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霁雨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以为陈泊锦找到东西离开了,于是小心地打开卧室的房门,却一下子和坐在沙发上的人四目相对。
“你......找到了吗?”
“没有。”
“是什么东西?你描述一下。”
徐霁雨心里也有点着急,他不想陈泊锦在这里丢了东西,万一和生意有关,那更是太耽误事。
“你和那小孩的妈妈很熟?”
冷不丁被问了这么一句,徐霁雨差点没反应过来,消化了几秒才大概明白他大概是看到了刚刚他送知了和他妈妈的画面,徐霁雨一时间只觉得好笑又愤怒,原本放下的戒备重新竖了起来,看着陈泊锦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认为,你是从什么立场对我发问的?”
“我们之前是炮友,现在关系结束了,那就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徐霁雨的语气有些激动,脸色轻微泛起了生气的潮红。
“我没有质问你。”
“那你是在做什么?大半夜不睡觉来做人口普查?我今天上了一天的课很累,你先走吧,东西找到了我快递给你。”
徐霁雨反常地一口气说完了一大段话,他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陈泊锦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一眼不发,那眼神里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徐霁雨感觉到一阵烦躁,他不想去猜了,他觉得累了,烦躁不安时常常会口不择言,所以他快步过去打开大门冲着陈泊锦平静地说,
“请你走吧。”
第17章
小知了的课最近排得比较密集,徐霁雨忙着上课,渐渐也无暇顾及陈泊锦的近况,只是偶尔在晚上入睡之前抱着他常用的那个蓝色枕头发呆。
不想了,徐霁雨一脚把枕头踹到床下,翻过身强迫自己睡觉。
“劳斯,今天妈妈有事,是舅舅来接我哦。”
小知了顶着一头卷毛,大眼睛水汪汪的。
“好的,那我们先上课。”
徐霁雨摸了摸他软趴趴的头发,一双大手搭在了琴键上,随意地翻了几下琴谱。
“劳斯,这首是什么?”
小知了指着白纸上跳跃的黑色乐章,胖乎乎的小手崩豆似地按出几个破碎的音符,徐霁雨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那乐章的名字,一时间失了神。
肖邦的第二乐章,是他弹给初恋的曲子,也是徐霁雨曾彻夜练习,想要弹给陈泊锦的。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陈泊锦却从未听他亲手弹奏出这首曲子。也许上天都是这样预示着他们注定分开的结局,只有他一个人还在苦苦支撑。
“叮咚——”
门铃的声音响起,徐霁雨讶异地抬起头,听见小知了在琴凳上蹦跶,
“舅舅——是舅舅——”
大概是孩子的舅舅来接他,徐霁雨急忙起身去开门,大门缓缓开启,徐霁雨却没想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秦——逸?”
门外的大男孩顶着熟悉的阳光笑容,脱下对他来说过于成熟的西装,换上了简单的白色T恤,显得更加年轻,此刻他歪着头,手里的两大包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声音,
“不欢迎我吗徐老师?我打包了好多吃的。”
徐霁雨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侧过身子让人进来,“没有,请进请进。”
“小舅舅——”
小知了扑闪着双臂,一脸焦急地向刚刚进屋的秦逸索要拥抱,徐霁雨机械地接过他手里的食物,看着他一脸笑意地和小孩蹭着鼻子,才终于反应过来,不由得感叹世界真是太小。
“原来你是知了的舅舅。”
徐霁雨在沙发的一角坐下,看着秦逸和小孩亲昵地打闹。
“怎么了?不会吓到你了吧?”
