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忍足侑士没有反驳,顺势默认了下来,可接下来的情形,他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对味。
只见这个过分漂亮的少年眉眼微颦,凭空多了几分哀愁,“我的交际圈子迹部你了解得一清二楚,我却对你的生活一无所知,如果不是今天见到,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朋友,感觉有些失落呢。”
少年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可怜兮兮,忍足侑士都有一瞬间觉得迹部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不由替小伙伴心虚起来。
“柳原星见你差不多行了。”两人怼了这么多年,迹部景吾最了解这家伙的戏精本质,咬牙切齿道:“说吧,你又要我做什么?”
刚才还哀怨不已的少年抬起脸,忍足侑士这才发现对方诱人的桃花眼里藏满着笑意。
“景吾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大晚上还来这里接我,辛苦你啦。”
生气的时候叫迹部,要人帮忙的时候就叫景吾,还摆出一副失落的样子打感情牌,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一看接下来的要求就很难为人。
迹部景吾摸着眼角的泪痣,前车之鉴太多,他不由提高警惕,“有事说事,我才不会伙同你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稀奇古怪的事情?看来迹部很有经验啊。
忍足侑士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圈儿,兴致愈加浓厚。
“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星见一副狗腿子样,凑过去将小伙伴略有褶皱的衣角抹平,简直要多贴心就有多贴心。
迹部手一顿,越发觉得没好事。
“这个,我轮椅不是坏了嘛。”星见笑眯眯拽着小伙伴衣角,软着嗓音请求道:“一会儿你送我回去,不要让大叔知道这件事好不好嘛。”
迹部当即拒绝,“太不华丽了,我才不会撒谎骗人。”
“怎么能是骗人呢。”少年眼睛睁大,圆溜溜的瞳仁明亮清澈,看起来超级无辜,“这是为了不让家长担心而制造的善意谎言,才不是欺骗。”
“而且只要你不主动说就没问题,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随你。”这家伙歪理一大堆,迹部根本说不过他,“还走不走?”
这就是同意啦?星见喜笑颜开,伸长胳膊让人抱,“走啊!我就知道景吾你最好啦。”
哼,就嘴巴上说得好听。
迹部景吾将身形单薄的少年打横抱起,少年熟练地环住对方脖子,灯光下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暧昧而亲昵。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抱人的和被抱的都习以为常,一路聊着□□等在外面的座驾走去,丝毫没有将周围人的眼光放在眼里。
忍足侑士跟在后面,看着完全不觉得这姿势有哪里不对的两人,不自觉挑了挑眉。
等三人都坐进车里,柳原星见这才像刚看到忍足侑士的样子,伸出手打招呼,“你好,我是柳原星见。”
大家都是天之骄子,即使在耀眼灼目的迹部身边,被这么彻底的无视也是第一次,但忍足侑士自知理亏,见柳原星见没有继续追究刚才失礼的意思,不由松了口气。
他伸手握住柳原星见的手,对方过于纤细的骨架和冰凉柔软的触感令他一顿。
柳原星见的介绍词很有意思,他说名字时用的是“是”,而不是“叫”,只有具有强大自信的人才会认为别人都应该知道自己。
这本不该是柳原星见这样一个身患怪病,双腿不便的人的精神状态,但他就这样说了,别人也不觉得有任何违和之处。
忍足侑士开始欣赏起这个少年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自己早就有所耳闻的“睡美人”。
柳原家族是最顶级的豪门,柳原家继承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但忍足侑士第一次听说柳原星见这个名字,并不是在上流宴会上,而是在他家长辈组织的医术研讨会上。
柳原家的继承人患有睡美人症侯群,四处求医,这无疑给了拥有好几家医院的忍足家族更进一步的机会。
长辈们甚至专门邀请很多医学大拿来家里商量治疗方案,闲谈时不免就说到柳原星见这个正主。
一向严厉苛刻的祖父竟然对柳原星见赞赏有加,言辞间带着不少惋惜,彼时尚且年幼的忍足侑士自然是不服气的,便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同龄人。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他才停止和一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赌气这种幼稚的行为。
再听到柳原星见的名字,就是从迹部嘴里。
自己从小到大的生活中处处充斥着柳原星见的影子,而柳原星见却完全不认识他,这让忍足侑士莫名有些心梗。
见那两人聊得开心,他便不动声色地加入进去,找了个话题将柳原星见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这边。
