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妖怪,果然都是心思狡诈之徒!灰慈!你明明说过这一击一定会得手的!”
灰慈惊异地眨了眨眼:“你见我坑了骗了那么多人,居然还会信我的话?可真有意思。”
“你!你!”食凫怒喝一声,吹起飞沙无数,烛幽君却根本不为所动。
传闻中飞僵力大无穷,生命力无比强悍,但在烛幽君面前似乎还有些不够看。
烛幽君抬起眼:“你今日来,是嫌他烦了,想借我的手,替你把这个麻烦处理了,是不是?”
“烛幽君果然懂我。”灰慈笑意盎然,“我可是从不做亏本生意的,这一次来,有好几个目的。”
“一个是想杀了那个傻鬼,当然,若是不成也无妨。第二便是要甩掉这个麻烦,顺便告诉你们,可别只对那六样东西下功夫,你身边的人,可都得小心一点。”
“第三……”他兴致盎然地看向烛幽君,“烛幽君还不动手吗?”
“他还没见过你手染鲜血的模样吧。”
“你当我不敢?”烛幽君抬眼,血色枝桠忽然散发一阵甜香,半空中的飞蛾倒像是难以抗拒这样的诱惑,摇摇晃晃醉酒一般飞了过去,自投罗网。
空中的灰慈面孔消失不见,烛幽君一脚踢起食凫的脑袋,血色枝桠将他团团围起,嘶吼与死相都被掩藏在里面,等到枝桠散开,那儿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烛幽君背对着司南星:“今日,我先回……”
司南星拉住了他的衣袖,有些站不稳地往上攀住了他的手臂:“等会儿,呼,我刚刚一直憋着一口气呢,现在终于可以咳了。”
他扶着烛幽君,咳得惊天动地。
垂方按捺不住要化形,烛幽君垂眼,不仅把他封在了原型,连声都不许他出,气得垂方剑疯狂闪动,远看跟接触不良的电灯一样。
烛幽君扶着司南星,迟疑着伸出手,轻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隔着薄薄的夏衣,摸到对方触感明显的骨骼,烛幽君又想起当初自己看见他背上那块漂亮的蝴蝶骨,还有他在他背上留下的字。
想到他刻下的字,他又像是安心了点,他低声问:“你怕不怕?”
“嗯?”司南星顺着气,扭头看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啊……不怕。”
他直起身体,看向夜空中一个方向,目光悠远,“杀鸦投胎的好日子,是该杀个恶鬼给她助助兴。”
烛幽君看着他,良久之后伸手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脑袋换了个方向:“看错了,鬼门关看这儿。”
司南星:“……”
“烛幽君,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烛幽君低笑了一声。
司南星就侧过脸看他,笑着拉着他的袖子:“不烦了?”
“你别听他的,我又不傻,还不知道谁是为我好,谁是想害我吗?我也不听他的。”
“嗯。”烛幽君垂下眼,“都出来了,我们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他拉住司南星的手,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
鬼门关外,杀鸦似有所感,回头看了最后一眼:“……那儿是不是有人?”
尉迟也跟着回头,一脸了然,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推了她一把:“走吧。”
她便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懵懵懂懂地向前方飘去。
她身后,众鬼看不到的地方,司南星和烛幽君并肩而立,目送她远去。
司南星忽然开口:“烛幽君,我好像觉得这里有点眼熟。”
烛幽君看他:“这条路你走过千万遍,或许是有所感应。”
司南星缓缓眨了眨眼,看着那高耸入云的黑铁牌匾,前路蜿蜿蜒蜒看不清目的地。除此以外,他应该看不见什么了,但眼前的景象似乎和他记忆中的某处有些重叠,他仿佛看见凡间魂魄都化作光点,汇成星海一般缓缓往前流动。
这样奇异的情景,他居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安心。
司南星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困惑地揉了揉太阳穴:“也不是说那么眼熟,还是有点不一样,就像是……”
就像是,小时候常见到的楼下小卖部,久未归家再次见到,招牌换了、货物不一样了,却总还是有点熟悉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嗨呀,灰慈怎么这么讨厌,气得我直蹬腿,可恶有人知道被自己写出来的人物气到了怎么办吗,急求神医_(:з”∠)_
第90章 亦真亦幻
司南星原本是想赖床的,但窗前的阳光正好,明晃晃晒着他的眼睛,他只好迷迷糊糊半闭着眼钻进被窝,但其实已经醒了大半。
他还没彻底清醒的脑袋里想着,他昨晚难道没拉窗帘吗?
