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奇怪的症状?为什么心头像这苹果一样酸涩?为什么没有办法真情实感地祝福雇主?
脑子里那本《十万个为什么》又徐徐翻开,新添了一页。
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柳吉拿出来看,发现收到了妹妹发来的信息——
【柳茹】:哥,呜呜呜呜呜你外甥出息了!会拱别家的白菜了!
【柳吉】:?
【柳茹】:我儿子,游泳池,上回跟你说的那个男明星
【柳茹】:普天同庆啊啊啊!他终于谈恋爱了!我那纯洁乖巧的儿啊!小处男终于开窍了!哈哈哈妈妈真的放心了!!!
柳吉看着手机滞了滞,他在想,世界上的人都在这几天扎堆恋爱了?最近是什么桃花盛开的日子吗?
实在没什么心情,他连宝贝妹妹的信息也没多回几句,最后,只发了个“恭喜”过去,敷衍了事。
之后几天里,男保姆诸事不顺,犯下了好多平时不会犯的错误——
他下雨天忘记收衣服,把蚝油当成了酱油,炒完菜后忘关火,洗衣服没放洗衣液,光打扫一个角落就花了半小时,煮个面是夹生的,还不小心把两个碗给打碎了……
短短几天内,柳吉陷入了职业生涯中的低谷,效率滑坡,犯错率升高,办事质量成断崖式下降。
归根到底,是他心不在焉,工作时总分神。可他找来找去都找不到调整的办法,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无论怎样都无法专注地投入工作。
“小心!”
一把短促而着急的声音打破了柳吉的走神,他猛地惊醒,发现手中的开水壶被抽走了。
池咏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一把扯着他的手臂,将快要溢出的开水壶拿到一边。
他愠怒地呵斥柳吉,“你发什么愣?没看见水都满出来了吗?差点就把你手给烫了,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刚刚他进厨房拿瓶水喝,一眼看见柳吉在发呆,手中的开水壶斜斜倾倒着,里面冒热气的水将要溢出来。
幸好他看见了这一幕,才及时避免了柳吉的手被烫伤。
“我发现你最近老这样,我说扣你工资都没用,心都不知道飘到哪去了。真是不骂不行,你给我好好反省!”
这是近段时间以来,池咏佑第一次用这么狠厉的语气训斥柳吉。
“对不起……”
柳吉愧疚极了,把脑袋深深地埋进了颈脖之间,然而歉意还是未消减半分,于是直接将腰鞠成九十度。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
“说对不起没用,你得改,要是刚才我没进来,现在你手都废了!知道多吓人吗?”池咏佑余惊未消,气得脸都绷成了一块钢板。
被骂了一顿的柳吉垂头丧气,他强撑起精力,想着把这顿午饭做完,可依旧没有改善,整个过程不是在神游就是在放空。
池咏佑隐隐发现了他不对劲,不放心地站厨房门口,盯着看,结果发现这小傻蛋跟丢了魂儿似的,连连出错。
最后他实在看不过眼了,亲自过来抢走锅铲,帮柳吉把菜做完。
“你歇会儿吧,我来。”
见雇主替自己颠着勺,柳吉很过意不去,“先生,我……”
“行了,出去等吃。”
池咏佑没好气将柳吉轰走,顺带拿起旁边的盐罐,跟仙女散花似的,撒了一把进菜里。
几番坎坷之下,热菜终于上桌了,一道是男保姆做的,一道是男明星“炮制”的。
池咏佑难得做了一回大厨,还有点期待自己的水平,他迫不及待夹起来尝了尝......
差点一命呜呼。
直接嚼盐巴也不过如此,池咏佑齁得呲牙咧嘴,面容扭曲,味觉的浓烈冲击让他以为自己要归西,猛灌下整杯白开水。
柳吉也尝了尝,他倒是忍耐力挺好,一口下去虽五官抽筋、头皮发麻,但起码没吐出来,硬是把这玩意儿给吞下去了。
“也还好啦......用水涮一下,还是能吃的。”
池咏佑呸了呸口水,一边用纸巾擦嘴,一边按住柳吉的筷子:“别吃了,这菜吃了得肾病。”
柳吉深深叹气。
堪堪扫了桌上的菜一眼,池咏佑也叹气。他拿过旁边一壶茶水,倒进自己碗里,跟米饭泡在一起拌了几下,将就着吃。
期间,他的筷子没有伸进过柳吉做的那碟菜里。
柳吉看在眼里,心中忐忑难安。雇主还在生气么?