空座离横滨还是有些距离的,迈巴赫划开夜色一路疾驰,等停在一座别墅门口时,忍足侑士才恍然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迹部景吾将麻烦精抱进轮椅,送到早就等在门外的白发男人手上,然后就要道别离开。
星见挽留,“太晚了,要不今天住下来吧。”他想了想,“房间不太够,不过我的床可以分你一半呀。”
我是差睡觉的地方吗?迹部景吾张口就要怼回去,福泽谕吉也出声挽留,“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迹部景吾到嘴边的话一转,礼貌婉拒,“明天早上我们还有部活,部长迟到不太好,谢谢您的好意,我会让司机小心的。”
见小伙伴去意已决,星见利落挥手告别,“那路上车开慢点呀,到家后给我报个平安,拜拜~”
用过就丢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没心没肺的家伙!迹部景吾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家伙太好了点,就听对方说道:“下次去东京我请你和你朋友们吃大餐呀。”
这还差不多。迹部景吾矜持点头,“下次介绍他们给你认识。”
黑色迈巴赫一个潇洒甩尾,重新滑入夜色。
福泽谕吉从不干涉小孩的交友情况,推着人往回走时问一句,“今天过得怎么样?”已经是极限。
然后星见就开始叭叭叭,不用他家大叔应和也能说得很开心。
织田作之助趁着没人注意,运用体内灵气倒了杯水放在旁边,以免少年说了这么多口渴。
正说到黑崎少年看着不良实际人超体贴的时候,乱步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蹲在轮椅边不动了,那双翠绿的眸子看得星见心惊胆战,连嘴里的词都卡了壳。
“看来你今天过得很热闹啊。”
“那、那当然,我还认识了新朋友。”
索性狗鼻子没多说,星见以为糊弄过去了,不由为自己点了个赞。
结果睡觉的时候,他刚躺在床上,乱步就推开他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理直气壮提要求,“我要和你睡。”
“不要!”星见想都没想就严辞拒绝,当即瘫成“大”字形保护己方地盘,“我才不要和你睡呢,我才不要晚上被你踹。”
“那我告诉社长你的旧轮椅被毁坏了。”
乱步转身就走,星见手疾眼快一个飞扑抓住对方衣角,哀嚎不已,“你又知道了?明明一模一样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啊喂!”
“哼哼,乱步大人无所不知。”乱步拖着星见朝门口走去,“我这就告诉社长你说谎了。”
“不是说谎,只是不想大叔担心!”星见辩解了一句,然后超级屈辱地邀请,“乱步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小的给您当沙袋还不行嘛!”
乱步纠正他,“不是沙袋,是抱枕。”
去你的抱枕,谁家的抱枕会被主人半夜踹飞在地上!
第三十三章
知道了他们两人绑定在一起的原因, 星见便研究起自己留在织田作之助身体里的那股力量,经过几番实验后,终于成功扩大了织田作之助的活动范围。
两人之间的联系没有断开,但织田作之助现在可以随意出现在这座城市的任何一处地方, 再也不用受到束缚。
而且只要织田作之助愿意, 随时都能灵魂实体化,出现在人前。
星见仰着小脸求表扬, 犹如开屏的小孔雀昂首挺胸等待着人们的赞美。
红棕发男人低头看着小少年, 眸色柔软,“我从来不觉得在你身边是束缚。”
待在哪里对织田作之助来说并不重要, 以前没有任务的时候,整天待在家里他也不会觉得烦闷,和星见绑定后,他从没有觉得这是束缚, 相反,他很充实。
前所未有的, 心的充实。
星见被那灼灼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自觉挠着脸颊, 喃喃道:“你不觉得我烦可真是太好啦。”
“不会。”织田作之助露出了笑容, 怎么会有人觉得你烦呢。“不过,现在这样确实方便办一些事情。”
“诶,是带着我不方便吗?”星见有些好奇,想到私事不方便说,便连忙补充道:“算了,你不用告诉我了,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有需要的话尽管说。”
织田作之助却犹豫起来, “其实……我想见太宰一面。”
比港口黑手党时期,现在的太宰看起来很好,如同无根的浮萍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港湾,但是,也更加孤独了。
港口黑手党那个时候,太宰有亦敌亦友的中原中也作为搭档,有他和坂口安吾作为朋友,现在的太宰建立了新的羁绊,却似乎还没有从他的死亡阴影中走出来。
如果可以,他想告诉太宰: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必愧疚。
怕星见多想,织田作之助细心解释道:“太宰很敏锐,如果你在附近的话,他可能会猜出我们的联系。”
星见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
如果不是为了满足他“普普通通生活”的想法,担心暴露他的特殊,织田作可能早就去找老朋友叙旧了吧。
织田作,可真是个温柔又可靠的人呢。
星见对人表达喜爱的方式一向直接,当即就扑了上去,织田作之助猝不及防之下后退一步,却还是稳稳抱住怀里像小狗崽似的乱蹭的人。
他低头,嘴角从少年发丝上擦过,细腻的触感在人胸腔里泛起一阵涟漪。
“你怎么能这么好啊。”星见一无所觉,感叹一句后问道:“你是担心太宰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灵魂,会更加连本加利地作死?”
