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泽有预感,三家不再忍气吞声,而杨家一时还不能转变趾高气扬的态度,还当杨家是四家之首,他们之间的冲突不可避免。而杨家纵然强势,若是只对上一家还有胜算,但同时对上三家,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所谓夷族的生意不过是诱饵,诱惑他们自相残杀的饵。
第135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果真如陆成泽所料那般,江南世家彻底闹翻。
只因陆成泽口中一本万利的夷族的生意,顿时唐、孙、林三家连成一气,将杨家排除在外。
杨家各行生意也不再如以往那般无往不利,三家倒也没有刻意与杨家作对,只是不在如以往那样让利颇多,一切都公事公办。
杨家家势虽然大于其他三家,但三家联合之后,杨家也不得不避其锋芒。
很快各行掌柜便将自身处境上报主家,杨家家主这些年被捧得高高在上,知道此情景自然怒不可遏,想要约见其他三位家主,但其余三位家主都拒不见之……
陆成泽翻看手中安插入各家暗探传出来的情报,轻蔑一笑便将纸条丢入火盆之中,火舌慢慢吞没纸张,烧成灰末。
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杨家自视甚高,仗势欺人,将其他三家视为从属,而其他三家不满杨家张扬跋扈,但又因安丞相的缘由不得不忍。
而现在陆成泽给了三家一个无需再忍让杨家的契机,自此,把持江南固若金汤的四大家族自内分崩离析。
而现在陆成泽要做的便是等,等四大家族自乱阵脚,随后再逐一收拾。
不到一个月,庭院中的桃花花瓣纷纷落下,只余下干枯的花蒂还留在枝头。
杨家便如同这株桃树一般,盛极之时枝繁叶茂,枯萎之时尾大不掉。
那么多年,杨家族人众多,仗着杨家高高在上得罪的人更多。
面对三家联合抗衡,杨家自是有所回应,林家家主刚刚承袭家主之位一年,自然不比其余唐、孙两位家主老谋深算。
杨家将杀鸡儆猴的目标放在了林家身上,但刚开始着手打压,孙、唐两家快速伸出援手。
三家迅速婚嫁联姻,以示联合之意,杨家彻底恍然大悟,但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三家联合不止是商业上的联合,短短一个月,唐家家主的嫡孙女嫁予林家家主嫡长子,孙家家主的内侄娶了林家之女,唐家家主幼弟迎娶孙家嫡幼女……
三桩婚事仅用一个月便走完六礼快速拜堂,便是普通百姓家都不会如此匆忙,更何况底蕴深厚的四大家族,由此可见三家联合的决心。
见三家联合,杨家也心生怯意打算放手,但此刻却由不得杨家做主,顷刻间局势天翻地覆,变成了孙、唐、林三家不放过杨家了。
三家互通有无联合各行各业钳制杨家,打的杨家措手不及,自此称霸整个江南,便是朝廷重臣也要礼让三分的杨家开始由盛转衰……
陆成泽看着不过用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借口便将整个江南搅得天翻地覆,不由得觉得可笑。
“下一步,该准备一批夷族之物了……”
陆成泽召来天枢,低声吩咐道:“你亲自前往京城,秘密行事,通过暗卫的渠道求见陛下,请陛下将夷族进贡的宝石玉石先借给我用一用,离间计能不能再用一次就看这批宝石了!”
“是,”天枢低头应道:“王爷,马匹要不要?”
“马匹早就分派到军中,若要抽出动静太大了。”陆成泽思索了一瞬回答道:“头一回交易,有一批珠宝足矣。”
“是”天枢想要退下去,但犹豫了一瞬再次问道:“王爷,您可有信件,让属下带回去的。”
陆成泽摇了摇头:“此事事关重大,不能留下笔墨,你亲口传信便好。”
天枢有些着急:“除此事外,便没有其他话要传往京城了吗?”
陆成泽愣了一下,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拇指与食指轻轻搓了搓,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了,先将江南之事解决了,再说其他吧。”
天枢暗暗叹了口气退了下去,心中不由得苦恼,连封镇安王的信鉴都没有,只他一个人回去,陛下见了他,会不会挨罚哟!
