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月生颔首。
徐松笑了,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表情:“别说这个了,少爷要是知道了又要生气。”
于是随月生也笑了,是个有点无奈的样子:“真就还跟小时候一样,气着气着就气哭了。”
他说完之后就又陷入了沉默,目光有些放空,眼睛微微眯起,像是沉浸在了久远的回忆中,徐松配合着沉默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其实还是变了点。”
“嗯?”随月生不解。
“现在哭的少多了,也学会背着人哭了。”
是啊,如果是在以前……陶风澈气哭之后,估计就要抽抽搭搭地跑过来找自己要抱抱了吧?随月生这么想着。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像是想笑,又像是有些哀伤,半晌后,他忽然将这个话题揭过,告诉徐松他准备去洗漱。
随月生来的匆忙,只简单在飞机上冲了个凉,然后换了身干净衣服,可空中的条件到底相对简陋,他一路忍到现在,已经开始感觉身上先前沾到血液和灰尘的地方开始发痒了。
“我这就让下面的人去准备。”徐松点点头,又道,“随少爷明天要在家吃早饭吗?”
“和少爷一起。”他贴心地补充。
随月生愣了一下,神色有些挣扎,片刻后却还是摇了摇头:“不了,司机明早五点半就来接我,那边的事情还得收个尾。”
徐松一脸的欲言又止,随月生想了想,又道:“不过也快了,一处理完我就搬回来。”
“那就好。”徐松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大概真的是上了年纪的缘故,看着陶风澈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么大的一座宅子里,徐松总觉得于心不忍。随少爷能够尽快搬回来住,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他在的话,至少能跟少爷做个伴。而自己跟其他的佣人们,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徐松这么想着。
第二天一早,陶风澈坐在餐桌前喝粥时,还是感觉浑身都不对劲。
从早上起床开始,这股奇怪的感觉就一直挥之不去,仿佛他昨天晚上被某种非常熟悉的气息所包裹,明明入睡前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一觉醒来时却特别安心。
陶风澈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没来由的一阵心情好。
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没来由的心情好。
实在是太反常了,简直就像是……曾经随月生还在家里时一样。
不过对方这个时候,应该还在跟江景云约会吧?江议员昨天才刚去了静浦郊区考察,随月生如果想攀上他这根高枝,应该是全程陪同才对。
陶风澈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动作却很是诚实,他不经意地将四周打量了个遍,可到处都没找到随月生回来过的痕迹。
“少爷,要迟到了。”徐松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小声开口提醒。
“啊,好。”陶风澈点点头,将碗中的粥一饮而尽,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快步走出餐厅——司机早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到处都没找到,徐伯也什么都没说,果然还是……自己的错觉吧。
陶风澈闭了闭眼。
可他没想到的是,徐松这回还真的什么都没跟他说。
一来,后者根本就没觉得随月生回来看望陶风澈,是一件多么出奇,值得专门跟陶风澈提起来的事;二来,陶风澈自从十三四岁开始,就变得机要面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昨夜背着人掉眼泪的事被发现了……
为了保护未成年alpha那岌岌可危的自尊心,老管家贴心地保持了沉默。
···
蔡泓已经被家长接回家养病,有了昨天那一出杀鸡儆猴,即便班上还有人对陶风澈心生不满,至少在明面上没人敢表现出来,毕竟谁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蔡泓。
陶风澈对此乐见其成,他正常上学放学,做作业时特意将生物一科挑出来抄答案,生活趋于平稳,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原点。
可风平浪静的校园生活并没能持续很久。
周五一早,陶风澈刚来到学校,汪源便一屁股坐在他前座的凳子上,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跟他使眼色:“诶陶哥,你听说了吗?”
陶风澈交完作业,一头雾水:“听说什么?”
他盯着汪源脸上难掩兴奋的表情,试着猜测:“难道是……六月份的月考取消了?”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静浦毁灭了月考都不会取消好吗?”汪源翻了个白眼,片刻后又重振旗鼓,“昨天晚上,omega宿舍楼那边出了个大事。”
他们所就读的这所高中是寄宿和走读并行制,宿舍按性别分为三栋,都是独立卫浴的二人间,学生可以自由选择是否住宿。跟汪源一样,因为家里比较远,早上起不来就搬进宿舍的学生不在少数,而住宿费对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怎么?又有omega成年了?”
