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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川的视线从女子手上的支票，移动到了她脸上的笑容上，最后定格在了她身后那举着的摄像机上面。
古川配合的笑了一下，然后接过了支票。
在这一瞬间，古川感觉到漫天的漆黑落下，他眼中的世界再次剩下了一片黑色，什么都看不见了，连同着好像世界在这一刻停滞了，变得无声无息。不过又在下一瞬间世界又恢复过来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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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第五个世界
今天的雨季似乎特别的漫长, 在原本应该转季的日子里，天上的雨水依旧连绵不断的在往下掉。在这样雨水纷飞的日子里，古川在半夜接到了医院打来的紧急电话。电话那边的声音冷静的通知古川——“病人许央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现在被送进了抢救室。”
古川听到了之后, 他直接套上衣服就出门了。因为过于匆忙，他甚至来不及带上雨伞。他这么一路狂奔到了医院, 只来得及看到抢救室门上亮着的刺红色的警示灯。大概是因为淋了雨水，古川身上带着一股是湿冷的气息。
护士看到了古川这个情况，就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出来, 让他把身上的雨水擦了擦，以免感冒了。
“病人的情况很不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护士她才表情凝重的说道，“他的病本身就不好治，能够等到现在, 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我们一直都有在关注他的病情, 今天一发作, 我们马上就叫了医生……情况虽然不乐观, 不过也许今晚能够熬过去。”
古川的嘴抿成了直线, 他点了点头。
“只是……这后续的治疗费是一个巨坑。”护士忧心的看着古川, 说道：“我见过好几个得了这种病的病人，他们经常出入于抢救室, 后续还要用各种昂贵的药品……不少病人都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不仅仅是对他们身体上的折磨, 还有对他们家人的折磨……”
“没关系……”古川说道，“救人要紧。”
“但是你自己……”
“我没关系。”
“可是……”
“没事。”
“……”
护士小姐姐还想要说什么，但这时候抢救室的门打开了，医生匆忙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神情看起来很疲惫, 但是精神却不算太差，甚至给人一种很放松的感觉。他瞥见了站在一边的等待的古川，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他隔着口罩说道：“情况稳定下来了。”
古川松了一口气。
护士小姐姐也松了一口气，她放松的说道：“既然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你也不用在这里老站着了。你看你现在浑身湿答答的，要不先去换一套衣服吧？我前几天给我男朋友买了一套衣服，刚好今天快递送过来了，就在我的更衣室里，我把它借给你穿怎么样？我给我男朋友看了照片，他不喜欢，我又不想退，太麻烦了。”
古川谢绝了护士的好意，他说道：“其实已经差不多干了，不用麻烦。”
“可是……”护士看着古川身上的衣服，虽然衣服已经没有再滴水了，头发之前用毛巾擦了一下看起来也干得差不多了，但她总觉得古川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凉飕飕湿答答的，而且脸色看起来特别的苍白。不过既然被拒绝了，护士也就没有勉强古川接受她的好意了。等交接班的人来了之后，她就和古川点了点头，然后回更衣室准备下班回家了。
只是她刚回到更衣室，就看见里面原本围在一起聊天的女孩一窝蜂的散开了，有几个还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了她一眼，丢了个白眼然后还哼了一声。护士不清楚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她问道：“怎么了？”
“啧，没怎么。”有一个女孩应了一声，她一边换衣服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刚刚只是在讨论一个没有爱心的人。”
“谁？是最近新闻里又爆出了什么事情吗？”护士好奇的问道，“难道是之前那个没有扶老奶奶过马路的聋哑女？”
女孩丢了个白眼给护士，然后哼了一声离开了。
护士不懂她的阴阳怪气，她换完了衣服就离开了。等到了医院门口，她就看到男朋友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只是她刚跑过去，就发现男朋友的脸色不是很好。“你究竟在干什么？”男朋友皱着眉头怒气冲冲的说道，“你究竟都在干什么事情！？”
护士愣了一下，她呆呆的回答：“就……就上班啊。”
“有你这么上班的吗？”
“不……不然？”护士被质疑得一愣一愣的，她不明白男朋友为什么突然生气，又为什么对她的工作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她觉得自己今天晚上上班和以往一样，没发生什么意外。
“古川来了是不是？”
“是啊。”护士回过神觉得不太对，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
“……什么意思？”
“你又不是不知道古川！你在装什么傻？”男朋友生气的说道，“古川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居然能够袖手旁观好！？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别人见到我都要说我的女朋友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护士真的是一头雾水，她急切的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古川怎么了？和他什么关系？”
“有人拍了你们的视频放在网上。”
“什么！？”
“你直接上网搜就知道了#冷漠的白衣天使#，现在网上都在扒你了。”男朋友冷冷的说道：“古川是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现在网上都在说你冷漠没有爱心，不配穿上白大褂，看到古川浑身湿透的坐在那里也不管不顾，甚至还笑话他……”
“我没有！”护士立马辩解道，“我给了他毛巾，让他把雨水擦干。”
“那你怎么不给他一套干的衣服？就这样任由他浑身湿透的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吹空调？”
“我问了他，他不要啊！”护士急急忙忙的解释道，“我都打算把为你买的衣服给他穿，可是他不要啊。”
“他不要又怎么了？”男朋友说道，“根本就是你没有爱心，没有做到位，没有为他人着想。如果你真的想要帮助他，那么就应该直接把他带到更衣室让他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而不是无动于衷的在那里笑！”
