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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流(近代现代)——花椒炖羊肉

时间:2021-03-24 10:08:53  作者:花椒炖羊肉
  可这个乌龙……随月生是真的不好跟陶风澈解释,更何况,他也并不希望对方知道自己身上的那些往事。
  陶风澈只要知道他是那个“神仙哥哥”就好了。
  大概是时间过去太久,事到如今,就连这个一度让随月生感到羞耻无比的称呼,如今也带上了一层独属于回忆的滤镜,显得温馨无比。
  他默默在脑海中的备忘录中添上“和校方沟通,把家校联系手册和校讯通上的电话都换成自己的私人号码”这一条,然后干脆利落地开口道歉。
  “确实是我的错,最近太忙了,没有看见信息。不过……”他沉吟半晌,有些不解,“你为什么不主动过来跟我说?”
  上一个星期他一整周都在静浦,没飞去外地,晚上回家的时候也都没到陶风澈睡觉的时间,如果需要签字的话,他拿着作业本来书房一趟不就行了吗?自己即使再忙,也有盯着他默写或是背书的时间啊。
  陶风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alpha,在大庭广众下被老师点名起来罚站,绝对不好受。
  他不信陶风澈预想不到这个后果,是以他更加不明白陶风澈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思路。
  “你不是我的监护人吗?”陶风澈理直气壮地反问道,“身为监护人,你应该主动来关心我,并且关注我的学习情况才对吧?”
  随月生:“……”
  这是他第一次给人当家长,自己也从没有被家长管教着念书的经历,经验不够,又没有足够的参考信息,确实做的不够好。
  毕竟他有家长管着的时候,没有读书的机会;等到能开始读书了,却已经没有家长了。
  不过陶风澈这番话,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随月生仔细在记忆的海洋里搜寻了一下,身为家长需要做些什么。他小时候住在贫民窟的老旧筒子楼里,虽然左邻右舍都没什么钱,但住在顶楼的那家人条件稍微好上一些,能把孩子送去念上几年小学。
  印象中……当年似乎有听过家长检查孩子作业的动静,然后整个楼层都回荡着揍孩子的声音。随月生皱了下眉,将那极具穿透力的鬼哭狼嚎抛在脑后,试探性地将手伸向了陶风澈堆在右手边的那一摞作业。
  ——后者以前还在家里跟着家庭教师上课时,就习惯将没写的作业在左手边摆成一摞,写完了的则放去右手边,桌面上整整齐齐,有条不紊。
  陶风澈没有伸手阻拦。
  随月生很顺利地拿走了最上面的那一本练习册,欣慰地发现陶风澈一直将这个习惯保持到了现在,然后一路翻到了没有红笔批改痕迹的那一页开始看起。
  殊不知陶风澈此时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从来都不喜欢生物,一直都把这一门放到最后才做,偏偏今天语文布置下来的是默写加作文,极耗时间,他便干脆把生物提前了,谁能想到居然碰上随月生检查作业呢?
  而且偏偏就这么巧,一下子就选中了生物。
  不过,他应该看不懂吧?陶风澈印象中的随月生,还是那个连字都认不大全,得自己带着一起认字,又站在书桌前临字帖的小少年,虽然如今他已经隐约猜测出对方消失的那十年是出国念了书,但看对方如今管起陶氏游刃有余的样子,大概率是念的商科。
  隔行如隔山,随月生总不会对生物还有什么特殊的了解吧?
  陶风澈在心中拼命祈祷,可神灵并没有回应他的祷告,就跟将近一个月前,在医院里的那一次一样。
  或许是从小练字的缘故,陶风澈的字体跟大多数同龄alpha根本就不是一个风格,颜筋柳骨、铁画银钩,光看架构的话,跟随月生自己写出来的字还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
  毕竟两个人临过同样的帖。
  随月生端详完了字迹,将注意力从回忆中拉了回来,重新放在了面前的这本作业上。他快速扫过陶风澈写在上面的答案,眉毛却越皱越紧。
  这份答案太过于规整了,有些地方的错误又显得格外刻意,明明是考察同一个知识点的几道题目,偏偏有对有错,就仿佛是对着正确答案誊抄的过程中,为了错误率而随便抽了几道题改了答案一般。
  这或许能以“知识点掌握不全面”的理由忽悠过老师,但绝对瞒不住随月生——他好歹也跟陶风澈朝夕相处了近半年,对后者的智力水平心中有数,只要是他成功掌握了的知识点,举一反三都轻而易举,更别说是作业本上的这些常规考法了。
  随月生直接翻到了答案页面,瞬间便破了案。
  “陶风澈,为什么要抄作业?”他沉下了一张脸。
 
 
第33章 死水
  自从二人重逢开始,随月生称呼陶风澈时都叫他小名,此刻却一反常态地叫了全名,明显就是动了真火。
  对于随月生而言,读书的机会千载难逢,是需要格外珍惜的。他像是一块干燥的海绵,如饥似渴地在知识的海洋中汲取养分,也正因为如此,他发自内心地不理解陶风澈为何会对学习如此轻慢。
  如果是能力不够,学不会才抄答案也就罢了,但以陶风澈的智商……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学!
