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捏着嗓子细声道:“我是宫里的侍女,听到声音就进来看看。”
身后的人似乎是被什么逗笑了,“男扮女装是不是应该把鞋一起换一下?”
鞋?
闻幼卿一怔,低头一看果然裙摆不知何时被拉扯起来,露出下面的鞋子。
虽然生的纤细,但闻幼卿也是个男性的正常身形,这脚自然也比一般女子大些,那些女人的绣鞋他可穿不了。
“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但想到能见到轩儿,偶尔犯犯蠢也是值得。”
库轩看眼前的人身形僵住了,又笑了下,“闻公子这般行事,会不会太胆大了,而且我叫库轩,轩儿这称呼不适合你我。”
“好吧,早知道会被库轩你一眼看穿,我何苦委屈自己穿女人衣裳。”闻幼卿也不装了,仿佛没看见颈上的剑刃一样,四平八稳的转过身来,直视库轩苍老的面皮,“你的易容术真是绝妙,要不是知道你是假扮的,我是绝对看不出的。”
“行走江湖总得有些手艺。”库轩动了下手上的剑,那细白柔嫩的颈上瞬时多了条细如牛毛的血痕,有些许的刺痛,“闻公子只身一人潜入,应该不会只是想找我聊天吧。”
血痕处凝结出血珠,顺着滑下,落在衣服上留下一点刺目印记。
在闻幼卿的视线内,景云蹲守在梁上,冰冷的眸子死死盯着库轩。
看到景云闻幼卿的心安了些,他不想思考为什么景云会让自己觉得心安,总之不会是什么让人满意的结果。
定了定心神,他看着眼前的库轩,想到这满是沟壑的面容下是一个年轻人,不禁疑惑,国师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这些人如此忠诚。
“这么幽暗的环境,你是怎么住得下的?”
听到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库轩一愣,自嘲的笑了笑,“或许这样会让我有安全感吧,我本来就是生活在地下的老鼠。”
地下的老鼠?
闻幼卿立马想到了沙漠中的地宫,要是有充足的食物,生活在里面不是不可能。
只是真的会有人愿意放弃地面上的生活,选择深藏地下吗?
思绪再多闻幼卿也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声音愈发和蔼,“你这就是妄自菲薄了,君子立于世,只要心中有志,自然会有一番作为,你之前只是行错了路而已。”
库轩怪异的看这人,要不是知道闻幼卿的身份,他几乎要怀疑眼前的人或许是某个寺庙的和尚,喜欢劝人为善行正道。
殿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门被敲响,“殿下你没事吧,看不看到可疑的人?”
库轩心知闻幼卿不止表面这点本事,留在这里不如交给义父,只是没等他张口,他的颈上也多了把剑刃,劲力注入肩井穴,身体瞬间僵硬。
“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闻幼卿笑吟吟的移开颈边的剑刃,低声说道。
闭目深呼吸一口气,库轩扬声道:“我这里没有可疑的人,退下吧。”
听着脚步声远去,闻幼卿看景云道:“都点了他的穴了,就别举着了,怪累的。”
景云没动,看着闻幼卿颈上的血痕,在库轩的颈上划了条一模一样的放下剑,站到闻幼卿身边当门神。
“你们来到底做什么。”
第30章 触手可及
“很难想吗?”闻幼卿往前倾身,笑容浅浅,“我很好奇你长什么样子。”
闻幼卿长得好看,这是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的。
当一个美人突然极具侵略性的逼近你,向来不喜欢与人亲近的库轩,脸有点热,在听到闻幼卿后一句话的时候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支手已经在他颈边摩挲,像是在寻找什么。
很快闻幼卿摸到一条缝隙,桃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揭下青年脸上的面具,下面是一张略显苍白的脸。
“面具不错。”景云再次之前见识了刘百岁的面具,几乎可以用薄如蝉翼来形容,这张面具也是不遑多让。
库轩比闻幼卿想象中的年纪要小,看起来只有十七八的模样,光看眼神还以为是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人呢。
“你知道如果两国真的开战,你义父会是什么下场吗?”闻幼卿直接从库轩最在乎的那点下手。
果然库轩本来稳如磐石的眸子颤了颤,但还是紧紧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闻幼卿也不着急,继续说:“按照律法,最好也得落个凌迟,怕就怕最后不止如此,你忍心你义父最后变成一滩碎肉?”
