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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零贰佰(近代现代)——家养二狗

时间:2021-03-25 09:50:05  作者:家养二狗
  许唐问着田林家里的情况,听田林和张镇长娓娓道来——田林家里有三个孩子,他是老大,老二学习不好,连个中专都没考上,跟着熟人去了广东打工,老小才上小学,也快供不上了,父母年纪都大了,田林的母亲王慧娟又正卧床养病,家里这两年的条件越来越差。
  他做直播这件事在整个云海镇是挺新鲜有意思的,但对于田家来说并不好玩,父亲田伟东始终理解不了。
  许唐胳膊松松搭在田林椅背上,低着头凑近了点,关心地问:“你家里不同意你做直播?那你现在收入稳定吗?”
  田林露出拮据的表情,摇摇头,但还是诚恳地说:“不太稳定,但我觉得是有未来的,我一直在努力打通云海镇特产和外面市场之间的壁垒,这比我毕业之后当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有意义多了不是吗?”
  虽然有点理想主义,但田林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许唐安慰了几句,又问了点具体情况,渐渐意识到了这个片子拍摄上的难点和亮点。
  和大家在还算和谐的气氛中吃完了一餐饭,吃到差不多时,许唐起身,借口说去卫生间离开了包厢,却是独自一人走到饭店门外,站在明晃晃的大太阳下抽起了他的电子烟。
  白色的烟雾围绕着他飘飞,迎着阳光,他眼底晦暗不明。
  直到有人打破了这片宁静。
  是关铭过来了,他站到许唐旁边,从烟盒子里抽出两根,递了一根给许唐,问:“抽么?”
  许唐笑,扭脸看关铭:“抽啊,铭哥的烟当然得抽。”
  关铭皱眉,抽了一口烟,眯着眼问许唐:“你心情不错?”
  许唐也猛吸一口,又缓缓呼出,低着头弹烟灰,脸上扬着笑,越说情绪越高涨:“还行,看来云海这片子能出彩,小田这孩子长得乖,挺上镜的,又有想法,他们家矛盾又大,这算是让咱们遇上了,可惜今儿咱去的时候没带着设备,要不然就能趁机拍上点儿素材,那场面,啧,可惜了……”
  关铭从嘴里拿出来烟,手指夹着顿在半空中,又把脸沉了下来,低声问许唐:“导演,这就是你说的纪录片的魅力吗?”
  “建立在别人的痛苦、矛盾、争吵之上,就能获得成功吗?”
 
 
第24章 川(十一)
  “导演,这就是你说的纪录片的魅力吗?”
  “建立在别人的痛苦、矛盾、争吵之上,就能获得成功吗?”
  许唐顿时哑然,满腔的热络仿佛瞬间被浇灭。
  他嘴里正叼着烟,一口没吸完,堪堪挂在唇边,脸色正一点点变差。
  常常被关铭的话堵得一口气上不来,许唐差点要习惯这节奏了,但这次好像不同,关铭明明一副很严重的语气。
  许唐微皱眉,脸上却还带着笑,从嘴里拿掉了烟,凝望关铭:“铭哥这话…言重了吧?”
  关铭抽了一口烟,并不看许唐,轻描淡写地说:“重么?我只是看到了某些事实,以为这就是拍纪录片需要的——放大矛盾,达到目的。”
  许唐静静听着关铭说,细想了下,好像是这么回事,关铭的质疑不无道理。
  “虽然你这话听着刺耳”,许唐又将烟放回嘴里,猛吸了一口,脸颊都凹陷了进去,直到烟草燃烧出的浓郁充斥着口腔、鼻腔,再慢慢呼出去,淡淡地笑了:“但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其实非常对。”
  “我认为无论是故事片还是纪录片,矛盾一定是当中最重要的构成,寻找矛盾点、放大矛盾是基本操作,如何激化矛盾才真正考验导演功力。观众永远会期待未知,冲突随时随地都可能产生,变化无处不在,而这一切都在真实发生,不是虚假的,这就是纪录片的魅力。”
  许唐低头,大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屁股,抽完了最后一口,扔在地上踩了一脚,抬头又去看关铭,将这段日子以来放下的架子又重新端了起来,说:“小关,我叫你一声铭哥,是欣赏你的能力,喜欢你这个人。既然你来了,跟着我干这几个月的活儿,我就再多教你一句——”
  他将手轻轻放在关铭背上,像是将他刚刚受过的那份刺耳又还给了关铭,不冷不热地说完:“玻璃心是拍不好纪录片的。”
  许唐说罢,捡起地上的烟头,一个弧度飞抛进了饭店门口前的敞口大垃圾桶里,手插 进裤兜,潇洒转身往包厢里走去。
  留下关铭一人站在门口,迎着艳阳,却披一身沉重,抽完一根烟后,又忍不住抽了一根。
  吃过午饭,镇长张文亮带着手下一道,亲自陪同许唐他们去了趟田林家里。
  几位镇上的干部拉着田伟东语重心长地做思想工作,说田林这是在回报家乡,当今社会进步了,做直播也可以是个正经职业,还苦口婆心劝他让他也出镜。