“先生,你还在生我气吗?”
“我看着像是在给你摆脸色?”
“……”
池咏佑用筷子戳了戳寡淡无味的茶泡饭,撇撇嘴,“没有,不气了。”
“那您怎么不吃我做的菜啊?”柳吉怂怂地问。
作为一名敬业的保姆,要是雇主不喜欢自己做的菜,那可真是太失败了。
池咏佑无奈一笑,用筷子敲敲柳吉那道菜的碟边,哒哒,示意着柳吉去看那里面的东西。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柳吉呆愣地看着自己那道菜,是炒杂粒,他在里面放了黄瓜粒、腰果、玉米粒、胡萝卜粒和豌豆……看起来五颜六色的很漂亮,而且营养还丰富,尝着味道也不错。
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苦恼地想了片刻,才突然醒悟过来,“啊!先生你不吃豌豆的!”
“你记得就好。”
池咏佑没什么忌口的,只有豌豆和苦瓜不吃,他一早就告诉过柳吉。而柳吉这回完全没记起来,雇主这么重要的饮食习惯他都能忘,实在犯了不该犯的错误。
“先生对不起……我竟然忘了,我不该忘的。”
池咏佑伸出筷子尾,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男保姆的额头,“笨脑袋。”
柳吉垂头丧气的,职业自豪感严重受挫,竟然主动求罚,“是我不好,您扣我工资吧,随便扣,我该罚。”
见他那副低落到极致的样子,池咏佑心也跟着拧了拧,“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注意就行。”
他哪里舍得罚。
“先生,我给你挑出来吧,”柳吉想弥补自己的过失。
他说着,拿起筷子,用干净的那一头,将那道菜里的豌豆一颗一颗挑出来,夹到自己碗里。
池咏佑反倒劝他:“没事,你先吃饭。”
“不,”柳吉执着地说,“您不喜欢吃的,我给你全挑出来。”
他低着头,慢慢地拣,很认真很细致,当真挑得干干净净,半颗也不留。
“你对我真有耐心,”池咏佑浑水摸鱼地问了句,“你对别人也这样吗?”
“嗯...应该不吧。”
池咏佑心里一亮,这意思,是说他和别人不一样吗?
他抓住一丝微弱的曙光不肯放过,又怀着暗示的目的,再添了一句略显突兀的话:“柳吉,你对我真好。”
柳吉直白道:“当然,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啊。”
打成为池咏佑的保姆那天起,他就事事以雇主为先,时刻牢记雇主的喜好,毕竟收钱做事。
“本职工作……”池咏佑看着如此爱岗敬业的男保姆,无语了,自我放弃地点点头。
行,全都是出于本职工作的需要。
他突然不想吃了,哪怕面前这碟菜里一颗豌豆都没有。将剩下的米饭塞进嘴里,他草草地嚼了两下,失去了最后一丝强撑,把手中的筷子甩到一边。
“不吃了。”
柳吉惊讶问:“饱了吗?”
“被你气饱的。”
“啊?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池咏佑哼哼哧气,想说的、要说的一句也说不出口,脾气也强行压下去了。
最终,他只责怪到自己身上:“你没做错什么,我气我自己而已。我不争气,没出息。”
感情这种事怎么可以强求?
以前池咏佑爱约炮,约得多了,总有一两个真喜欢上他的,而他对那些人说得最多的就是——
“感情这种事怎么可以强求?抱歉,我对你真没那种意思。”
现在想想,那番话对他自己也适用。如果柳吉对他真没那种意思的话,他又怎么可以强求?
可是……真的没有吗?
柳吉见不得池咏佑怨骂自己,笨嘴笨舌地安慰他,“先生,你哪里没出息了?你明明很好啊。呐,长得好看、对人好、事业也厉害,可比我强多了,你别这样说自己啊。”
池咏佑更绝望了。
我真这么好的话,你怎么就没看上我呢?
他自嘲道,“我是真没出息,要勇气没勇气,要魅力没魅力……算了,我对着你空矫情,你也挺无辜的。”
柳吉什么都不知道,还要承受他无妄的脾气,很可怜不是吗?