“闭嘴!”库轩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闻幼卿挑眉看他,秀美的眉眼染上一丝邪恶,“我刚才说的是按照律法你义父的下场,若是落在我手里,凌迟应该算是比较轻松的死法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定远将军是至交好友,我做什么他都会帮我,我有千百种让他生不如死的办法,你想知道吗?”
只是至交好友吗?
景云看向闻幼卿的眼神逐渐危险。
库轩并不是多坚定的性格,相反他其实很软弱,被戳中重视的点,此时的他已经方寸大乱。
他气的胸口快速的起伏着,景云给闻幼卿使了个眼神,悠着点可别把人气死了。
“现在你还准备什么都不说吗?”闻幼卿抱着胳膊,“你现在说了,指不定你义父还能保住一条命。”
库轩看着他,眼睛里满是血丝,配上他苍白的脸色,在这黑夜里活像讨命的恶鬼,“你们现在是在罗刹国,你们怎么有自信可以跑出去,我完全可以叫人进来,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死不死你根本不在意,但你应该清楚,一旦我们死在这里,你义父绝对不会好过。”闻幼卿摆出一副看看谁比谁更不怕死的样子。
这个人的脸和本性,相差十万八千里。
若说闻幼卿长了张金丝雀的脸,那他的性格就是桀骜不驯的狂徒。
景云也很是惊奇,他的晏晏还真是每天都在给他惊喜。
“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库轩嗓音沙哑的说道。
“你先说,我们看情况考虑答应不答应。”景云说道。
这个人是谁?
库轩瞥了他一眼,“我要我义父活下去。”
“这个好说,只要你保证不对我们隐瞒,你义父的命就可以保住。”闻幼卿答应道。
打一棍子赏个枣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库轩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许久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景云继续问道。
“义父想要两国打起来,最好是两败俱伤。”库轩顿了下继续说:“三十年前两国开战,义父和他唯一的儿子被波及,他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从那时候开始,义父便在谋划现在的事情。”
“等等!”闻幼卿嘴角微抽,“你是说你义父为了给自己儿子报仇,所以要发动两国战争?”
景云虽然没说话,但两人的表情差不多,都是无法理解的表情。
库轩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尴尬,“你不知道义父又多爱他的儿子,那是他唯一的儿子。”
“行行行,这勉强算一个理由,然后呢?”闻幼卿扶额继续问道。
库轩顿住,被堵的一时不知从哪说起,良久才道:“义父叫库也,我们是十年前跟着义父来到罗刹国的,在此之前是义父在各处游历,我们都是他在游历中捡到的,也就跟了义父的姓。”
“你之前说你是生活在地下的老鼠,你们是住在地宫里吗?”
库轩一怔,“你们已经去过那里了,对,在来罗刹之前,我们生活在那里。”
知道了国师搞起事端的原因,闻幼卿回想起在地宫的诡异歌谣,以及中了摄魂术的人。
“白龙封将护吾乡,青蛟霖霖育吾人,风渡玉门到吾乡,千里百里传吾谣……这是什么歌谣?”闻幼卿重复着那日在地宫听到的,紧盯着库轩的眼睛。
“这是安魂谣,小时候义父教过我们。”库轩说着眼里闪过丝怀念。
安魂谣?
用摄魂术控制住人在地宫中不断的唱安魂谣,是想安谁的魂?
库也的儿子吗?
不止,一定还有什么地方他忽略了。
谜题的答案已经摆在面前,却被一张纸挡在,就差一点了。
景云看到闻幼卿不出声,知道他在思考问题,自己继续道:“摄魂术要怎么解开。”
“委中、风底、精促三穴下针以剧痛刺激,佐以安神定魂汤,三日就足够了。”
“这么简单?”闻幼卿可没忘记当年京都的惨状,若是这么简单就可以破解,没理由拖那么久。
库轩沉声道:“因为当时那人并没有把完整的摄魂术教给义父,这只是皮毛。”
“那人是谁?”景云道。
库轩摇摇头,“我不知道,义父没有告诉我们。”
“最后一个问题。”闻幼卿顿了顿,“你们说的荣大人就是是谁?”
库轩看向他,一字一顿,“荣、正、风。”
“是他!”
