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来后坐了一会儿,和季深秋闲聊几句,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无非就是怎么病了,最近是不是太过辛苦,略微客套的关心,但这样客套的话在程煜行嘴巴里说出来,总多了几份真诚。
就像,他们关系真的不错。
季深秋腿脚不便,生病了更是没什么力气,没怎么招待他,反而程煜行主动说要帮他弄点吃的。
“你今天也没怎么吃饭吧,看起来像睡了一天。”
季深秋有点脸红,他除了去买酒,简单收拾房间,确实一直在睡觉。
程煜行站起来把外套脱了,他用手拿了一会儿,似乎想找个衣架挂上,但这房间不大,除了些必备的家具,没有衣架。
程煜行不想外套有褶皱,用手拎了一会儿问道:“有…..”
“啊,我帮你挂在衣柜里吧,家里挺乱的。”
季深秋接过他的衣服走进卧室,程煜行去厨房给他做吃的了。
衣服很大,干净,上面一点灰尘褶皱都没有,像挂在昂贵的展台里那种的,季深秋凑上去闻了闻,上面还沾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他不禁舔了下嘴唇。
小心翼翼的挂进衣柜里。
家里没什么太多食材,厨具也单一,程煜行煮了两碗面,两个荷包蛋,放了点菜叶又撒上把葱花,看起来食欲俱佳。
季深秋没想过,他还会和程煜行有这样的亲密。
——其实,也算不上多亲密,在逼仄的厨房煮了一碗简单的面,可对他来说,这足够了。
多年暗恋的人热切的关心,热腾腾的挂面,还有递过来的筷子。
“吃吧,简单做了点,味道应该不差。”程煜行家里有厨师,不会沾染这些油烟味,但是大学时期在国外做了两年交换生,简单的还是会弄一点儿。
季深秋闷头吃了一大口,接过太急,烫了舌头。
“啊——”
“怎么了?”程煜行抬头,看见他嘴巴微微张着,眼尾潮红。
是烫着了,很明显,他略微低笑一声,说了句‘笨’然后伸手去揉他的下唇。
他的手上还带着点儿葱花味,辛辣清香,把季深秋的下唇往下压了压,看见里面烫红了一块。
“是烫着了,家里有药吗,吃完我给你涂上。”
“有,有。”
季深秋不记得有没有了,他只觉得嘴巴更烫,疼热,只是一秒钟短暂的接触,可烫的他整个口腔都热起来,他嘴巴麻了起来,瞬间烧红了一整张脸。
明明只是碰了一下,就只是这样,怎么就被无限放大,在脑海中反反复复的播放那种画面和感受,手都收回去了,他还在想。
摸了我的嘴唇。
他恨不得把脸都埋进面汤里,比比看究竟哪个更烫。
吃完饭程煜行要给他涂药,他又想起刚刚那一秒钟的接触,身子一紧,在柜子里翻了好一会儿,发现家里并没有药,程煜行说下楼去买,季深秋把他拦住了。
“不,也不用,改天我下去买吧,也不是很严重。”
“张嘴,我再看看。”
这一次程煜行没有再碰他嘴巴,而是说好吧,别再烫到了。
吃完饭程煜行也没说走,两个人本就接触不多,季深秋又不是太会说话的人,红着脸坐了好一会儿,拘谨的要命。
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就差小学生似的身子坐直手背后了。
反而程煜行到很放松,吃完饭有点热,解开一颗扣子靠在沙发上。
“那时候,我们学校不是靠着吗,记得你成绩很好来着。”
程煜行忽然开口,提起以前的事来。
季深秋高中成绩确实好,所以考上了当地的一本,只不过读了两年就辍学了,没了下文,现在再说起来也着实有些可惜。
“怎么就一直在打工。”他问道。
季深秋抿着嘴巴,缓慢地说:“那,那时候我爸总是生病,两份兼职都不够,后来再想想,我这样的去大公司也不会愿意要,不如就早点出来打工,还能多攒点钱,就不念了。”
程煜行转过头看他:“你这样,你是什么样?”