  田伟东一开始完全听不进去,可镇长都亲自出马了,干部们又做下保证,说这次拍摄过后帮他们家再申请一份低 保补助,田伟东才渐渐松了口。
  但他依然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并表示自己坚决不会出镜,只勉强同意摄制组可以到他家取取景。
  好在这也算是个进展,镇长一行人离开的时候,许唐揽着田林的肩膀、带着方菲晓荷对人一顿感谢,都快把张镇长他们说得不好意思了。
  送走了接待方,天光也变得柔和了些,许唐发令正式开工。
  关铭这次没再多言,安排了大飞和磊子组装设备镜头。
  老万和韩爷看许唐脸色不太轻快,也加快了手脚干活,将田林家的旧瓦房、破院子布置出了合适的氛围。
  许唐从监视器后面出来,走到院子中间的石桌凳旁,拍拍田林的肩膀,一脸哥哥般的慈祥和煦,说:“小田啊,一会儿你就像往常一样开直播,自然点儿,放开点儿,和你的粉丝说说话,给他们展示一下你手边儿这些特产。”
  田林点点头,干干净净的脸上现出一层腼腆的笑容,嘴角上扬着,诚恳地看向许唐:“好的导演,我就是…哎,有点儿紧张,怕在镜头前表现不好……”
  “别紧张”,许唐笑得灿烂,漂亮的一双桃花眼含着如水波纹,冲田林使劲眨了眨,手背敲敲他胸口,宽慰道:“小田长这么帅,特上镜,自信点儿啊!”
  院子里的直播镜头拍了几组后,他们又转场去拍室内。
  田林的房间很小,花花绿绿的当地特产堆满了屋子,垒起来快有半面墙那么高。
  置景完毕,关铭架好了摄影机位,老韩布好了灯光,室内戏顺顺当当也开拍了。
  拍室内部分时,许唐注意到了窗外偶尔出现的身影,那是一个佝偻着脊背的身子,穿着破旧,眼里藏着不安和怀疑,但许唐就是知道,那份眼神里未必没有存着一丝对家人的关心。
  拍完了室内戏份,时间将近傍晚六点半,天色一点一点变暗了。
  众人忙着收拾设备,许唐和关铭站在一起看刚刚拍的片段回放,周遭的气氛冷淡,俩人脸上都看不出收工后的轻松愉快。
  “哥哥”,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子在俩人身后开口,许唐和关铭双双扭头,看到小女孩的目光颤颤巍巍锁定在关铭脸上:“你有…糖糖吗?”
  她又凑近了点,故意躲着不远处的田林似的,压低声音,唯独朝关铭露出甜甜的笑,无辜无比,问:“小双想吃糖糖…你有没有呀?”
  许唐一下子就破功了,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瞪着眼睛你看我我看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乖乖,这个哥哥不喜欢吃糖糖”,许唐蹲下来,从裤兜里掏出半块巧克力、一包牛奶糖轻轻放到小女孩手上,眉眼间全是温和,柔声说:“哥哥有,全给你,好不好?”
  然而,小女孩刚兴高采烈地接过东西就被田伟东发现了。
  “田小双!”田伟东驼着背走过来,揪起她的后脖领,厉声骂道:“你个瓜娃子,不听招呼!过来!”
  他只用了一只手,就直接把委委屈屈、一脸惊愕的小朋友拎走了。
  许唐还蹲在原地笑,抬头不自觉看向关铭,像保持着多日以来形成的默契,想要分享一份短暂的轻快,正好对上了关铭望过来的一双眼。
  下一秒,关铭抿了抿唇,眼睛不自然地挪开了。
  众人在镇子上吃过晚饭就回了酒店休息。
  第一天正式拍摄,他们转战不同城市,旅途奔波,工作进展波动又大,原本应该很容易入睡的,许唐却没觉出半点儿疲累。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回放着大中午关铭站在饭店外的那几句质问,明明自己也据理力争过,那些经验、理论一说出口全都是气势,可他就是觉得心里泛着意难平。
  大抵是因为,过往拍纪录片的日子里,没有人真正这样质疑过他吧,没有人这样直白地发问过吧,像是一根刺扎过来,没见血,却插得胸口难受,叫人堵得慌。
  许唐联系了一位有扶 贫工作经验的朋友,又给一位和他关系很铁的直播经纪公司大佬发了消息,还是决定帮田林一把。
  发完消息,许唐始终睡不着,他披上了外套下楼,在酒店的院子里一圈一圈地绕,慢慢散步,试图理清一切头绪。
  月光亮堂堂地照在地面上,拉长了许唐的影子,他又一圈绕到酒店院门口的时候,关铭如鬼魅般忽然出现了,踩住了他身后的影子。
  “小…铭哥?”许唐转身的时候注意到面前堵着的一面人墙,抬起头居然看到了关铭,笑了,问:“你怎么也下来了?”
  关铭并不走上前,隔着一道长长的人影,黑暗里沉着声音,说:“睡不着,出来抽烟。”
  许唐倒是大大方方的,往前上了一步,冲关铭伸手要烟,笑着问:“怎么,都一天了,还想不通呢?”