烛幽君的声音传来:“该起来了。”
司南星动作一顿,缓缓掀开被子看过去,目光透着几分茫然,下意识紧了紧身上的薄被——烛幽君就坐在他的窗台上,手里还蹲着一碗粥。
他举了举手里的粥:“放了些清热去火的百合,尝尝?”
烛幽君熬了这么久的粥,现在已经不光会白粥了,还学会了在粥里加各种东西。
司南星慢吞吞地缓缓闭上眼睛:“又是酆都大帝那儿拿的?他那儿好东西倒是挺多……”
“我再睡一会儿,昨天熬夜了,还没醒呢。”
“回头我从他那拿点食材给你。”烛幽君伸手掀开一点他的被子,“你的精气神已经恢复了,分明已经睡饱了,只是在偷懒而已。”
“烛幽君呐——”司南星在床上滚了一圈,愤愤蹬了蹬腿,“我是个病人,我是个熬夜的病人,赖会儿床怎么了?”
“也不是不行。”烛幽君做再次窗台上笑了一声,“就是下头的画妖不知道今天该买什么菜,急得直转圈。”
“做凉皮。”司南星趴在床上,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今天还没过去呢,今天不收钱了,每人请一碗凉皮吃,就当是杀鸦的生日饭。”
“昨天买了那么多材料还没用完,让小梨子不用急,不买菜……”
他说着说着又闭上眼睛。
烛幽君就坐在窗台上看他。
司南星悄悄偏过一点脑袋,露出一只眼睛:“你是不是看着我?”
“嗯。”烛幽君坦然承认。
司南星噎了一下,他嘀咕:“一般不都会否认的吗?”
“为何?”烛幽君似是不解,微微低垂下眼。
“你不会不好意思吗?”司南星斜眼看他,啧啧称奇,故意取笑他,“烛幽君,脸皮厚!”
“嗯。”烛幽君应了一声,一脸理所应当地看着他,“确实。”
“万年的老树皮了,是厚的,还刀枪不入。”
他身侧伸出一根细长的血色枝桠,就伸到司南星手边,“你要摸摸有多厚吗?”
司南星缓缓眨了眨眼,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人类和妖怪的文化差异,让烛幽君根本没理解他的意思,但他分明看见烛幽君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司南星反应过来了,他自以为在逗烛幽君玩,结果烛幽君已经不是原来的烛幽君了,他也学坏了,他也在逗着自己玩!
难道他这院子真是个不让妖怪学好的大染缸,连老实巴交的烛幽君都能被带坏成这样……
司南星翻了个身,撇了撇嘴。
烛幽君温声开口:“该起了,粥要凉了。”
司南星磨磨蹭蹭地爬起来,还不忘嘀咕:“你明明能让它不凉的。”
“嗯。”烛幽君看着他走进卫生间洗漱,伸出去的嫩枝又收了回来,意有所指地说,“但有人说我太惯着你了,我觉得也是得稍微收敛一点。”
“你得早睡早起,身体才能好。”
“知道了——”
司南星拉长的音调从卫生间传来。
……
到了傍晚,乌鸦落在桃木枝上叫了三声,冥府食堂准时开业,常来的阴差们熟门熟路地走了进来。
垂方挂上了印着“收银员二代目”的牌子,顶着一张臭脸站在了长桌后面,那儿一字排开摆着一碗碗还没放调料的莹白凉皮。
垂方臭着脸:“今天杀鸦过生日,一碗凉皮免费,调料自取,吃了就回,排好队!敢插队吃我一剑!”
门外远远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今天吃什么?辣菜吗?我好像闻到辣油的香味了!”
西海龙宫的小太子顶着一身“$”花纹的T恤往里走,身后跟着一贯笑得温和的淞泽,垂方根本懒得招呼他们。
隔壁院子已经打通了,正式开始营业,龙太子乐得清闲,端着凉皮往隔壁走,边走还边探头探脑:“小老板在哪呢?我有事和他说。”
“在这儿呢。”
司南星的美人椅也已经搬到了隔壁院,窝在美人椅里,对他们招了招手:“两位倒是几日不见了。”
“害,陪我爹应酬去了。”敖金言觉得奇怪,扭头问淞泽,“你也没来吃吗?”