他问完目光下意识往下看,落到季深秋那条腿上,季深秋被他目光烫了一下,立刻收回来。
程煜行挺抱歉似的捏了下鼻子说,“对不起,我忘了。”
“啊,嗯。”
气氛有一丝罕见的尴尬,安静了一会儿。
季深秋很在意自己这条腿,他脸皮很薄,不希望被提及,但这个话题总是见缝插针似的出现在他生命里。
程煜行没继续下去,而是换了个方向聊:“对了,你高中语文成绩很好来着。”
“还行吧。”
确实很好,文科成绩排第一来着。
程煜行点点头:“今天来,还有个事想求你的。”
用‘求’这个字太夸张了,季深秋点点头,表示什么都行。
程煜行说:“我有个弟弟,高三,语文成绩不好,你有没有时间来做个家教。”
季深秋:“亲弟弟?”
“嗯,比我小几岁,快高考了。”
“我,都快十年了,我都忘了。”
季深秋不是想拒绝,他是有点怕自己误人子弟,更何况是程煜行的弟弟。
程煜行轻笑一声:“没事儿,辅导他就行了,他也挺聪明的,你不用有负担,本来也想找个人陪着他学习的,我太忙,没有时间。”
言外之意就是不需要你做什么,陪读就可以了,不用太有负担。
程煜行继续说:“工资会比你在外面打工高一点,而且只占用周日的半天时间,不会太累。”
他说完掌心漫不经心的搭在季深秋的左膝上,又收了回来。
“坐着就好。”
季深秋心里一动,答应他了。
周日早上的时候程煜行开车来接他,季深秋有点近视,还特意戴了眼镜。
是细框的银边眼镜,上车后程煜行看了他几眼,调侃道:“还真有点老师的感觉了。”
程煜行开口闭口叫他季老师,把季深秋耳朵叫的通红。
程煜行住在市中心价格最贵的小区里,里面的独栋别墅,季深秋跟在他后面走,偷偷紧张着。但程煜行轻轻在他肩膀上捏了一下,低笑:“季老师,你学生是个高中生,还是我弟弟,别这么有负担。”
程煜行带他回家时,程一路正在打游戏,还以为是他朋友,开口就叫他哥哥,程煜行说:“叫什么哥哥,这是给你找的老师,叫季老师。”
程一路本来觉得他漂亮想叫着一起来玩的,没想到是老师,立刻装模作样的乖起来,跟着一起进屋学习了。
程一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但却能感受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一套卷子做完就开始说东说西,问他怎么跟程煜行认识的,季深秋说以前见过几面,程一路又问就没点别的关系吗。
他不是想八卦他哥,只觉得不太像他身边那群朋友闹腾,腼腆又内敛,皮肤白的透亮,眼睛也乌黑清澈,他说不清待在季深秋身边什么感觉,就是很舒服。
只不过季深秋没回答太多,又把他注意力放在了试卷上。
虽然很多年没看书学习了,但有些东西还是能想起来的,季深秋翻着书给他讲解,也不算太吃力。
一节课讲完,程煜行说送他回家。
可能坐的太久,下楼梯时本就不太利索的小腿抽了一下的疼,季深秋一脚不稳向旁边摔过去,这是二楼,要是滚下去摔的一定不轻。
他双手扑腾一下想抓住围栏,结果落空,一双大手稳稳的扶住了他。
季深秋撞进了他的怀里。
这姿势有些别扭,季深秋的右腿顶在地上,左腿虚虚的向下跪,但胸口却贴在了程煜行的怀里,他大脑嗡的一声,觉得自己丢死人了。
程煜行一手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腰。
这个姿势十分暧昧,看起来像极了他主动的投怀送抱。
“我……..”
季深秋左腿好不容易站稳想要把手收回来,但程煜行没有松开。
面前的人轻笑一声,胸膛震鸣,震的季深秋发臊,程煜行贴着他耳朵,缓慢地问:“可以站稳了吗?”
“可以了!”
潮湿的热气吹在他耳朵上,像被火苗烫了一下。
程煜行松开他,看他身子一晃,也没有伸手去扶,反而勾了勾嘴角,意味不明的说了句:“老师,你对每个人都会这样投怀送抱吗?还是,你在用行动回答我的那个问题。”
“什么问题?”
