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完这出之后姜辉确实消停了不少,不敢再打压得太过分,偶尔碰到人家就只骂几句爹妈,陈青哲搬到了另一个宿舍,见到他就绕着走。
周诣长了教训,现在上哪都带着手机,洗澡的时候也把手机套进防水袋里,然后放在厕所窗台上,屏幕一亮他就关掉花洒,赶紧用毛巾擦干手上的水,拿起来看是不是陈铎。
说实话,他现在挺烦10086的,这个让他无数次由激动瞬间变失望的号
码,他恨呐。
第56章
期中考试这天周诣起晚了,在宿舍醒过来的那一刻屋里只有他自己,周诣怀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消极心态,不慌不急地洗漱完,穿好衣服之后悠哉去考场,最后只做完了选择和默写,顺畅无阻地达成了“人生第一次语文不及格”成就。
所幸其它科目他发挥都得很稳,班里同学跟着老师复习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刷卷子攻专题了,做题速度也提高不少。
考卷上的很多题都是他快做吐了的那些,一考完周诣就知道自己稳了,假设考语文没迟到的话,全校第一根本没问题。
然而迟到的事实赤裸裸摆在眼前,周诣最后还是考了个班里第一,全校第六。
上台领奖状的时候,周诣连笑都没露一下,他开心不起来,一是因为成绩不满意,二是因为他心情很差。自从他饭量一天天减少之后,他的脾气也一天天变大了。
肚子越空就越烦躁,最恐怖的是他真的完全感觉不到饿,吃饭对他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他每天都在枯燥无味地刷题,然后抽烟,午休之后接着刷题,又抽烟,再去自习室刷题,像个机器一样不断重复着这两件事。他之前变瘦掉肉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却连班主任都看出来他体重急剧下降了,班主任拉着他的胳膊语重心长劝他,压力太大就适当放松,一定要保持健康,不吃饭是会死人的。
周诣一个人坐在食堂最角落的桌,往嗓子里硬灌了半杯热粥。他咬一口馒头,深皱着眉麻木地咀嚼完,然后闭上眼睛往喉咙里使劲一吞,食物划过食管的感觉差点让他干呕出来。
周诣不信邪似的又去买别的饭,结果无论吃什么都是一口就饱了,明明拿在手上的时候还挺有食欲,一放进嘴里又仿佛被强行喂屎,反胃,想吐。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第几次地把饭扔进垃圾桶,去天台吸烟了。
今天天台上的人很多,周诣估计又是在聚众欺负人,他往人堆里瞅了一眼,看清楚是谁在欺负谁之后,就非常无趣地把视线挪开了。
几个月前的那场酒局没啥用,葛赵临喝完酒就六亲不认,另外那些混混八成也没把小屁孩们当回事,陈青哲现在又被姜辉带人围了,旁边只有那几个高一的男生在护着他。
周诣靠在栏杆上看他们狗咬狗,小屁孩果然只能在蹦迪的时候又拽又酷,真遇上事儿了一个比一个会缩,说护着都有点勉强,那畏畏缩缩的样更像是在求人家别动手。
有个体育生推了一下陈青哲,后者轻飘飘地就倒在了地上,周诣差点笑出声,立马去看体育生的表情,看到他也是一脸震惊,这尼玛柔弱的跟个芭比娃娃似的,他都没使上多大劲儿。
陈青哲的朋友们最后一致选择了明哲保身,退到一边不再管了,陈青哲跪在姜辉面前,一边被他扇巴掌一边哭着道歉,旁边所有人都在笑,几个体育生围上去暴打陈青哲的时候,周诣就没再继续看他了,反而看向了他那群高一朋友。
周诣心里对陈青哲的那一丢丢怜悯,全来自他这些朋友们,陈青哲脑子不灵光也不认识陈铎,其实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这些朋友们既然都能把葛赵临请到酒局了,就不可能不知道陈铎长什么样。
所以,为什么他们心里个个都跟明镜似的,知道陈青哲长得有点像陈铎却不告诉他,而且还怂恿他报十中呢。
周诣啧了一声,看着姜辉往陈青哲头上倒了好几瓶啤酒,他头回觉得人之初性本恶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自己,陈青哲的这群朋友们,这群年纪不大就满肚子心机的小屁孩们,比起自己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以为顶着一张和陈铎百分之40相似的脸,十中的混子就不该动陈青哲了,甚至也不敢动他们。
天真的可以。
周诣点上第二根烟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来一看,差点激动得把手机从天台扔下去。
陈铎终于终于终于给他回短信了。
回了个句号。
“妈的。”周诣低骂了一声,陈铎真是沉得住气,他发个感叹号也行啊!
周诣激动得眼眶差点酸了,打字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
- 陈铎?
