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匪?”杨宿装作呆兮兮的样子,“大爷你们都不害怕吗,怎么不去报官啊,我可是看到有士兵似的人从山里走过的。”
这是纯编出来诈农户的。
“那些不是咱的兵,那些是山鬼的兵。”农户解释道。
“山鬼?我们是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也见过不少世面,这昆山县也来过几次,可这山鬼我们是真没听过。”杨宿说道。
“你们不知道也正常,那山鬼是最近突然冒出来的,你们外乡人可能不知道,最近这山鬼闹得可凶了才让外人知道的。”农户拉下肩上搭着的布巾抹了把脸,“你看我这附近几个空院没,人家现在都是山鬼的人了。”
杨宿往四周一看,的确空了好几个,风一吹,破背篓翻了几个轱辘,露个大窟窿朝着天。
“走了这么多,那个山鬼用什么把他们引诱走的。”杨宿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农户摆摆手,用手比划着,“就是吹了吹笛子,我远远瞟了一眼,那些人就跟下咒了似的,跟着山鬼走了。”
“吹笛子?”
“我也说不准,那些人听到笛声就跟着了魔似的,拦都拦不住,家里老人孩子都一起走了。”农户说着又抹了把脸。
着了魔,听着更像是中了什么可以迷惑心智的东西,杨宿已经猜得到这些都是九黎的手段了。
说着杨宿想起来,看着农户,“那大爷你没被影响?”
“对啊,可能是看老头我年纪大了不稀罕吧。”农户笑的腼腆老实,“不去也好,那山鬼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正经地方,指不定还是个反贼啥的,咱不能去凑那热闹。”
杨宿黑子两人告别农户又继续往下一户农家走,伴着日暮,两人看到远处的袅袅炊烟。
“看样子有几户人家。”杨宿喃喃道,黑子默不吭声的跟着,仿佛个挂件。
“阿婆,就你一个人啊?”
夕阳下,杨宿看着来给他们开门的老太笑眯眯。
老太盯着他看了良久,浑浊的眼睛里突然浮出泪光,杨宿一愣。
“崽崽你回来喽。”老太突然哭起来,杨宿彻底手忙脚乱了,连忙扶着老太进屋坐下。
“阿婆你别哭别哭,回来了,这不是回来了吗。”杨宿说着老太的话说,生怕老太继续哭下去。
老太的抹了把眼,“崽崽你走喽这些天,咋子才回来啊!”
“被事情拖住了,没事了啊,没事了。”杨宿看老太终于不在继续哭了,可算松了口气。
老太哭够了再抬起头看杨宿,同时也看看到了杨宿身后的黑子,反应过来这俩人不是她等的崽崽。
“你们是谁啊?”老太松开抓着杨宿的手,警觉。
“阿婆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京都派来查山鬼的。”杨宿没有像之前在农户那里说的是商人,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明目的,毕竟对于这种独居在家警惕心高的老人家来说,还是官员的身份更靠谱更值得信任一些。
“京都来查山鬼啊?!!”阿婆恍然,噗通跪在地上,杨宿一张小脸登时煞白。
两人连忙把人扶起来,杨宿都快哭了,“阿婆你别这样,你这样不是折我们的寿吗!”
“哦对对对,不能不能,阿婆求求你们,你们一定要查那个山鬼哦,把我家崽崽救出来啊!”老太说着又哭了起来。
“阿婆你说的崽崽是你儿子吗?”
“对,我崽崽他被那个山鬼给骗走了,一直没有回来。”老太悲痛,“他们在村口吹笛子,我家崽崽不知道怎么就跟着魔似的,拉都拉不住,还想把我们也给拉去,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几个拉不走的老东西留在这里等死。”
嘭!
杨宿用力拍桌,他一直都是个好脾气的人,在被九黎威胁的时候,他都只是伤心难过没有生气,可现在他是真的生气了。
原因很简单,杨宿他不敢想象,如果今天他和黑子没有来这里,没有见到这个老人,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结果。
或许他们可以靠身边仅有的食物活下去,可食物吃完之后呢,留在这里的就只会是几具生生饿死的尸体,而且他们临死都没有等到自己的子女回家,那种凄凉悲苦。
在杨宿看来,山鬼,或者说九黎,策划九黎这个案件的幕后主使他简直罪无可恕!
“阿婆你别着急,很快你儿子就会回来的。”杨宿压着满腔的怒火说道。
“谢谢、谢谢你们!”老太哭的像个泪人,杨宿看的难受,但也没办法,九黎就像是藏在山间的鬼魅,无影无踪,他们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
走出村落,杨宿的面上还是十分凝重,这个村子里只剩老人,年轻人都被带走,去做劳什子山鬼的兵,那么可以推断九黎在这山里藏了一股势力不小的军队,还有一群“僵尸”似的怪物。
“这九黎到底哪路妖怪,筹谋这么多。”杨宿边想边叹气。
黑子木愣愣跟着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杨宿也停下看他。
就见两人刚停下道路前面突然出现几个褴褛壮汉,手里握着生锈的武器,面目凶狠的对着他们,“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
“黑子,揍他。”
杨宿懒得看这不知道第几波山匪,直接使唤黑子揍人,几个瞬息的功夫,那些壮汉就哀嚎倒地。
“你们是哪个山头的?”
山匪没想到随便拦下的人都是这样的硬骨头,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对上杨宿清秀的模样想嘴硬又不敢不出声,只能支支吾吾的说是隔壁鱼山上的。
“鱼山?”杨宿摸摸下巴,心道那不就是定法寺山上吗,又问道:“那你们怎么跑这来了,还这么磕碜的样子?”
