,但能不能不要乱开口,我何曾去给父皇寻过什么东西。”言辞中满是埋怨,李元昊生性多疑残忍,到时候真拿不出好宝贝,估计自己又要被斥责。
“殿下莫慌,”叶安语气很轻松:“我既然这么说,自然有把握,你只需给我找个靠谱的木工,之后便可把心放回肚子里。”
宁令哥将信将疑,但还是吩咐下去,同时让手下去寻觅几件珠宝,看样子还是不怎么笃定。连带着对潘叶二人都冷淡起来,命侍卫把他们带去客房便不再言语。
叶安也不怎么当回事,仿佛全然没注意到对方情绪的转变,还跟带路的西夏小哥套近乎。他长得精致,声音好听,笑起来让人忍不住生出好感,很快便与四周人打成一团。
两人被安排在西边偏殿,虽然只有一间房,但里面很宽敞,连笔墨都一应俱全。叶安满意的点了点头,顺手塞给侍卫们点银钱,引得他们眉开眼笑。
待人都退下,叶安方才兴致勃勃跟潘元青分享起对所见所闻的感想。
“西夏太子不是好人,自己多小心。”潘元青淡淡道。
“啊?我知道啊,”叶安挠挠头,“打从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已经感觉出来了。”宁令哥的人设基本上跟宋仁宗是同一款的,有那么个真好脾气的对比着,仿制品自然是怎么看都不对劲。
“我估计他本性应该是跟自己老爹差不多,为了拉拢人心强行压制,装这么久也够辛苦的。”叶安感叹道,接着有些疑惑:“老师你是怎么知道的?”
潘元青顿了顿,还是将那晚去找花明打听解药的事说了出来:“沙卢族应该就是刚刚那个没藏讹庞的家臣,我们……”
他还没讲完,便见对面少年嘴角越裂越大,内心的喜悦简直要漫了出来。
叶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潘元青:“老师,没想到你竟然对解药一事如此上心,所以之前跟白玉堂说的不过是气话对不对!”真是的,没想到老师还有傲娇的一面!叶安笑得止不住,打从两人上路,对方始终像个没有生气的假人,无论遇到什么事表情都没变过。他一直十分担心,现在看潘元青主动了一点,简直是意外之喜。
潘元青:“……”并不是,死在自己手里的不计其数,他根本没当回事。他只是担心小孩子乱跑,最后惹上什么麻烦。但看着学生期待的目光,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就当默认了。
叶安顿时觉得精神百倍,所有的郁闷都一扫而光,“既然老师都这么努力!我也应该加把劲了!等匠人过来就把东西做出来。”
“你要做什么?”潘元青随口问道。
叶安微微一笑,语气颇为神秘:“麻将。”
……
西夏这个国家,虽说李元昊除了文字习俗等都不怎么管,给予百姓充分的自由,但是唯有一点十分严酷,那便是征兵。整个西夏以党项人为主,同时也包含其他民族,但人口终归不算很多,再加上这两年连续的征战,哪怕党项人勇武全民皆兵,可损耗也颇为严重。
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李元昊强迫所有男丁十人征发九人为兵役,在这种高压下,酒精与赌博则成为西夏人必不可少的消遣。在西夏,有句很有名的谚语“该学不学学饮酒,该教不教教博弈。”但相较于马奶酒的出名,西夏赌博的方式就显得格外频发。
在大宋,流行的是关扑和叶子戏。关扑比较雅,不符合草原人的口味,叶子戏又太过复杂,入门比较难,整个西夏也没几个人会。西夏最流行赌博,是猜拳与下象棋。
所以当叶安抱着一大堆木块来找宁令哥之时,对方完全处于懵逼状态之中,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叶安耐着性子讲解了一番,然后把牌一张张递给周围人看。按理说用竹片制作最简单,但西北竹子比较少见,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木头,因此手感上有些粗糙。
“你让我给父皇送赌具!?”宁令哥勃然大怒,李元昊虽说残暴,但任谁也不得不承认其雄才大略,这种旁门左道送到他面前,他怕不是要将自己活撕了。
“太子莫急,”叶安笑眯眯道:“倘若是曾经的陛下,自然是不屑于此,但是如今……”
叶安话没说尽,宁令哥却已经陷入沉思。的确,父皇这些年可能是因为屡战屡胜,再加上年龄大了,早就没了少时的意气风发。他无心打理朝事,成天只想寻欢作乐,封没藏讹庞做国相,任由其大肆打压异己。这东西献上去,还真说不定会正中下怀。
“况且嘛……”叶安继续道:“送上之后,说辞也是门大学问,比如太子可曾听过下棋可以明智,这麻将与下棋也有异曲同工之妙,您献上去完全是为了陛下的身体,相信他会理解你的一片孝心。”
叶安满嘴跑火车,早在之前没藏讹庞和宁令哥的言语交锋中他就能体会出来,西夏人的党争宫斗,基本还属于菜鸡互啄阶段。单论勾心斗角,给汉人提鞋都不配,这也可能是因为他们更崇尚武力。随便找个说辞,只要能怼得对方说不出话来,基本就算赢了。
宁令哥眼前一亮,仿佛被叶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与手下商量一番后都觉得可行。于是按捺不住,兴冲冲的去给李元昊献礼,并在朝堂上言辞恳切,大杀四方。果然,李元昊在体验了麻将的妙处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彻底爱上了这个东西,成天在后宫组织搓麻,连最爱的打猎都暂时放到一边。
而皇后也因为熟背叶安偷偷送上的雀圣宝典,深谙送牌之道,重新进入李元昊眼帘,直教没藏兄妹眼红的滴血。
宁令哥春风满面,他已经许久都没有得过父皇好脸色了,依靠着麻将总算是咸鱼翻身,对叶安潘元青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礼遇。叶安暗中摇头,连做戏都不会做,难怪仁宗想要让他扶持这位太子,一个头脑不清醒的皇帝对于自己这边来讲终归是件喜事。
于是趁热打铁,提出想跟对方进行白糖与散茶的商业合作一事。宁令哥简直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的眼冒金星,他知道这二位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白糖散茶这两样,都是大宋牢牢攥在手里拒绝出口的,就连西夏皇室也只能派人高价从宋朝黑市偷偷收购,他们家里竟然是从事这种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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