从知道荣大人的存在开始,闻幼卿的心口就悬了块石头,如今那七上八下的石头到底还是落了下来,这个名字和当日在密道中看到的鞋印联系在一起,闻幼卿被自己的猜测惊白了脸色。
“他是谁?”景云久处边城,虽对京都的大事小事皆有了解,但总有些细枝末节的会注意不到。
闻幼卿咬着唇哑声道:“回去告诉你。”
这人是谁?
能让晏晏这么大惊失色,难道其中有什么牵扯?
第31章 意料之外
“你们想知道的我都说,放了我吧。”库轩看两人,“你们不准备给我解开穴道?”
“解开是可以解开,不过你得答应我们最后一件事。”闻幼卿定下神来,道:“你要尽力的拖住库也的脚步。”
库轩没有拒绝,他只是看着闻幼卿问你们要做什么。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答,而是眼前一黑,等库轩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自己身上的穴道也解开了。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两人前脚刚走,不一会儿另一个人走了进来,是之前在军营伤了巴哈的库恩。
库恩看到异常的库轩和地上的面具有些奇怪,他本就是库也当年收留的孤儿,自然也是知道皇帝是库轩假扮的,但他从来见过库轩主动摘下面具。
“你没事吧,怎么面具揭开了?”库恩不解的捡起面具,略微紧张的看了眼四周,“你也小心些,万一被发现了,义父肯定会生气的。”
库轩结果他手里的面具,看着面具沉声道:“你真觉得义父做得对吗?”
“当然!咱们的父母都是因为战争死的,凭什么咱们无父无母的,那些人就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库恩说完就笑着拍拍的库轩的肩膀,“哎你是不是紧张了?不用紧张,咱们现在已经胜券在握了,只要发兵,咱们等了这么多年的仇就可以报了!”
“是吗……”库轩说的声音很小,库恩没有听清,疑惑的摸摸库轩的额头,“说什么呢,不舒服生病了吗?”
库轩轻轻的推开他的手,“我说是啊,放心我没事,就是面具戴久了闷的不太舒服。”
“这样啊,那你也别在院子里透气啊,快回屋里,我给你守着。”库恩把库轩推进屋里,自己站在院子中,谨慎的看着四周。
库轩站在房中,看着库恩的背影,想到是自己小时候第一见到义父时候的场景,那时的他刚刚失去父母,有没有亲戚可以帮衬,只能躲在破庙里靠着乞丐的施舍才不至于饿死。
……
雨重云深,小库轩透过破庙屋顶破洞看着天空,耳边是滴滴答答的水声。他裹紧身上的衣服,幸好现在是初夏时节,若是放在冬天他怕是熬不过这个晚上就被冻死了。
同样住在破庙的老乞丐走过来,把今天讨到的馒头分给了他半个,小库轩狼吞虎咽的啃着已经泛着馊味的馒头,一个劲儿对老乞丐道谢。
老乞丐笑了笑拍拍他的头就回到自己的位置躺下,和他相熟的乞丐都不解的问他,明明自己都吃不饱了,怎么还把吃的分给个随时可能会饿死的孩子。
“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老头也就今天不太饿才分给他,要是搁以前哪能这么好心。”老乞丐摆摆手就在草垛上窝成团,呼呼的打起了呼噜。
小库轩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用袖子擦着眼,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他知道老乞丐说这话是为了他好。
第二天小库轩就跟着老乞丐一起出去乞讨,再后来就遇到了库也。
“我叫库也,你愿意跟我走吗?”
“我能吃饱饭吗?”
“当然能。”
小库轩看着老乞丐,对方笑哈哈的拍着手,“小家伙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还等什么呢!”
“那你呢?”小库轩拽着老乞丐的衣服,这段日子他已经把老乞丐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了,若是他走了,老乞丐该怎么办?
“我就个老不死的,在哪都能活,你担心我做什么!”老乞丐打量着库也,绝对不像个有歪歪心思的人,“你跟着这位大老爷走了,老东西我指不定还能每天多吃点,你就快走吧。”
库也看着面前的一老一少,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放到老乞丐眼前,“这是三十两银子,找个地方颐养天年吧。”
老乞丐和小库轩都愣住了,都不敢去接那钱袋。小库轩想到老乞丐为了自己每天都吃不饱,生病也不敢表现出来,一咬牙接过钱袋塞进老乞丐怀里,“我跟你走!”
“好,你有名字吗?”库也笑了笑说道。
小库轩摇摇头,他只有一个乳名,父母死后便没有人叫过,他也不准备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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