陆成泽独自一人待在书房里,从书桌下的画卷中取出一沓画纸。
上面画着江南四季的花草。
江南的春比京城要来的早一些,例如桃花,江南的桃花会比京城提早半个月绽放。
每年陆成泽都会画一枝桃花,想要将这幅画送到萧毅瑾手中,先让他在京城的春天还未来临之时,感受一下江南的春色。
但每每在画好之后,心中便不由得胆怯了。
他的脑海中无数次浮现起当初他请求离开,用丹书铁券以作威胁的时候,萧毅瑾满脸愤怒的模样。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萧毅瑾那句‘不要再回来……不要在出现在京城之中……永远不要再回来……’
终究是他的过错,是他伤害了萧毅瑾对他的心意。
于是画作一张接一张的累积,将他见到的江南景色都画了下来,每一张都是为萧毅瑾所画……
陆成泽一一翻过,每一张上面的画作都栩栩如生,好似再次经历了春夏秋冬。
片刻后,陆成泽再次将画收了起来。
总有一日他会将这些画交到它们该出现的人面前。
杨家的分崩离析,一切都结束的猝不及防,但却在意料之中。
杨家遭受孙、唐、林三家打压,就连陆成泽也光明正大的掺了一手。
安丞相倒是想要伸出援手,但在陆成泽出手之后,刚刚伸出的那只手就直接缩了回去,之后便装聋作哑,只当不知江南之事。孙、唐、林三家乘胜出击,鼎盛百年的杨家便土崩瓦解。
三家加上陆成泽,四方分化杨家,一切都顺利的出乎意料。
在杨家覆灭之后,如今已进五月天气渐暖,江南河脉盈多,端午佳节官府照旧例举办的龙舟大赛,特意邀请了陆成泽出席,天枢在端午前回到江南。
天枢风尘仆仆而来,向陆成泽禀报道:“属下将江南之事禀报给了陛下,陛下私下开了库房,将近三年来夷族进贡的所有宝石都拿了出来,另派了一批人手,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将宝石运往关外。”
陆成泽点了点头,静默了片刻问道:“陛下……陛下可曾……可曾问起我?”
天枢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道:“属下也只在进京第一天面见了陛下,当时陛下倒是问起了王爷,但还不等属下回话,囚凤台的陆夫人便派人前来禀报,小皇子在哭泣……陛下听闻后便匆匆离开,之后陛下所有谕令皆是由暗九统领转告,属下就没有再见过陛下……”
“知道了。”陆成泽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无力的至极。
此刻他不知自己还该不该回京城。
京城之中还有他的位置吗?
皇城之中还有他的位置吗?
萧毅瑾心中,还有他的位置吗?
陆成泽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神,慢慢的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又睁开眼,长呼出一口气,将心中的悲切之情压制下去,深埋心底。
“陛下是如何安排的?”陆成泽问道。
“陛下说,王爷您的计划漏洞太多,虽然省事但难免会漏出破绽。”天枢躬身继续回禀:“陛下说瞒天过海便要假戏真做。”
陆成泽点了点头示意天枢继续说下去:“陛下为此次交易打通了一条交易通道,商队可以贿赂北境军营之中的校尉官员通过城门关卡,直通夷族,城外三十里处有一家驿站,那里本是行商修整之处,陛下在那里安插了人,交易可以在那处进行。”
陆成泽点了点头,原本他的计划是派人假扮夷族商人,将珠宝运至边关,在关内交接。正如萧毅瑾所有,这个计划漏洞很多。
比如夷族之人如何进入关内、比如夷族之人又为何非与他们交易、比如夷族之人如何能囤积如此多的珠宝……
但萧毅瑾的计划弥补了这些漏洞,贿赂官员、出关找到交易场所、由中人出面交易、买卖双方都不出面,交易之人身份隐秘,每一步都让三家的人参与其中,更能让他们深信不疑。
陆成泽没想到萧毅瑾居然这么信任他,将那么多宝石拿出来,虽然不该,但不得不说,陆成泽觉得心中陡然升起一丝欢喜:“陛下安排的校尉是谁?”
天枢看着一眼陆成泽,又快速的低下头去,低声道:“您认识的……吏部尚书之子孙正德。”
陆成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萧毅瑾此次安排甚妙,私通夷族乃是大罪,若是旁人恐怕无法名正言顺的当他们出关。但孙正德不一样,大长公主之孙、吏部尚书之子、大理寺卿正之弟,凭着岳父的裙带关系进入北境军中,自然有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张扬跋扈、藐视律法的资本,加之初到北境只是个小小校尉,上面被层层压制,若是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不服气,一丝头脑不清明,做下大逆不道之事,貌似也在情理之中。
更何况,这般隐秘之事,交给旁人也不放心,孙正德为人憨直,对陛下忠心耿耿,整个北境没有比孙正德更合适的人选了!