程煜行那双乌黑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含着笑意,就这样看着他。
季深秋被盯的红了脸,低下了头。
他确实没懂程煜行说的什么问题。
那个低沉又带着一丝深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你还喜欢我。”
这次不是在问了,而是替他说明了心思。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季深秋觉得嘴唇发干,心脏乱跳,半天没说出话来。
程煜行好像在开玩笑,但又带着认真的意味,他没再说什么,而是让季深秋站在里侧,说扶稳一点。
然后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刚刚那句话,就好像他没有问过一样。
是自己的错觉。
第06章
这几天的接触让季深秋有些发晕,他琢磨不透程煜行的心思,可自己又忍不住一股脑的投进去。
他那些似有若无的话,他的小动作,对自己的关心,都难免不让他多想。
他给程一路上了两节课,这期间两人也偶尔见面,程煜行不会每天早上都来买早餐了,但又经常会和何知墨去他的店里坐坐。
他们算不上太亲密,但似乎已经是朋友了。
这天下午补课后程煜行把他送回家,临别前程煜行说:“季老师,有件事你别忘了。”
季深秋眨了眨眼问,什么?
程煜行说:“问过你两次,你还都没有回答我。”
季深秋这才明白他问的什么。
季深秋一想到这个就有点紧张了,手掌微微攥起来,程煜行看到他的手,莫名的觉得可爱,他的手掌很大,而季深秋的很小,他张开手心,没来由的在季深秋的小拳头上握了一下,闷笑一声说:“还没注意,你的手好小。”
有点可爱。
被他这么一弄,季深秋更紧张了。
但程煜行总能看穿他的心思,说到:“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听到你的答案。”
“我……”
“如果你没想好,也不用着急回答我。”
其实季深秋想说的,但程煜行打断了他。
他有点不知所措。
但下车前程煜行又缓缓说了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等他走后,季深秋的心又被撩动起来,他的心脏像颗被抛起的皮球,就在程煜行的手中随意控制着,落下又弹起,再落下。
他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在牵制着自己的心。
但他还是很快乐。
这样纠缠起来,似乎就会有更多故事了。
程煜行给他的酬劳很丰厚,他觉得多,但程煜行诚恳的要他当作理所当然,再加上最近不错的相处,他心情一直不错。
结果回到家,一腿看门就听见季远山猛烈的咳嗽声,他走过去看,发现季远山正在咳血,他在门口一顿,赶紧过去扶人躺回床上。
季远山做过手术,身体不好,结果喝酒依旧不断,红色从他嘴角渗出来,是浓烈滚烫的血,季深秋慌乱的摸出手机打120,结果季远山含着血还在不干净的骂,‘你个该死的瘸子还知道回来,在外面疯死算了。’‘你赚那么多钱都哪去了,不知道拿来给我买酒!’
他都吐血了,嘴巴里还离不开酒字。
结果到了医院查出胃癌,要做手术,还有后续并发症的治疗以及住院,单子开下来就是十几万,季深秋存的钱不多,全都拿出来还是差了点儿。
手术是先做上了,可是后续每一天都需要钱,他坐在医院走廊,闻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第一次感到了崩溃和绝望。
一个成年人,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到这时候没对象,没稳定工作,手里还没点钱,没个和睦家庭,一个酒鬼父亲还要做手术花钱。
并且他还是个时常腿疼的瘸子。
鸿毛积成泰山,每一次呼吸都面临决堤。
最近唯一令他快乐起来的那么一点点心情,此时全都变的阴霾起来。
他把手指插进头发里,湿了眼睛。
每到这时,他的腿也似乎被心情牵连,针刺般的疼痛。
等他消沉好一会儿,忽然想起程煜行来。
他知道这个想法是错的,可一旦想到了,似乎走进一个死胡同怎么也绕不出来,他攥着手机,明知道他们不熟,即使是看起来关系不错,也是自己的暗恋和自作多情导致的,他虽然没恋爱过,但他毕竟二十九,他明白的。
这点人情世故他懂。
可他在通讯录里翻了一圈,不知道怎么,最后还是落在了那个电话上,还在他犹豫的时候,手比大脑快一步拨通了,等他想要挂断时,对面已经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喂。”
大概是通过呼吸,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中的脆弱。
“出什么事了吗?”
“我….我在医院。”
季深秋是个极其漂亮的瘸腿老男人,是个老实人,可遇到程煜行之后总觉得自己变得脆弱又‘滑头’起来,他似乎潜意识里把他当作里‘靠山’,有他在,一切都可以有转机。
而程煜行热烈直白,总是直视着他的心。
程煜行是和何知墨一起来的,接电话时两人在一起就正好来了。
季深秋说了病情,捂着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羞愧的神色和湿润的眼睛,好一会儿,调整了情绪,才抬起头说:“实在抱歉,麻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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