“是啊。”织田作之助收拾好心情,无奈点头。只是他自己也不清楚这无奈是对着太宰多一点,还是对着眼前这人多一点。
太宰太过聪明了,也太过纯粹,纯粹到看得太通透却无法改变世界,只能通过伤害自己来减少心中的痛苦。
“这个世界其实有很多值得记忆的东西,我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这样啊,我倒是有个东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星见想做就做,抽身从织田作怀里离开,跑去衣柜翻之前穿过的衣服。
感受着空荡荡的怀抱,织田作之助顿了一下,才放下抬起的双臂。
星见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兴冲冲拿给小伙伴看。
“这个,露琪亚给我的记忆转换器,用了这东西的人会忘了之前经历的一切,或者以为做了一场梦。尸魂界的秘密不为人所知多亏了它。”
之前他在空座街头当街放火,虽然溜得及时没有被人抓住,但难保不会有人看到当时的情景,在浦原商店时便问露琪亚他们怎么清扫战场,于是被强烈安利了这个。
只要记忆转化器用得好,人祸也能说成意外。
星见吐槽,“我就说嘛,空座怎么多灾多难,三天两头不是地震就是煤气泄漏引起大爆炸,原来都是尸魂界搞得鬼。呐这个给你,跟绷带精见完面之后按一下这个按钮,他醒来会以为做了一场梦,这样就不用担心他知道尸魂界的事情啦。”
“谢谢。”织田作之助眸色微动,接过记忆转换器说道:“那我今天晚上去见他。”
星见摸着下巴想,看来真的很着急啊,死去这么久还把绑带精视作自己的责任,莫不是织田作把绷带精当儿子养了?
太宰治这几天饱受社长摧残,每天下班都快要半死不活,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效果也很显著就是了,他的敏锐力和敏捷度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因此当他打开家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房间里有陌生人存在。
鸢色的眸子微暗,太宰治不动声色,甚至连呼吸的节奏没有改变,他仿佛一无所觉,径自走进屋子背对入侵者。
如稳坐钓鱼台的渔公,放下饵之后便耐心等待。
等待对方在发动袭击的那一瞬间露出破绽。
“太宰。”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太宰治浑身僵住。
不仅因为这出乎意料的情况,更因为那熟悉的嗓音。
见太宰不肯转身面对他,织田作之助抿了抿嘴,像惊吓到什么似的,他轻轻唤道:“太宰,最近过得怎么样?”
最近过得怎么样?
真是久违的问候啊。
太宰治眨眨眼,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
他终于转身。
月光下,那双温的眸子如记忆中一般无二。
不,还是不一样了,宛若隐藏在黑暗中的坚冰悄然融化,那双蓝灰色眸子一碧如洗,黑暗世界绝不存在的、没有任何防备的柔软在其中静静流淌。
织田作,成了一个身在光明中的人啊。
……
织田作之助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星见早就陷入深眠,少年睡相很乖,安静地蜷缩在大床的一角,身旁空着大半位置。
织田作之助知道,这个位置和床头柜上那盏亮着的橘色小灯,都是专门留给他的。
明明灵魂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点灯,可星见还是固执地为他保留着身为人特有的权利。
孤寂冷清的长夜里有人为自己留着一盏灯,生前渴望的温暖,却在死后得到了满足。不可否认,他是开心的。
织田作之助坐在椅子上,一瞬不瞬看着被笼罩在暖黄色灯光下的少年,只这么看着,丝丝缕缕的暖意就从心脏流淌进四肢百骸,他心尖轻颤,神色愈发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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