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史溟抽了口烟,抬眼淡淡跟人说着话:“别留疤,我叫你叔,留了疤,我怎么叫你的,你怎么还回来。”
“卧槽?”崔大夫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好容易被史溟这个冷心人感动了一把,谁知道自个儿还没美完呢,这就又被人威胁了?!
“叔,”史溟食指轻扣弹了下烟灰,下巴冲门口那儿抬了抬,表情是很温和的,声音是挺礼貌的,嘴里说出来的话是无情的:
“你还不走?”
又是这句话!
崔景被史溟这人盯着后背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瞄了眼史溟,那坏小子还蒙在烟雾里挑眉冲他笑着,大晚上的吓死个人,崔大夫怨怪的轻哼了声,又整肃了下自己的白大褂,大步扬长离去。
史溟在人身后啧了声,看着被人挺有眼色关上的大门,也终于仰身躺倒在沙发上松了松气。
未燃尽的烟头在烟灰缸里被捻灭,史溟摸着自己额上的纱布,闭了闭眼。
他不是烦崔景,他烦的是守在门口从早到晚半步不离一直盯着他的孟东。孟东也知道他烦透自己了,更一直不忘史溟要宰了他的那句话,最近这阵儿活得特别仔细,身后天天跟着三四个保镖,连上厕所都得叫人给守着门,知道的是保护他自个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保护史家一级珍稀动物史溟呢。
史溟这阵子活得挺压抑的,比之前还要压抑,暑假白天还得上商法课,手机大部分时间被孟东没收着,晚上李老头儿的课也有三个小时,他暑假作业留的那摞卷子题虽然在酒店住的那一个星期写得差不多了,但他自己给自己设立的再过一遍高中数学知识点的目标还没完成,两边儿都是学习,史溟那边儿都不打算松。史平就故意给他堆压课程,故意挤得他时间不够用,故意让他既见不着贺子兴面儿,又跟人没法进行长时间的通信联系。
每当想到这些,史溟就忍不住又要暴躁,尤其当孟东挺神气的立在他跟前给他要手机还要解锁密码时,史溟就恨不得攥着人衣领把人摔地上勒死!然后一脚把这让人憎恶的面孔上的塌鼻子踩扁!
因为史平和孟东这两个人,史溟久隐的狂躁和怒气又开始窜出来逼着他发疯,天天戾气冲天跟个恶煞似的,别说本就躲着他走的四宋了,连脾气同样不好的史灿灿见了他这么模样都开始怕了。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他整个人就是由无数个暴力因子组成的,一被人烧点火燃上,那狂暴罪恶的细胞就会亢奋的在他体内疯狂叫嚣,他又回到原来那个跟头野兽恶魔一样的史溟了。
崔景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天天好言好语的劝着安慰着告诉他别冲动,李老头儿明里不会说什么,暗里也是会向着史溟的,崔景跟李老头也聊过,后来史溟的手机在李老头课上就会扣在讲台上,本就是走个形式的事儿,李老头也不会向孟东那样例行公事去检查史溟的手机,一天的课上到最后,李老头也就把手机还给史溟了。
别的老师教授孟东敢跟人要,史平的恩师他可不敢轻举妄动,一天课上完,他也就再没没收人手机的理由,然后就一直跟在史溟身后回屋守门,直到他熄灯睡觉。崔景会常来看史溟额上的伤,临走前总会跟史溟“小吵”一场,然后愤然关门潇洒离去,孟东在外面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不会再过去开门。
史溟就在这临睡觉前短短十几分钟跟人聊天。
他电脑被要求只能放在李老头讲课的被布置成小教室的书房里用,无论是查资料看文件还是看股盯盘搜罗新数据,他也只能在那间屋子里用,所以手机就成了他唯一能与外界联系的工具。
早在史溟离开后当天晚上,贺子兴就发了句“哥,你那边没事儿吧?”,史溟手机那阵儿一直被人扣着,也就没看见,之后看见了,也觉得没回这句话,消失了这么好几天,他要说自己没事,贺子兴能信才有鬼了,后来孟东跟得松了,史溟就主动给人发了条“最近挺忙”,好歹叫人安下心。
贺子兴那边也在忙,但他忙也肯定没有刻意被整的史溟忙,贺子兴一有空就发消息说想他了,想给他打视频电话,可史溟额上的大裂口还没长好,就算额前有点碎发能遮住个差不多,那也架不住贺子兴眼尖能瞧出来。
“我挺忙,”史溟只能这么说,然后捂着脑门给人发了个自拍过去哄着:“每天都发新照片给你行吗?”