“人家不愿意，我不能强迫他啊！”护士急切的说道：“而且我不是在笑他，我是因为他家属的病情好转为他们感到高兴啊……”
“又区别吗？你还是没有做到位！”
“可是……”
“你自己到网上看看，看看别人是怎么评价你的。”
“……”
护士网上搜了一下，甚至不需要她去搜索，她刚打开微博就发现私信爆掉了，好多陌生的人发了消息来骂她。护士懵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得罪了那么陌生人，她明明没有网上的人说得那么坏。护士有点儿承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谩骂，她看了几句就哭了。她忍不住想要解释当时的情况，可是她的话发出来之后，反而引起了更强烈的骂声。
五五年时间：解释就是掩饰！这样没有爱心的白衣天使我们不需要！求求医院把这样的败类开除了吧！简直影响白衣天使的形象！
步步补补：古川那么可怜你居然都不同情他，居然都不能激发你的爱心，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了你就是个没有心的人！这种时候居然还想要洗白，简直就是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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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五个世界
这次从抢救室出来, 许央昏睡了整整三天，等到醒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虚脱的感觉。因为几天没有好好的进食, 许央的脸色十分的苍白, 眼角往下掉，看起来疲惫不堪。他缓了缓神, 才勉强张开口问古川：“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请假了。”
“你这几天一直都在医院吗？”
“差不多。”
“……”
许央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个略显虚弱的微笑。病房里就这样安静下来了，好一会儿之后, 许央才再次开口：“我有点累了。”
古川点点头，说道：“你好好休息。”
许央看着古川, 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等到古川离开了之后，他依旧没能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他安静的坐在病床上, 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手, 看着手背上凸显的血管, 心中浮现出了很多很多的想法。只是这些想法都太过的消极, 让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许央呆呆的在病床上坐了好久, 他回想起古川离开时候的背影, 有些恍惚之前的古川有这么单薄的吗？
一种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这才刚醒来，怎么就这么愁眉苦脸的样子啊？”有个小护士推着推车走进了病房, 她看到许央那一脸忧愁的样子，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福大命大的, 再次醒来不应该感到高兴吗？”
“我确实高兴。”许央轻轻的说道，“但是……”
“我知道了！你是在为你的医疗费烦恼对吗！？”小护士打断了许央的话，她眉头弯弯的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为自己的医药费烦恼着，但是你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了, 我听说前几天有人给你的账上打了一大笔钱，足够你支撑进行好几个疗程了。”
“……什么？”
“你现在账上有钱啦！”小护士以为是自己描述的太过复杂，以至于对方没听明白，于是她精简的说道：“你不用再为钱二烦恼了。”
“……那钱那里来的？”
“不知道哎。”
“……”
见小护士真的不知情，许央也就没有继续问了。只是等他可以下床走动了之后，他去护士站查了一下自己的病历资料等，留意到自己的账上多了一笔钱。他怀着疑惑想要直接去问古川，但没等他去询问，就在手机网页推荐里看到了一个视频。
那是一段社会热点推荐视频，讲述了最近大家都在为一个可怜的有才华的盲人捐钱，通过大家的爱心捐赠，对方获得了一笔善款。许央看着视频里打出来的善款金额，想到了自己账上的钱，突然就怔住了。
这一刻，他意识到那些钱是哪里来的了。
视频并没有这样就结束了，它播放了一段很漫长的古川接过善款的画面。那是一段没有什么台词的画面，仿佛静止了的ppt，但就是播放了很久很久，久到似乎让人清楚的看到了他的一举一动。看到这里，许央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不肯眨一下眼睛，就这么看着视频里的古川。许央仿佛自虐一般反反复复的看着这个视频，看着看着他的心中突然就没有了痛苦，变得格外的平静。
这一天古川来医院有点晚，他在路上突然眼前黑了一下，于是就摸索着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了。古川安静的坐着等待着视野恢复，然而这一等待就是一个多小时，等到他的视野重新恢复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古川从冰冷的石凳上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他的脚刚迈开就踢到了地上的一个东西。他愣了一下，低头看到自己的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顶棒球帽，帽子里面堆放着一些百元大钞票。大概是为了避免钞票被风吹跑了，里面还扔了一些石头压着。
古川怔了一下，他转了个方向背离了那个棒球帽离开了。只是他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喊道：“你的东西掉了！”
古川并没有回头，可身后的人却追上来，并且将棒球帽一把塞到了古川的怀里，说道：“你的东西！收好！”
“不是我的……”
“你是不是嫌我们这些钱不够多？所以才不肯接受！？”那人的语气并不好，他质问道：“我看了视频，你明明就接了别人十几万的善款，还装什么装？我们愿意帮助你你就受着，这么可怜这么穷还装什么？”
古川怔住了，对方怼完之后就一溜烟的跑走了。只剩下古川独自一人呆呆的捧着个棒球帽，在阴沉沉的夜晚孤零零的站着。冷风吹来，忽而天边响起了一阵雷鸣，紧接着雨水稀稀拉拉的掉下来了。
天冷下来了。
最后古川依旧没有将那个棒球帽带走，他看到路边有一个拿着破吉他在卖唱的街边歌手，便将帽子里的钱都放进了对方的吉他套里，然后离开了。这么一耽搁，等古川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对不起。”古川见到许央就说道，“我今天来晚了。”
“没关系。”许央看着古川瘦削的身体，他开口说道：“其实你不用每天都来看我……”
“嗯。”
“明天不要来了。”
“嗯。”
然而第二天古川还是来了，不只是第二天，接来下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古川每一天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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