陈铎几乎是秒回:
- 嗯
周诣很不争气地抽了下鼻子,我这泪腺也太发达了跟个娘们似的,要是真哭出来我就从天台跳下去。
周诣骂完自己之后才继续抖着手打字,他想说的那句话才打出来一半,就被陈铎抢先了:
- 我也很想你。
周诣闭了闭眼睛,他手上的烟已经被风吹灭了,他重新点燃,猛吸一口平静下来。
- 我点烟 都是抖的
陈铎的时间非常紧迫,直接打过来一个电话。
周诣一接就劈头盖脸地问:“有多想。”
“很想。”陈铎哑着嗓子低声说。
他的声线变了很多,透着一股浓浓的疲累感,周诣心里一沉,“你是不是连觉都睡不够,训练很累吗。”
“不累。”
“我以为,”周诣叹了口气,“报喜不报忧这种傻事,只会对家人做。”
“你就是。”
周诣愣了一下,苦笑道:“那我宁可不当你的家人。”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看你逞强。
“好,”陈铎看着手指骨上的几道伤口,坦白了:“累,累得要命。”
“那就回来。”周诣半认真半玩笑道。
陈铎没接话,周诣听见他那边没声音了,过了一会之后,陈铎才轻声说:“手机不能偷玩太久。”
周诣秒懂,嗯了一声,“再见。”
他说完,静等着陈铎挂断了电话。
他又深深地叹一口气,把烟掐灭,闭上眼睛吹了一会风,他本来在心里攒了很多很多话想说给陈铎听的,想问他过得好不好,适不适应南京的天气,口袋里的钱还够不够用,但听到陈铎的一句“不累”之后,所有预演好的一切,都瞬间垮掉了。
这种心疼却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就是异地带给人最大的冲击。
他闷头刷了一下午的试卷,放学之后也没去吃饭,直接就回了宿舍进厕所洗澡。
洗完澡说不定心情就能好一点,周诣刻意挑了这个没人的时间,趁舍友都不在的时候洗,厕所的门不能反锁,因为已经坏了,被他一脚踹的。
周诣以为自己这种避嫌措施不会出问题,但他刚洗完头,厕所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周诣正好背对着门,他没再动,想等那人赶紧道歉然后滚蛋,然而十秒钟之后人依然没走,就傻站在门口不说话。
周诣低着脖子慢慢转过身来,坦荡且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他抬头,看见陈青哲光着上身站在门口。
在打量他。
第57章
周诣本来心情就吊差,遇到这种耍流氓耍到他头上来的脑残,整个人膈应得犯恶心,陈青哲脸上一副“我不知道你在洗澡”的迷茫表情,耳朵潮红的吓人却还盯着他的身体看。
周诣的视线连一秒都没往下移过,一直注视着陈青哲的眼睛,他歪了歪头,冷声道,“还不滚,没看够?”
陈青哲的胸膛剧烈起伏一瞬,像是鼓起勇气又顷刻间泄了气一样,他滚动过喉结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转回身就退了出去,没关门。
周诣心里窝火,他草草洗完澡就关掉花洒穿上了衣服,拿着毛巾走出厕所。
陈青哲一见他出来,连声道歉都不说就想进厕所,周诣站在门边往他肩上锤了一拳,陈青哲重心不稳似的往后倒退几步,被周诣堵着不让进了。
周诣把毛巾搭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脸,低头点了根烟之后,突然往前一俯身,把一嘴浓烟都吐在了他脸上,“给个解释。”
陈青哲被烟味呛得咳嗽个不停,周诣的烟后劲大还辣,他咳得跟哮喘发作似的,大半晌之后才止住,“我是,我是进去擦药。”
周诣视线下移,瞥了一眼他赤裸的上半身,姜辉揍了这小子一身磕巴淤青,好几处擦破的皮还在往外溢血。
“干得漂亮,”周诣莫名啧了一声,“谁允许你用窗台上的药了。”
你知道那是谁的吗。
陈青哲一听,心底对周诣抱存的希望彻底灰飞烟灭,他算是看走眼误把畜牲当好人了,周诣中午不帮他出头就算,凭什么连药都不让他擦。
“是我先看到的药,然后宿舍里也没人说不让用。”
他又接着理直气壮道:“我膝盖还在流血,滚开。”
周诣嗤笑一声,心里那股怒火全让他一个“滚”字给挑起来了,周诣一脚踹在陈青哲膝盖上,踹得他直接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周诣蹲下看着他,“是不是给你惯的?顶着这张脸以为我下不去手?”
周诣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接着又给他另一边脸来了一掌,用烟头指着他还在流血的膝盖,“接着横,我用烟灰给你止血成吗。”
陈青哲的腿猛地哆嗦一下,条件反射似的绷紧了脚尖,烟头离他膝盖上的皮肉非常近,近到周诣只要指尖稍微抖一下就会烫到他。
“又没人告诉我那是你的药,”陈青哲几乎快哭出声来,“凭什么怪我啊。”
“那是陈铎的药。”
陈青哲先是愣住几秒,然后眼泪唰唰地就下来了,“他有艾滋病啊!我完了啊!我用那包棉签了,陈铎用过吗?棉签会传染吗?!”