史溟那个人,冷硬又强势的,也只有在贺子兴面前,才会讨好的问一声“行吗”。
贺子兴躺在床上盯着对话框里的这句话看了半响,心里突然特别不是滋味。
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就觉得自己一大老爷们儿天天死缠烂打的缠着人特事儿,又叽歪又托人后腿!他知道史溟不会在意这个,但他在意!史溟现在每天在干些什么,上什么课,他也都知道,史溟本来就特别聪明,只要他肯学,无论是从文还是从商,任何一个领域都能有史溟的一席之地,这样一个优秀完美的人,他不想总是耽误他。
可他是真想他,他俩都这关系了,他是真控制不住自己对人的喜欢,而且分离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
挺纠结的,也挺烦的。
贺子兴沉气闭了闭眼。
“贺子兴,”史溟头脑昏沉的倒在床上,侧脸贴在手机给人发了一条语音,:“我也好想见你。”
“哥,”贺子兴还是抵挡不住史溟的温声软语,他睁开眼,叹了口气,轻声跟人说:“我也想见你,等你们高三开了学,我就去二中找你,可以吗?”
史溟皱了下眉,果断拒绝:“别来。”
贺子兴没想到史溟这么干脆的拒绝,但他脑子是通弯的,整个暑假史溟为什么这么忙?为什么总不回他消息?为什么每次跟他聊天都跟掐着点儿似的争分夺秒?史溟一句“别来”,几乎立刻,贺子兴就想明白了,他问,却语气笃定:“史平知道我们的事了?”
史溟顿了下,还是决定坦诚:“是,所以你别来。”
史平什么角色,贺子兴再清楚不过,好歹他当年还抱着这人的自传书籍熬夜读过通宵,这人什么性格什么手段,他就算没近距离接触过,也能了解个七七八八,现在史溟在史家又是这种情况,他要过去二中找人,那纯属就是去送死!
贺子兴听着史溟微紧的声音,垂眼说了句“知道了”。
史溟放心的“嗯”了一声,给人说了句“晚安,早睡。”
“晚安,哥。”
手机屏黑了,贺子兴反手关上灯,扯过被子盖身上,他翻身侧了下身,眼却依旧睁着,他现在还睡不着。
仲夏月夜的柔光清澈如水,穿过铁栏窗,透进屋内,在有点走神儿的贺子兴脸庞上倾泻一瀑银色的流光,然后定格在他微抿唇线上。
知道了,但他还是想他,他更知道史溟也想他。有些事史溟没法儿做,那就只能由他贺子兴来做。
所以,从来都不屑于服管教的贺子兴小英雄,仍旧决定要去二中找自己的小情人儿!
☆、第九十章
忙碌焦躁的暑假转眼就过,贺子兴自从那天过后也没怎么再发消息过来,史溟也不知道该怎么再哄他,就只能催着崔景给他弄药治他额上的伤,好等伤好了给人打视频安抚一下。
史平下手不轻,第一回的新鲜伤口里还有残留的小细瓷碎片,直接就扎到里面的内壁组织里去了,崔景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给他清理干净,等药膏弄回来治疗了一个周期,涂抹十多天,看着渐渐恢复的表皮肉,史溟高三也就开学了。
临高三开学前几天,王建给史溟打了个电话,语气挺不痛快的问着,说苏睿要走了,问他要不要过来送她。
“我以为我那天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史溟直接拒绝。
“你这人!”王建骂着:“忒无情!”
史溟“嗯”了声,叫王建去的时候替他祝苏睿一声一路顺风,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挺明显,王建想借着他的东风一块儿去给苏睿送行,偏不巧史溟不给面子,王建也跟着一块儿上火,但史溟觉得,王建要这么轻易屈服了,那就不是当初那个不停挑衅他总找他麻烦的二中老大哥了。
所以,他才不要跟去掺和那两个人的事。
“那两个位置不是跌了吗?”这天晚上,崔景站在史溟电脑桌后边瞧着他电脑屏上的K线波动幅度,忍不住说了句:“还不抛?”
“短线的回调,不用抛,”史溟凝神盯着电脑上的花绿密麻的一堆数据,扶了下眼睛,“中线和短线投资者不太能接受这种回调幅度,大盘总的涨幅在几个月内的上升行也就20%—30%,跌到这个位置就没利润了,我是长线投资,回调10%可以接受。”
“你确定?”崔景直接扯过一个凳子坐了过来:“你从前可是三支股,现在就剩一支了,你可得研究好了再下手。”
“知道。”三支股是初期他做散户投的股,有赔有赚的,他嫌来钱太慢,就抛了两只股,只留下最后一支股做起了庄,史溟跟李老头学了不少东西,他有目的穷尽一切可能去获取他想要得到的知识,以便让自己迅速在这个行业里捞到金。
史溟从桌边递给崔景一沓厚纸:“近一年半的趋势线,你自己看。”
崔景接过瞧了他眼,然后低头掀了几张,都是比电脑屏还要密密麻麻的行情分析图和趋势线,从去年三月到今年八月的资料整理,还有未来几个月的趋势预测,每条线每个回调点都标的清晰明白,崔景又往后掀了几张,然后偏头朝史溟笑了笑。
“小伙子,不错啊,”崔景把资料股图还给他:“这才不到半年,都快出师了啊?”