这段饭到底还是没有吃完,池咏佑气哄哄地回了房间去,开始反思起了自己,颇有点闭门思过的意思,就差摆上列祖列宗的牌位和三柱香。
他明白自己陷进去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人。
他没有经验,没有技巧,像只措手不及的菜鸡,情绪太容易被左右。在与柳吉面对面时,总是会想东想西、患得患失。
再这样下去……不行。
下午的时候,池咏佑跟经纪人视频,谈了谈工作上的事。
经纪人告诉他,他下一部新戏出了点问题,剧组那边说想提前开机,看看池咏佑这边能不能协调。
池咏佑想都不想,答应了。
他确实该让自己忙起来了,最起码,不能总在家呆着,不然每天对着柳吉容易胡思乱想。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工作填充自己,冷却过于狂热的大脑。
“休息够了?”经纪人问他。
“嗯,休息得人都快痴傻了。你安排一下吧,让我忙成个陀螺。反正,不想总在家养老。”
“就等你这句话。”
经纪人兴奋地操控鼠标,在电脑上点开各个合作方发来的邮件,愉快地为池咏佑计划起了行程表。
而第一个,就是进组拍戏。
经纪人问:“你预计什么时候能进组?我跟那边沟通沟通。”
池咏佑想了许久,道:“越早越好。”
第40章 儿行千里“姆”担忧
虽然在家咸鱼了很久,但池咏佑到底是个男明星,作为娱乐圈打工人,该干的活一样得干。
新电影的安排很快下来了,国内外取景,国内的拍摄地离池咏佑家不远,但也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为了不拖慢剧组的拍摄进度,他要留剧组。
当晚,池咏佑就跟柳吉说了这事,他说自己未来几个月要拍戏,不会像之前那样经常呆在家里。
柳吉很认真地听他说,实际上,最后真能听进心里的,就只有那寥寥几句——
“大概一周回来一次,或者半个月左右。”
“之后都不在家里吃饭了,会在剧组吃,方便些。”
“有什么事的话,微信找我,一般都不能及时回复。电话也是,未必能接,因为在拍戏。”
“晚上记得检查门窗,看看有没有锁好,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安全很重要。”
池咏佑所说的大多是他们俩分开生活之后要注意的事,柳吉听着,不停地点头,一直“嗯嗯嗯”,无论池咏佑说什么他都在“嗯”。
不知为何,柳吉连日积攒的心闷在此刻放大到了极致,但他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只感觉,心里那本《十万个为什么》又厚了几页。
为什么这么舍不得雇主出去工作呢?
为什么明明工作量会减轻,但心里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忽然好想抱住雇主……
男明星离家这天,阳光充沛云朵洁白。男保姆在大别墅里忙进忙出,帮雇主整理搬运行李,大大小小的物品全都检查过一遍。
“先生,这个你一定要带去。”柳吉跑到池咏佑跟前,将一个胀鼓鼓的大包递给他。
“这是什么?”这包沉得很,池咏佑拿在手里还坠了坠。
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玻璃罐子,有的装了豆豉,有的装了果酱,还有的装了些柳吉做的小菜。
“先生,我担心你在那边吃不好。”
儿行千里“姆”担忧,柳吉也不知道剧组的伙食怎样,不知怎么地,他一直想象雇主在那边吃草吃垃圾,落魄得像个野人那样面黄肌瘦……
他心里挂念得很,便把这些平时池咏佑喜欢的都给塞包里,让池咏佑带过去。
“这些我怎么带走啊?”池咏佑打着趣道:“不然,我干脆把你也带走好了。”
柳吉想说,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雇主开声,他能跟随到天涯海角,当一个像影子一样的保姆。
他第一次忤逆雇主的意思,非要将东西塞到池咏佑怀里,坚持让他带上。
“先生,你就带着吧,你可以放在冰箱里,这样不会坏掉。”柳吉执着道,“我想你带着去。”
“好。”池咏佑应下了。柳吉提出的要求,他哪里会拒绝。
到了分别时,心里还是舍不得的,池咏佑放下手里东西,忽然旁若无人地将柳吉一抱,将人圈在自己怀中。
耳鬓贴住柳吉的发,轻轻厮磨着。
搬运行李的助理路过时,瞧到他俩依依不舍的给样,惊得五官都拧在一起。
“先生……如果你需要我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只要你一个电话,我随传随到,”柳吉抬起双手,抱上了对方的背。
池咏佑想说,无时无刻都很需要。
这是他第一次陷进去一段情感里,他在爱情上还不是一个足够成熟的人,要再给自己一点时间,慢慢缓冲,才能学会怎样更好地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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