周诣看着他,不说话了。
“太恶心啊,”陈青哲没有眼力见似的,继续扯着嗓子冲周诣吼叫:“艾滋病疯狗!艾滋病啊!看上陈铎你是不是脑子有”
周诣把烟头按在了他的膝盖上。
“啊!!”陈青哲拼命往后缩,周诣抓住他的脚腕,抵着烟头在他溢血的膝盖上拧了个圈,焦黑烟疤烫出来的同时,烟也被碾灭了。
周诣真生气的时候往往一句狠话都说不出来,他沉脸看着陈青哲,一拳打在他的肋骨上,接二连三的拳头往陈青哲身上砸,知道他就一小屁孩,下重手会出人命的那种,所以绷着胳膊提了些劲,拳头力度不算重。
陈青哲哭天喊地惨叫,抱着腿朝宿舍外面爬,周诣给他个教训之后就停手了,大力关上宿舍门,让他滚回他自己的宿舍。
周诣这会终于明白陈铎为什么情绪一激动就坐在床头抽烟了,说实话,确实很管用,他现在就很想这么干。
他掏了掏裤兜,拿出烟盒一看
,空了。
周诣颓废地躺回床上,一只手捂着肚子。厌食症这操蛋的玩意还真是容易让他冲动,小屁孩区区几句话就能把他惹炸毛,他叛逆期过了之后就再没因为单纯打嘴仗跟人动过手,陈青哲挺有能耐的,成了第一个例外。
他以前也经常听别人这样骂陈铎,无非就是心里生两下气,替陈铎觉得这些人的嘴真他妈臭,就没什么别的反应了。但是从陈铎毫无保留地告诉他真相之后,他再听到“艾滋病,疯狗,野种”这几个字眼,怒火蹭蹭就往上涨,脾气跟串炮仗似的一点就能着。
陈铎铁了心要骂名背到底,说担着就一直担到死为止,周诣认了,也尊重陈铎的决定,但周诣可没保证过自己也会忍着,敢当他面说的一律挨揍,没什么好商量的。
从陈铎那次回短信之后,周诣再发过去的消息,陈铎隔三岔五地都能回上一两句,打电话的频率也变成了一月一次,但通话时间非常短,从没超过五分钟。
电话打通的时候周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互相问候完一声就双双沉默了,周诣能听出来陈铎说话的语气很疲累,他每次都是晚上训练完才有空打电话,本来人就话少,再加上浑身累的发麻,更是没有半点聊天的欲望了。
过年陈铎也没回来,周诣有点失望地回了他一个“哦”,把手机关机扔在床上,下楼去吃年夜饭。
下楼梯的时候他眼前突然黑了一秒,刚落到一半的脚瞬间就踩空了,幸好周诣身体比脑子反应快,迅速抓住了楼梯扶手撑稳自己,动作狼狈得不行。
踩空那一秒他下意识就把尖叫忍住了,没让爸妈发现这堪称惊险的一幕,不过周岐就在他后头,看得清清楚楚,她表情复杂地看着周诣的脚腕,已经瘦到骨节突出,只剩外面一层皮了。
周诣坐到餐桌边,一声不吭地吃着年夜饭,他张嘴进食和吞咽的动作都很缓慢,看起来十分勉强,周震海憋住怒气偷看了他好几眼,强忍着没发作。
周诣小鸡啄米似的吃了几粒饭和一口青菜,满桌子的肉碰都没碰,拎着两瓶啤酒站起来就说吃饱了。
周震海突然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怒吼:“大过年的属你最晦气!又急着上楼吸毒是吧!什么不人不鬼的东西!”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周母显然也忍了很久,红着眼睛瞪周震海:“不就是高考吗!不就是压力大吗!你犯得着这样说他吗!”
周诣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把啤酒放回桌上,低着头转身要走。
“滚过来!”周震海怒喝一声,“这桌子饭你要是不吃光!你就别他妈想上楼!”
周岐撂下筷子,冷着脸道:“我明天带他去医院检查,周诣,走。”
“走什么走,他敢往前动一步老子就把他腿打折!”周震海抄起啤酒瓶往桌角一砸,用玻璃尖指着周诣,“滚回来吃饭!”
周诣让他给喊烦了,往椅子上一坐,直接把几盘菜拿到面前,不要命似的往嘴里胡乱塞,连嚼都没嚼就咽下去了,他这回就彻底证明给周震海看看,到底是他不想吃,还是他真的吃不下。
周母哽咽着嗓子在旁边喊别吃了,周震海不停把满桌菜都端到周诣面前,一股脑地倒进他碗里,周诣塞的满嘴都是,鱼刺卡进喉咙的时候他干呕了一声,胃里还没消化的食物瞬间翻涌回口腔,他赶紧冲进厕所跪在马桶前,张嘴就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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