“我不学别的,”史溟接过图放到一边,摘下眼镜揉了下眉心:“我只要钱。”
崔景笑笑,拍了下他的肩,四下瞅了几眼,小声说:“放心,都给你存着呢。”
“谢了。”史溟说。
史溟的卡,史溟的钱,史溟的人,史溟吃的住的穿的用的,全都是史平给的,史平能给他钱,自然也能查他的账,这也是史平用来绑住史溟唯一的不能让他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从前韩淞跟他说,既然他有这么多钱,那该怎么花就怎么花,跟谁过不去也不用跟钱过不去,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支配的就是史平的钱,如果连花钱都不能尽兴,那史溟活的也太没意思了。
史溟当时还小,韩淞怎么教他的,他就怎么听了,而且他也不是什么好人,更没人约束他,那些钱,他不管是哪来的,只要进了他史溟的兜,那就是他史溟的钱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不想在当个浑噩混日子的人了。别人的和他自己的,他就一定要分得清楚,他欠史平的,也只有钱,只要把钱还清,高三毕业之后再往远处一跑,就算史平有心叫他回来,他也再没理由去捆绑一个有自主独立意识的成年法定公民。
史溟在史家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崔景,无论是炒股用来开户的身份还是银行存钱的身份,他都是以崔景的名义进行的,就算孟东有时候看他盯盘买股抛股,凭着史溟的聪明,三言两语就能串个谎给人交代了,尤其自从告密那件事过去后,孟东一直跟他保持着应有的距离,看史溟操作点什么,也权当是李老头留的作业了。
史溟上这种课确实只为挣钱,商法课他几乎不听,还是那句话,他只听他自己觉得有用的。
高三就是二轮复习三轮复习了,史溟一整个暑假除了完成假期作业,都在搞股盘,一轮复习的有些知识还是有点模糊,而且文科生最关注的就该是时事新闻了,文综和语文大多都取材于当下最热的新闻事件。史溟自从考完竞赛后,也很少搜集材料看新闻,因为被股价计量那些算法公式折磨得头疼的要命,连数学卷子也很少刷了,所以高三这次的开学考试,他又从年级第八倒回了年级第十七。
数学九十六分,史溟坐在座位上,隔着两片儿镜片,看着自己的卷子,有点发愁。
“溟哥?”孙诚一下课就凑过来,挺稀奇的看着他鼻梁上架得这副金框眼睛:“你也戴上眼镜了?”
史溟偏头扫了他一眼,四眼对四眼,有点奇怪有点无语,但还是“嗯”了一声。
“啧,我不得不说,”孙诚砸着嘴,摘下自己眼睛跟史溟一对比:“还是你的好看!”
“切!”居聪在那边儿听着就哼了声:“马屁精!”
“滚你的大爷!”孙诚回头骂了句:“中午还想不想吃饭了!”
“操!吃!欠你的!”
“去!你本来就欠我的!”
“操!这给你长脸的!”居聪骂了句就又低头打游戏去了。
史溟天天听这俩吵,吵来吵去关系还越来越好,相爱相杀的,也懒得搭理他们,新学期他自己买的好几本套题还没做,刚准备挥手赶人走,就见孙诚戴上眼镜又往这儿凑,语气怂恿着:“诶!溟哥!今晚放学看打球去不!就咱们二中操场!”
“不去。”史溟面无表情的翻着卷子打草稿开始做题。
“别啊!去呗!”孙诚回头瞧了眼站在教室后边儿的孟东,又转回头来笑着:“建儿哥也在,跟人约好了的!”
“你们约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史溟就挺纳闷自己最近哪点有表现的像是闲的有要跟他们一块儿出去看打球的想法,能让孙诚这么没眼色的要求浪费他宝贵的时间?而且外面这么热,就算傍晚那会儿温度稍低,能有他在空调屋里待着舒服?
“你是没说!”孙诚低声跟他说:“可贺少说了!”
史溟一听这名就猛的一个激灵,他唰的转头看孙诚,心脏砰砰跳着:“谁?”
“贺少啊!贺少贺子兴啊!”
“我知道!我问你他说什么了!谁叫他来的!”
“他自己要约的球啊,”孙诚挺八卦的小声说:“他说,他得罪你老子了,叫我少在孟经理面前提他的名字,这回他跟我说要你过来看我们打球,也不用离得太近,离太近了招人疑,啧,我就挺好奇的,他捅了啥娄子了?怎么还能跟你爸杠上了?还招人疑?你爸一大老总,怎么自己跟人过不去,还不叫自己儿子跟人玩儿啊?这心眼儿也太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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