  见关铭抿着嘴唇一脸吃了瘪的模样,许唐觉出点好笑,觉得关铭这时候挺像个别别扭扭的大男孩,又说:“在我组里从没有隔夜的不痛快,甭管谁不高兴了,最后都得我哄,实在不行咱哥儿俩喝两杯去,你想问什么随便问。”
  许唐放下手,插 到裤兜里,仰着脸,挺起上半身,下睫毛在明亮的月光下一眨一动,看着关铭笑意盈盈地问:“还是说,你也想吃糖糖?可惜我都给小妹妹了,不然还能拿来哄哄你。”
 
 
第25章 川(十二)
  “在我组里从没有隔夜的不痛快,甭管谁不高兴了,最后都得我哄,实在不行咱哥儿俩喝两杯去,你想问什么随便问。”
  “还是说,你也想吃糖糖?可惜我都给小妹妹了,不然还能拿来哄哄你。”
  这次终于轮到关铭因为许唐的话而吃惊了。
  他插在兜里的手握紧了烟盒,那原本是要递给许唐抽的,现在在他的手心被一点点捏紧,又慢慢松开。
  须臾,关铭从裤兜里拿出了米黄色的硬烟盒,带着温度送到了许唐手上,垂下眼睛:“我想吃的,你没有。”
  许唐自然而然地接过烟盒子,轻轻握在掌心,手指捻了捻表面一层柔板纸,来自另一个人手掌的温度早已在初秋的凉风里被吹散,悄悄藏匿了起来。
  “你可别小瞧哥哥我”,许唐熟门熟路抽出一根衔到嘴边,金色的烟嘴被他的两片唇含住,在明亮的月色下显得尤为精致,许唐叼着烟含笑问道:“你就说你想吃什么糖?”
  关铭接了许唐递回来的一根烟,从兜里掏出打火机,凑近了些,包着许唐的手帮他点烟,夜色太浓,还有微风,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快能看清彼此皮肤的纹理。
  关铭深深看了许唐一眼,松开手,又给自己的烟点着火,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市面上没有卖的。”
  许唐勾勾唇角,抽着烟不说话,迈动步子往前走,关铭也不说话,默默在旁边跟着。
  他们走到了酒店大门,走出了院外,在夜风里分别抽着烟,身上也不觉得太冷,温度舒适,氛围深沉,特别适合交心。
  没等许唐递话,关铭倒先开了口:“我白天的话说得过分了,抱歉。”
  许唐低头笑了,烟雾在他唇边飘飞,和关铭呼出的烟气在周围的空气中慢慢融合在一起。
  “你说得没错,是我有点儿急躁了”,许唐拍拍关铭的背,说:“作为导演,找出矛盾是重要,但作为旁观者,我也在反思自己,究竟能为田林这孩子和云海镇做点什么。”
  小镇入了夜格外安静,许唐不好好走路,身子掉转方向,面对着关铭倒着走。
  他一手夹烟一手插兜,摆出一副大男孩儿般调皮的样子,长长呼出一口烟雾。
  他慢慢地走,娓娓道来:“拍纪录片的过程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异常因素,天气突然变差、道具损坏丢失、拍摄对象不配合、工作理念起冲突等等,这都太正常不过了。”
  “这当中还存在一个就是道德底线的问题,比如今天我们看到拍摄对象们在吵架,他们争辩得越凶越好,矛盾最大化亮出来,绝对有看点。但如果他们吵着吵着要打起来了,我们可能就不该再袖手旁观,要在不可挽回的伤害发生之前上前阻止,而不是踩着纪录片的伦理底线继续拍摄。因此,纪录片拍摄过程中,我们既要保护拍摄对象,也要保护自己。”
  关铭手上拿着烟并不抽,伴在许唐对面,和他保持统一的步调,抬眼看他,问:“什么叫保护自己?”
  许唐又笑,捏着烟屁股抽完了最后一口,也看着关铭,说:“就是保护好自己的创作初衷,不要出现像你这样的玻璃心。”
  关铭脸色不怎么好看,抿着嘴唇不说话,许唐笑得更深了,眼尾的笑纹悄悄显出来,就这样盯着关铭的脸看。
  “好吧好吧”,许唐收了点笑意,说:“铭哥不是玻璃心,行了吧?”
  关铭还是不说话,却默默将目光裕宴。转了个方向,躲避许唐的视线,耳朵却还听着许唐继续柔声道来:“如果你被拍摄对象的痛苦击垮、经历折磨,影响了你的创作,那你这个片子注定会失败。”
  “我们去到的每一个地方,遇到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我们发掘别人的快乐、幸福、痛苦、悲伤,这是我们的工作责任和义务,当我们良心上过不去的时候,可以出手,能帮则帮,但前提是不要影响了你的本职工作。”
  许唐站定,关铭也停下来,定睛看过去,发觉许唐的眼里闪着光似的,在昏黄的路灯下亮盈盈的,脸上平静如水,却又仿佛藏着波澜壮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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