“那便听从陛下的安排吧。”陆成泽微微勾起嘴角,轻声道:“第一次交易就安排在端午之后……”
第136章
端午当日,天枢手上捧着五彩绳编织的百福结呈送到陆成泽面前:“王爷,江南这边与京城不一样,端午出门必戴百福绳,入乡随俗您也戴上吧。”
陆成泽伸出手,任由天枢将五颜六色的百福结系在皓白的手腕上,手臂垂下后玄色长衫的大袖将手腕上的绳子遮住,晃动间依稀可见五彩的丝线垂下。
“各地的民风习俗皆有不同。”陆成泽轻叹一声,在京城之中逢年过节,特殊的时日都会吃一碗饺子,而江南不同,这里人吃的汤圆,里面包裹着各种馅料,甜的、咸的、辣的,与饺子一样无所不包……
天枢笑着站在一旁,躬身道:“王爷,车马已经备好,咱们现在出发吗?”
陆成泽点了点头,走过厅门之时从悬挂在门框上的艾草上,摘下一片艾草叶,凑到鼻下嗅了嗅,带着刺鼻的草药味提神醒脑。
官府举办的龙舟大赛,是当地一大盛事,意在与民同乐,但可笑的是,龙舟制作所需甚巨,普通百姓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场比赛。
如此出风头的事情,孙、唐、林三家自然不会错过,尤其是今天杨家落末,三家更是处处想要争一个头名。
陆成泽到达河畔之时,周围聚满了人,百姓挑着担摆满了两岸。陆成泽来前自然有人清道,中间空出了一条一丈宽的路来。
众位官员前来相迎,陆成泽走在首位,缓步走在路上,视线看着路边小摊子上摆放的货物。
茅草编织的蚂蚱蝴蝶等动物栩栩如生、一条条排列整齐的百福绳结、还有做工算不得太精细的香包以及各种小吃摊子……宛如一场集会。
忽然陆成泽在一处摊子前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糖画摊子,陆成泽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摊主看着陆成泽周身气势威武不凡,再加上身后一串穿着官府的官老爷,立即紧张的站起身,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位…这位大人,您……您想要什么?”
陆成泽看着插在前面木条上的小老虎,忽然想起了京城里与萧毅瑾同游的情景,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
“给我画一条龙吧。”说着,陆成泽伸出两只手比了个大小:“这么大,还要两条长长的龙须。”
“是是是!”摊主急急的应承着,抖着手敲下一块糖,放在火上慢慢融化,颤抖着慢慢画出了一条龙,然后用竹签子粘好,递上前去:“大人,您要的龙。”
陆成泽伸手接过,垂眸看着糖画,与当日萧毅瑾在街头买的一样的褐色糖浆,许是摊主紧张手抖所致,龙上面的鳞片大小不一,不过也无妨,这一个终究不是京城那一个了,他也不过是望梅止渴罢了。
陆成泽轻声道谢:“谢了。”说着从怀中掏出荷包问道:“多少钱?”
“不用不用。”摊主连忙推拒:“哪能要大人的钱啊!”
后面的官员也笑着上前奉承道:“能给王爷效力是他的福气。”
“本王从来不欠旁人的,就算再不济还不至于占百姓的便宜。”陆成泽再次对摊主说道:“该多少就多少,总不能让你吃亏。”
小摊子抬手抓着袖口擦了擦额头,低声道:“十……十文钱。”
陆成泽打开荷包,从荷包里数出十个铜板放在掌心递了过去。
小贩诚惶诚恐的接过,下意识的揽客话语脱口而出:“谢谢客官,欢迎下次光临。”说完才知道不妥,连忙低下头去。
陆成泽笑了笑,自然不在意,拿着龙形糖画径直向前走去。
天枢凑到陆成泽身边小声问道:“王爷,您身上怎么有铜板的啊?”
举凡世家子弟,出门都是银锭子,陆成泽身上连银钱都甚少带,万万没想到居然有铜板。
陆成泽浅浅一笑,看着手中的糖画回答道:“有个人就喜欢这些糖人糖画的小玩意儿,若是他想要时却没有铜板那该多遗憾啊。”
从那次京城一游之后,他虽然还是忘记带上银子,但身上常备着一个荷包,里面放了五六十枚铜板。不多,不够酒楼一顿饭的,但若是想要一幅糖画还是不成问题……
只可惜,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在京城里在吃一次糖画了。
临河的望水阁中,聚集了江南众多豪门士族,陆成泽的到来让那些人更加热络。
陆成泽一进门,众人便围上来行礼,陆成泽皱着眉点了点头。
其他人可以不理会,但为首的孙、唐、林三位家主,却要好生应付。
陆成泽伸手亲手将他们三人扶起,环视着四周道:“今日佳节,大家莫要拘礼,都自在一些吧。”
“王爷说的是。”唐家家主立即应和道:“只是外头人多嘈杂,草民在顶层设宴还请王爷赏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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