秦逸自然地走过来在徐霁雨身边的地毯上坐下,仰头看他,那眼神似乎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好奇和热烈,徐霁雨面上一热,尴尬地别开了目光。
“怎么会,只是觉得,世界真小。”
秦逸笑了笑没反驳,伸长胳膊把两大袋吃的拿过来一一拆开,小家伙循着香味也爬过来,两只眼睛放着光。
“小龙虾——”
小孩欣喜地一颠一颠,徐霁雨也被这股可爱劲打动,索性顺着秦逸的意思一起打开了餐盒,一颗颗地剥给知了吃。
徐霁雨看着小孩吃得小嘴都沾上了油光,觉得很有意思,宠溺地给他擦了擦嘴,回过头却发现嘴边递来了一只剥好的龙虾肉,秦逸的手离他的嘴角很近,徐霁雨愣了一下,然后不露痕迹地往后撤了几公分,用手接过了食物。
“小徐老师,你真可爱。”
秦逸注意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咧嘴笑了,身体自觉地往后挪了一下,无奈地开口,“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徐霁雨被年轻小孩调侃得有些尴尬,觉得自己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也就不再忸怩,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外卖大餐。
等到他们回家时,徐霁雨本想在门口目送,却没想到小知了撅起了嘴,一个劲地要他送他们下楼,徐霁雨拗不过他,于是随意地披了件衣服和他们一起下去。
“今天很开心。”
秦逸侧过头笑着开口,“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出去玩。”
“好啊。”
徐霁雨裹紧了外套,也温和地笑着回应,他觉得自己没必要保持十级戒备的样子,秦逸是个挺真诚的小孩,一个弟弟一样的小孩,他就当是交个朋友也没什么所谓。
“那这么说定了,我朋友在跑马地那儿开了个度假村,下周末我们......”
秦逸说着说着没了下文,徐霁雨看他没说话,眼神盯着前方,也好奇地回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陈泊锦穿着深蓝色的大衣,站在他们的正前方插着兜注视着他们,尽管天色已晚,徐霁雨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的凌厉,不由得缩了一下肩膀,秦逸感觉到他的动作,也上前一步,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前面。
陈泊锦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景象,眼里的郁结愈深,他的视线将秦逸从上到下扫射一遍,然后缓缓开口,“是你。”
“怪叔叔——”
谁也没想到一直趴在秦逸肩膀上的小知了突然开了口,似乎是才反应过来陈泊锦就是那天面无表情的叔叔,于是小喇叭聒噪地反复不停。
陈泊锦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已经和徐霁雨混到了如此相熟的地步,居然可以抱着他的学生自由出入他的家,而这三个人在一起,竟生出了一种诡异的和谐感,陈泊锦死死地盯着徐霁雨的脸,一言不发。
“你来干什么?”
徐霁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沉默,更觉得在外人面前这样子和他对峙十分无聊,索性挑明了问出口。
这句简单的话听在陈泊锦的耳朵里带着明显的嫌弃,陈泊锦的眉头皱得更深,也冷淡地吐出几个字,“我有事找你。”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就是让闲杂人等赶紧离开。徐霁雨尴尬地瞥了一眼秦逸和怀里的孩子,生怕他下一句冒出什么少儿不宜的台词,于是转过头跟秦逸解释,“不好意思,你们先回去吧,我们下次再见。”
“你一个人可以吗?”
秦逸低头看着徐霁雨,又转过头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陈泊锦,有些担心。
“没事的,你们先走吧,注意安全。”
徐霁雨递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秦逸叹了口气,介于怀里还有孩子,于是只能无奈地上了车。发动机的轰鸣隔了几秒才终于消失,却也显得当下的气氛更加静默,徐霁雨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陈泊锦的眼睛,
“什么事?”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陈泊锦避开了他的问题,反而理直气壮地发问。徐霁雨前几天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似乎又要重新归位,只差一点火星就能熊熊燃烧。
“你有什么事?”
“你就这么缺男人?”
徐霁雨被陈泊锦咄咄逼人的难听话气到不行,瞳孔也跟着放大,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什么意思?”
“刚认识几天的男人,就可以自由进出你家?就这么饥不择食?还是那天的生日宴会上就勾搭到一起了?”
“啪”的一声,陈泊锦的右面脸颊迅速浮起了鲜红的巴掌印,徐霁雨似乎用尽了全力,整个身体抖成了筛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想要拾起,却不受控制地夺目而出。
“我就是这么缺男人,所以我十七岁见到你就开始犯贱,就算你只是为了跟我上床,就算你对我的爱视若无物,就算你对我永远不会有回应,我就是像你说的这么饥不择食。”
徐霁雨说着说着,自嘲地笑了,“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会巴着你了,你满意了吗?”
陈泊锦深深地注视着哭成泪人的徐霁雨,良久没有说话,他看着徐霁雨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把薄薄的脸颊都染上了红色,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抹去那些泪水,却被徐霁雨一下子推开。
“我只是......”
“你怎么样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们放过彼此,行吗?”
第18章
“你那天......没什么事吧?”