“我那也有些事。”淞泽笑了笑,把话题转移过去,“你不是说有事要跟小老板说吗?”
“哦,对。”敖金言精神一振,挨过去说,“小老板,烛幽君,你们肯定感兴趣!”
“和凤凰族有关。”
司南星来了点精神,坐起来靠近他:“详细说说。”
“前几日凤凰族来找我们龙族帮忙。”敖金言挠了挠头,“我也想给你们传消息来着,但我爹看着我不让,我也没找到机会。”
“我们龙族跟凤凰族其实关系还不错……”
淞泽眼带笑意补充:“仅限龙宫里那几支天生尊贵的血脉,我们这种水虺修成的龙,在凤凰族眼里,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土龙’。”
“哎呀,你别打岔。”敖金言拍他一下,“谁要是看不起你,你打回去不就得了,要是打不过,或者他们人多势众欺负你,你就喊我!”
淞泽脸上的笑带上几分真心:“好。”
司南星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呢?”
“哎呀!都怪他打岔!”敖金言一拍脑袋,“他们来找我们龙族,让我们帮忙,和他们凤凰族一同去讨伐叛徒凤焱。”
司南星有些惊讶:“讨伐?”
先前凤凰族的态度还不是这样的呢,就连讳恶君他们去要人的时候,都还是护着的。
“这倒是不知道详细的,只知道凤凰族人人提起他,都深恶痛绝。”敖金言困惑地抓了抓脑袋,“这其实也挺奇怪的,凤凰族一向还挺护短的。”
烛幽君刚刚吃完一份酸辣爽口的凉皮,拿起桌上的纸擦了擦嘴角,抬眼说:“酆都大帝与天帝相商过了,应当是天帝出面,让凤凰族知道了轻重。”
“这倒是有可能。”敖金言若有所思,“那群凤凰虽然护短脾气又不好,但大是大非好歹还拎得清,天帝出面,让他们自己处理,应该也是给面子了。”
烛幽君若有所思:“我倒是比较惊讶,他们居然当真知道凤焱在什么地方。”
先前还根本不配合,说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呢。
“真要找起来,总归是有办法的。”敖金言摸了摸下巴,“我们也没帮多少忙,只答应帮他们护法,立下结界,让那小子跑不出去。”
“剩下的交给他们凤凰族自己处理,但结果……”
他微微耸了耸肩,“他被人救走了。”
……
三日前,迷仙林。
龙族布下结界,将这一片山林团团围住,即便是凤凰,也插翅难飞。
凤焱没想到自己的族人会这么声势浩大地追上门来,一路化作原型跌跌撞撞,脚下还抓着一枚通体火红,隐隐有金光流转的蛋。
一声凤鸣,他眼前拦住了几只凤凰,冲撞之下,逼迫他停在了这片迷仙林之中。
凤焱化作人形,一身华服的红发男子,脸色发青护着那枚几百年都没有苏醒的凤凰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拦路的凤凰族人。
他语带忿忿:“你们当真要这样逼我?”
为首的凤凰族长老,双翅遮天蔽日,怒喝一声:“凤焱!”
“你不要执迷不悟了!凰焱醒不过来,即便你危害苍生,又能有什么用?收手吧,你……”
“你们不知道她是被谁害成这样的吗!”凤焱愤怒昂首,满场凤凰鸦雀无声。
凤焱一个个看过去,眼带嘲弄,“我凤凰一族,天生傲骨,如今居然也成了不敢吱声的鼠辈。”
“你们不敢说,我来说,是天帝!是那江澜尘!”
“住口!”凤凰族长老骤然变色,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天色骤变,一阵阵闷雷在九天之上轰隆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雷霆攻势。
凤焱仰天大笑:“哈哈!天雷降世,有本事,就把我劈死!我若死不了!定要让那狗天帝,血债血偿!”
“他骗我妹妹,害她堂堂凤凰神女再也醒不过来……你们不敢为她报仇,我敢!”
“混账!”凤凰族长老大怒,“此时因缘巧合,是为天道……凰焱之事,天帝冥王都允诺一定会出手相助,她并未死,求助于两位大能,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和那群上不得台面的臭虫混在一起,又能怎么救你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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