  随月生上大学时,写小组作业的时候也遇见过那种成天抄别人答案的同学,但那是真的有学好的心,可惜能力实在不够。他经常能碰见对方在图书馆里对着电脑抓耳挠腮的样子,而每当DDL临近,对方来找他要作业“借鉴”时,他总是格外宽容——他确实努力了,可惜智商不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挂科重修吧?
  再说了,重修他也依然学不会啊!
  “想做,也努力做了,可惜能力不够”和“能力够,单不愿意努力”,虽然结果都是“抄作业”,但在随月生这里,这完全是彻头彻尾的两码事。
  随月生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中三分难过七分不解:“现在能抄答案,那考试怎么办?抄来的毕竟不是你自己的……”
  随月生是真的不明白陶风澈这是为了什么。
  虽然他大学以前没去过学校,但当时家庭教师来辅导时,他也是上过高中生物的。理综三科中这是最简单的一门,相较于其他两科而言,高中阶段的生物更像是文科,或许物理化学还对理解能力有一定的要求,但生物更考背诵和记忆,只要用心学,考出好成绩并不难。
  更何况,陶知行一直都希望陶风澈毕业之后进入陶氏旗下的研究所,当一名研究员……可看陶风澈如今对生物的态度,进去了估计也只能混饭吃。
  陶风澈听出了随月生话语中的痛惜。
  他本就因为被随月生看到生物作业而感到羞耻,而此时随月生又用这种伤痛惋惜的语气跟他说话,就仿佛他是那种不学无术,只能靠啃老维生的富家子弟一般。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随月生什么都不知道,他凭什么这么说?
  他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起,他抄生物作业是事实,难道说“只抄了这一科”?可随月生会信吗?
  他已经先入为主了。
  少年alpha活像是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弓起了背,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你不就是想说我是个废物吗?”
  随月生又一次愣在了原地。恶声恶气的少年抓住这次机会,一把从他手中夺回了自己的生物作业,放回了桌面上。
  随月生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作业被人抢走,可他没给出任何的反应——陶风澈的理解出了严重的偏差,他要仔细思考一下从何解释起。
  可陶风澈却已经一股脑地继续怼了下去:“我如果成了废物,你不是应该更开心才对吗?”
  随月生:“……”
  他心头再次涌起了一阵熟悉的,想要揍人的欲望。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发火,今天下班时手机收到搜索引擎的推送,某个教育专家说教育孩子时不能一味使用暴力……
  “我开心什么?”随月生深呼吸几次,好不容易才安抚住了心中的那座活火山,“你这样下去,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陶先生不是一直希望你可以去学生物制药,然后进研究所里当研究员的……”
  随月生还记得,陶风澈小的时候对自己的父亲格外崇拜,他既然不服自己的管教,那总该服陶知行吧?他试着抬出后者的名头,却好巧不巧地一脚踩上了雷区。
  ——陶知行车祸发生的前一天晚上,陶风澈刚刚因为志愿填报的事情跟他起了争执,父子二人不欢而散。
  而随月生对此一概不知。
  他更不可能知道陶风澈的那个心结。
  在灵堂中长跪不起的三天中,陶风澈的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念头在不停地打转:老头子当时为什么会在陵园中留到那么晚?
  他会不会是……靠在墓碑上跟母亲聊天,说臭小子长大了不听话,总不听我的安排,要跟我反着来……
  他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跟他拍着桌子吵架,所以才出事的?
  理智告诉陶风澈,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陶知行的死一半怪那个忘恩负义的叛徒,另一半怪坏事做尽的红帮。后者像是秃鹫一般死死地盯着陶知行,绞尽脑汁想让他去死,即使这次不成,还会有下一次,下下一次……能动的手脚多了去了。
  可他情感上却依旧控制不住地钻牛角尖,如果……如果自己前一天不跟陶知行吵架,顺着他来,暂且答应他,那他会不会提早一些离开陵园,就遇不上那辆该死货车,一切会不会都跟现在不一样?