徐霁雨和秦逸并排走在郊外空气清新的度假村小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没事啊,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徐霁雨忆起秦逸口中的那天,忍不住心口还是会泛起酸涩,索性太阳大得刺眼,他仰着头眯起眼睛,很好地掩饰了脸上不自然的表情。
“你们,分手了吗?”
秦逸的问题很直接,问得徐霁雨措手不及,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谈不上,我们没在一起过。”
秦逸皱起了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一只手虚浮在徐霁雨的肩膀上迟迟不肯下落,“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
“没什么,放轻松,”徐霁雨笑着拍了拍秦逸的肩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只是太伤筋动骨了,徐霁雨在心里想。他不好意思对秦逸说这是一场恋爱,可事实上,这远比普通的失恋更让他痛苦千百倍,渗入骨髓的思念和怨怼反反复复,又哪能是三言两语能够描述得清楚的。
“可是你要知道,谁失去你,都是他最大的损失。”
秦逸停下了脚步,收起了平日的活泼和嬉笑,神色严肃又真诚,徐霁雨愣了一下,忍不住微笑,“谢谢你。”
“徐霁雨,其实我......”
熟悉的电话铃声在两人之间响起,徐霁雨暗自松了口气,秦逸则是一脸烦躁地接通了电话,大概是一起来的朋友们叫他们过去餐厅吃饭。徐霁雨看着秦逸小孩子一样的表情,觉得有些可爱,秦逸自己也有些气恼,挠着头道,“该死,我本来想表白的。”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徐霁雨笑得很温柔,惹得秦逸有些脸红,“那你......”
“我收到了你的喜欢,谢谢你,秦逸,”徐霁雨真诚地转过头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孩的眼睛,“但是我给不了你更多,抱歉。”
“是因为他吗?”
“我说不是,你大概也不会相信,但并不完全是因为谁,我们还是更适合做朋友。”
“可你们已经分开了。”
“是啊,也许我现在说这些话你可能理解不了,可无论你相不相信,尽管我们的开始,经过和结束都充斥着不体面,可仅仅是能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我能够想到的,最终极的浪漫了。”徐霁雨的语气很温柔,仿佛在轻声细语地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爱着他这件事,不只是一个美梦成真,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春天一样度过。”
秦逸愣愣地看着徐霁雨的侧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秦逸,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为你而来的人,真的。”
“他真的很幸福。”
徐霁雨不置可否,歪着头朝秦逸眨了眨眼,“吃饭去吧。”
两个人走到餐厅里,才发现大家都已经落座,在场的大多是秦逸的朋友,徐霁雨礼貌地跟大家点头示意,却在看到坐在对面的人时脸色一变。陈泊锦怎么会在这儿?
秦逸循着徐霁雨的视线望去,脸色也是一僵,旁边的几个朋友才反应过来,笑着跟他们介绍,“看我这脑袋,来介绍一下,这是陈总,陈总,这是我发小秦逸和他朋友徐少,我们刚才打球的时候正好看见陈总,就一起过来吃饭了。”
隔着圆形饭桌,他们没有握手,徐霁雨只是僵硬地点头示意,然后沉默地低头吃饭,即使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陈泊锦灼热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徐霁雨觉得头皮发麻,机械地吃着秦逸递过来的海鲜,心里只想着赶快结束这场令人尴尬的饭局。
“陈少,真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以后兄弟在生意上遇见什么困难,还得劳烦陈少关照。”
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起身敬酒,陈泊锦似乎回了句什么,然后顺势喝了大半杯红酒,徐霁雨眉心紧皱,他不知道陈泊锦的用意是什么,也许是真的巧合,也许是故意为之,可是他不会在陈泊锦说出那样的话以后还恬不知耻地巴着他。
陈泊锦似乎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只是爽快地接受着众人的敬酒,一杯接着一杯,其他人觉得新奇,一直听说陈泊锦为人冷淡不好接触,没想到今日一见居然这么好说话,不由得借着喝酒的名义暗戳戳地抛出了许多生意上的橄榄枝。
徐霁雨看着难受,陈泊锦胃不好,稍微喝一点就会胃痛,刚刚似乎更是没吃什么就被灌了酒,此时嘴唇发白,看起来不太好受。
别心软。
徐霁雨在心里警告自己,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他跟秦逸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吃饱了,起身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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