陶风澈不懂这种每个月都有好几起的事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汪源拼命点头,脸上写满八卦:“是高三的一个学长,长得挺好看的,校医也早就做好准备了,可他那个信息素吧……”
陶风澈在这一点上实在是不像一个alpha,对于omega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他一直都兴趣缺缺,但还是礼节性地配合道:“怎么了?”
“榴莲味的信息素你见过吗?香飘十里,我们这边是没闻到什么味道,但听说omega那边有人闻到后,当场就吐出来了。”汪源的脸上写满了怜悯,“他以后可怎么办才好啊?”
“总会有喜欢吃榴莲的alpha的。”
陶风澈意思意思回复完,正准备让汪源退下,可话将出口时,他突然心念一动,某个困扰他已久的问题突然涌上了心头。
他确实对omega的事情不大热衷,自然也不怎么了解,但汪源这个对omega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了如指掌,又在信息奥赛中拿过奖,未来的就业方向更是跟计算机息息相关的alpha……说不定真的会知道呢?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你说,会不会有没有信息素的omega?”
“你是说……没有那个信息素?”汪源愣了一下。
毕竟还是在班里,谈起这种隐私问题时,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嗓音:“在发情期前打完抑制剂,不就没有那个信息素了?你家里就是做这方面生意的,你还来问我?怎么,陶哥你来考我生理课成绩啊?”
不怪汪源有此一问。
小学的生理课上就有讲过,omega的信息素分为两种,成年后产生的信息素是O1,只在发情期产生,会引起alpha发情的是特殊信息素O2。
成年的omega发情期一般是一年一次,除了备孕期以外,大部分的omega都会在发情期到来之际注射或者服用抑制剂,来阻断O2的形成。而陶氏,就是靠生产抑制剂起家的,即使是现在,这一项也依然给陶家带来了可观的进项。
陶风澈并未理会好友的调侃,满脸严肃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就是没有信息素。”
他仿佛有读心术一般,迅速打断了汪源将出口的话:“我确定那是一个已经成年了的omega,但他闻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我的意思是,既没有O1,也没有O2,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beta。”
他掩去了自己曾经闻到过对方信息素这一点,要不然汪源极易猜出此人的身份。但他相信,汪源绝对懂他在说些什么。
对方果然恍然大悟,可他脸上的表情,跟陶风澈预想中的不大一样。
汪源十足戏谑:“陶哥,我万万没想到,竟然连你也……”
陶风澈:“?”
第23章 禁药
我怎么了?
陶风澈的脸上写满了发自内心的茫然,他是真的不明白汪源在说些什么。
两人一时间沉默无言,大眼瞪小眼半天,汪源见他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大概是误会了些什么。
他眨巴眨巴眼,干笑两声,试图缓解尴尬。
可这一招明显没起到什么作用,周围全是同学们互相嬉戏打闹的声音,唯独他们这一片区域被沉默所笼罩,仿佛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结界,里面却不是什么世外桃源。
最先无法忍受的是汪源,但他实在是有些惊讶:“陶哥,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啊?”
他还以为陶风澈是在故意逗他玩呢。
“不是。”陶风澈一头雾水,“我该知道些什么吗?”
面对着陶风澈疑惑的表情,汪源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语凝噎。陶哥是真的被家里养的……太纯了点。
可怜汪源明明比他还要小上一个多月,此时竟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即将带坏小朋友的错觉,可面对着陶风澈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他又实在是不忍心隐瞒对方。
苍天在上,实在不是我故意要跟陶风澈说这个的!是他自己提起来了,我没办法了才告诉他的!不是我有意带坏纯洁alpha!