  或许陶知行还是经年累月当着空中飞人,父子二人难得见上一面,但至少他还活着。
  此时随月生的这一番话,简直就是拿捏住了陶风澈最痛最深的那个伤口,然后不断用生锈了的刀片反复切割——看啊,他都死了,你还不听他的话。
  太痛了,实在是太痛了。
  陶风澈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你,要在这个场合里提到他?
  你明明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可你接过他手中的权力,戴上那个扳指之后,就像是完全忘记了那场惨烈的车祸似的,飞速跟江景云勾搭在了一起。
  对你来说,曾经的那些时光到底算什么呢?
  我又算什么呢?
  陶风澈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他坐在凳子上,随月生站在桌前,二人之间有一定的身高差,此刻他抬起眼,眸中是混杂着疯狂的平静,就像是一潭暗藏漩涡的死水。
  随月生一滞,就见陶风澈突然一哂,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自嘲,却又像是挑衅:“那我就找个死了爹妈的omega,花点时间勾搭上他,然后继承他家的家产就好了啊。”
  “等一切结束了,再找个新的呗。”
  随月生僵在了原地,仿佛直视了某个置身于深海中的旋涡,让他方寸大乱。
  陶风澈此言,字字都在含沙射影,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一则影射随月生抢走了陶家的产业,二则讥讽omega成不了大事,只能靠依附着alpha生存,三则再次嘲讽随月生跟江景云的关系,可谓一箭三雕。
  “好,好。”随月生就连嗓音都变得沙哑了起来,仿佛是在用砂纸磨过粗糙的桌面。不管是什么教育方针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伸出右手食指直至陶风澈,“你是不是不挨打,就不会好好说话?”
  “哦?”陶风澈半点不惧,语调轻慢。
  随月生明显处在暴怒的边缘,他却像是不怕死似的,慢条斯理地拉开了手边的抽屉,摸出了一把小巧的格洛克G43,当着随月生的面上了膛,然后缓缓放在了桌面上,还贴心地将枪柄的方向朝向了随月生。
  这就是彻头彻尾的挑衅了。
  ——你不是想揍我吗?那干脆一步到位好了,我给你这个机会,你敢开枪吗?
  从陶风澈拉开抽屉那一瞬开始,随月生的瞳孔就迅速放大,他浑身发着抖,但就在陶风澈将格洛克G43摆在桌面上的那一秒,他就一把夺过这把被人评价为“近乎完美”,射速极快的袖珍手枪,下一秒,枪口直至陶风澈的眉心。
  即使在这种时候,他的手都还是稳的。
  随月生在等陶风澈服软,等陶风澈低头道歉,可后者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就像是吃准了随月生不敢开枪似的。
  随月生很想给他一个教训,手指在扳机上不断摩挲,可他最后还是奋力将其往远处泄愤般地一扔,枪体重重地撞在玻璃上,虽然没撞碎,形成了好大一声响,可二人谁都没有偏头去看。
  然后随月生伸出手,又一次扇了陶风澈一个耳光。在惯性的作用下,陶风澈的头迅速往一边偏去,可随月生看都不看,而是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将其狠狠地压在了椅背上。
  然后他弯下了腰。
  即使现在是休息时间,又是在家里,但随月生也依然穿着那件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就连扣子都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顶端,若不是他解了领带,简直都可以直接去开视频会议。
  自从随月生十年前来到陶家,他的吃穿用度便均向陶风澈看齐,时至今日,更是更上一层楼。他身上的那件衬衫是极好的料子,又是量体裁衣,站着的时候显得身姿挺拔,而此时弯下腰后衬衫绷紧,包裹住的那一段腰肢细而有力,像是一根被强风压弯的竹。
  陶风澈的目光不自觉地便被那道惊心动魄的弧线所吸引,可随月生却伸出另一只手,强制性地将他的脸掰了过来,使陶风澈的视线只能集中在他的脸上。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可陶风澈却不自觉地一阵心跳加速,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
  随月生慢慢地凑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一时间近到呼吸可闻。
  “任何时候都不要让别人有用枪口对着你的机会,更别说是你自己主动。”随月生一字一顿,捏住陶风澈脸的手松开,转而轻佻地拍了拍他已经彻底肿胀起来的那半边脸颊,“拿自己的命做赌注,太愚蠢了。”
  他说完后便迅速向后退去,握住陶风澈衣领的手一个使力,将其大力掼在了椅子上,紧接着三两下在桌上翻出了陶风澈的作业本,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将过去一周的签名全部补齐,然后一把将签字笔丢在了桌面上。
  “我以后每天都回来检查你的作业的。”他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语调无端的有些阴森,“别让我再发现你抄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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