汪源在心中告解完毕,轻咳一声后缓缓开口:“呃……陶哥,我跟你说啊……”
两人现在毕竟还是在班上,汪源又顾忌着陶风澈的心理接受能力,凑在陶风澈耳边压着嗓子,说得很隐晦,某些地方的用词风格甚至带有一种浓厚的中小学生理教科书的味道,但即便如此,陶风澈的眼睛还是越瞪越大了。
随着汪源的讲述,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陶风澈的眼前缓缓展开。
再繁华的地方也会有其萧条落后之处,静浦也不例外。如果站在陶家祖宅那座山的山巅上极目远眺,东北方向有一片和周围相比明显落后些的地方,那里鱼龙混杂,是静浦有名的贫民窟。
也是出了名的红灯区。里面生活着很多走投无路,只能靠出卖身体维生的omega。
汪源有一个认识的alpha学长曾经因为好奇,去过那里一次,但跟他想象中不同,那里的风尘omega根本就不在乎顾客是否会在他们的生**内成结。
“那些站街的omega普遍会服用一种只在黑市上流传的,专供omega的禁药。”汪源的声音中充满神秘,“这种药的价格不低,而且还需要按照周期服用,但只要是吃了这种药,即便是在发情期内被alpha成结,也不会被标记。”
“可不断复用这种药剂,同时持续跟alpha发生性关系的话,随着体内成结的次数变多,omega信息素的味道会越来越淡。”
“你但凡去过那里一次你就会知道,那里的好些个销金窟闻起来都特别干净,omega的味道都是浅浅的。”
我。操。
陶风澈几乎瞳孔地震。
事情正向着他从未设想过的地方一路奔腾而去,带来了一个他绝对不愿意接受结果。他确定汪源并没有撒谎,随着后者的阐述,一切的疑点竟然都在此时得到了答案,并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逻辑闭环。
但这一切,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即使是汪源也不行。
陶风澈闭上眼,掩盖住了那呼之欲出的震惊,紧接着,他迅速调匀了呼吸的节奏,转瞬间便带上了一张完美的假面,等再开口时,他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案。
此时的汪源一定非常好奇他为什么会有这么一问,但其实,他根本就不用给他一个答案。
“原来是这样。”陶风澈点点头,看上去是个好奇心得到了满足的姿态,然后他突然话锋一转,声音中带上了几分戏谑,“可是……汪小源,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他一脸的老神在在:“说吧,你的那个alpha学长,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这下,轮到汪源瞳孔巨震了。
他顶着一张苦瓜脸,拼命哀求道:“陶哥,你是我亲哥,我真的就是听完学长说的,好奇心发作跑去看了一眼,其他什么都没做啊!我就坐在的士上转了一圈,车都没敢下,你千万不要跟我爸妈说!”
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双手合十,姿态宛若拜佛。陶风澈满脸揶揄,沉吟良久后大发慈悲地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课本,示意他赶紧滚蛋,自己要开始早读。
汪源如蒙大赦,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陶风澈目的达成,垂下眼翻开书本,纤长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的眸子,也掩盖住了他心底的那一阵惊涛骇浪。
···
距离从汪源那里得到答案已经过了近一个星期,可陶风澈的心情却依然没有平复。
这种专供黑市的禁药,汪源刚一开口他就觉得有些耳熟,等听到后面,陶风澈更是确定自己的想法并未出错——那正是他家暗地里生意的一部分。
可他毕竟还只是个未成年的alpha,有关家里生产的各类禁药的事,陶知行先前也只略微给他讲了点皮毛,老头总想着未来还有大把时间,以至于对详细功效以及副作用一概没提。
是以陶风澈先前便一直没将事情往这个方向上去想,可汪源的话就像是一根针,眨眼间便将事情的始末全部穿了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随月生也注射了这种禁药!
他十年前就来到了陶家,别的omega或许还需要专门找门路去黑市上购买,但对于他来说,得到这种药简直轻而易举。
这样一来,随月生跟荆宁那反常的交情也解释的通了——他因为经常取药的缘故跟荆宁产生交集,二人性格相投,成为朋友是顺理成章。
不,很有可能,就连这个药都是荆宁给他的!
随月生走得突然,跟他有关的事全被陶风澈封存在记忆深处,偶尔才会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咀嚼,他一直没有忘记,随月生曾经说过,他觉得omega活得很悲哀。
这句话的潜台词显而易见——他根本就不想当一个omega。
随月生是成年人了,他自己做出的选择,陶风澈无从置喙,但他无法做到不在意那个会导致信息素消失的先决条件——在服用药剂的同时,持续跟alpha上床。
随月生闻起来那么干净清爽,那……
到底有多少alpha是他的入幕之宾?
今天已经是六月十日,星期四了,可周二的那一则新闻,陶风澈依然记忆犹新,就连网友的评论,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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