山匪看杨宿颇为嫌弃的踹开他们的武器,悲从心起,这是在羞辱他们!
“士可杀不可辱!”山匪怒吼,还没吼出下一句就又挨了黑子一脚,呜咽道:“我们也不想啊,那天杀的九黎把我们的兄弟都带走了,就剩我这几个人苟活了。”
杨宿微微挑眉,“你们知道九黎?”
山匪倒没觉出什么不对,“可不就是那群人,带走我们兄弟不说,还把我们的老巢占了,弄得我们只能逃到这里躲起来。”
这几个山匪有用处。
杨宿从腰间摸出一捆绳子,跟黑子一起把几人捆起来,“我是来查九黎案子的,你们跟我回去配合查案,算你们以功抵罪,等案子结束给你们找个好的落脚的地方。”
山匪一个个都瞪大眼睛看他,没想到挨一顿揍能碰上这种好事,挨冻受饿几日的他们听到这就哭的更凶了。
说到底能有安生日子过,谁会想去做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山匪呢,杨宿此时跟他们的再生父母比起来没什么区别。
杨宿走在前面,身后跟着手里牵了一串山匪的黑子,一行人边走边说,准确的说是山匪单方面叙述昆山县非明面上的变化。
比如像他们这样被九黎赶跑的山匪不在少数,昆山县的外围已经被山匪占了大半,情况舒适不妙。
“得尽快回去告诉澹雅他们。”杨宿思索着一路看到的问到的,没注意到黑子何时停了下来,直愣愣的望着林子。
杨宿走着走着发现身后的动静停下了,回头看去发现出神的黑子,不解,“黑子?”
话音刚落林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哨声,黑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扔下手里牵着土匪的绳子朝着林子扑了进去。
“黑子!”杨宿怔了下,脑子里瞬间想到农户说的可以控制人的笛音,也顾不上山匪,跟着黑子追进了林子。
第114章 黑子邢墨
“黑子!”
杨宿扒拉眼前挡路的树枝分叉,两人的身高体型都差了太多,黑衣迈一步都快赶上杨宿这书生的两步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跑远成了个小小的黑色背影。
追赶的杨宿快喘不上气了,黑子终于停了下来。
杨宿从林子里扑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黑子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他身上挂了好几个身着武袍嚎啕大哭的高大男人,也得亏黑子身子结实的跟小山似的,不然这会儿早被压趴在地上了。
“将军你怎么在这啊!我们找你找得好苦啊!”
“呜呜呜呜我们走到一地方就吹哨,想找到你,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你一声不吭的跑了,活都都堆成山了,将军你是想累死我吗!”
“我们再也不逼将军了批公文了,你可别再离家出走了!”
“呜呜呜将军啊!”
脑袋上支棱着树枝,小脸被划了一道道红灰痕迹的杨宿怔愣的看着这一幕,整个人都木了。
黑子是将军?
这些都是黑子的兵?
黑子是因为受不了批公文离家出走?
他随便捡回家的人这么流弊吗?
杨宿傻乎乎的想开口说话,又不知道怎么叫人,呆呆的张开嘴啊了半天,不经意的就跟黑子对上了视线,下一瞬黑子推开挂在身上的人朝他走了过来。
“黑、不对,那个什么将、将军?”杨宿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黑子伸过来的手。
不怪他这幅怂样,实在被武官揍过的文官太多了,祖传三代都是正儿八经文官出身的杨宿,对武官有着血统自带的恐惧。
黑子哪知道杨宿在想什么,他现在也没脑子去思考那些,他只能看到一直给自己喂饭的人脸上多了伤痕。
动作僵硬且不熟练的把杨宿脸上的灰痕擦掉,乖乖跟往常一样站到了杨宿身后,做个闷不吭声的挂件。
杨宿:“……”
这位不知姓名的将军,请你注意一下行为,你的下属快把我身子盯穿了。
黑子仰着脸发呆,真真切切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模样,挡在他身前的杨宿就惨了。
“咳咳……那啥,在下杨宿,你们称呼他为将军?”杨宿侧身露出身后的黑子,“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我是在村门口捡到他的,当时他受伤昏迷不醒,醒了后就是这样不认人,脑子额也有点那啥。”
所以真不是我想他这样的,你们冤有头债有主,不要伤害我这个普通人啊!
听杨宿说完,对面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多打量了杨宿几眼,突然道:“你表字立心?”
杨宿一怔,随即警惕的看向那人。
苏州府尹之子杨立心已经死了,这人怎么会知道他的表字。
那人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杨宿,诧异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你父亲死前曾托付我找你,后来我不管怎么找都得到的是你死讯便只能作罢。”
“父亲?”杨宿怎么回也想不到会是这么回事,他父亲死前被九黎控制着还能给他留出退路。
沉寂在心里的悲痛被猝不及防的提起,杨宿眼一酸差点不顾场合的掉金豆豆,低着头好半天才忍住。
黑子转过脸来看他,大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对方,拍完抬起手,黑子还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手,不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还活着就好,我那里有你父亲给我的信物,这次出来没带,下次交给你。”那人顿了顿,又道:“你身后的这人是淮南节度使,安南将军邢墨。”
“邢墨……墨汁的墨?”杨宿关注点有点偏。
那人点点头,杨宿嘴角抽搐一下,似是想笑又强行憋着的样子。
“我是安南军的先锋校尉吕文韬,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你愿意的话以后就叫我哥吧。”吕文韬是个爽朗性子,他看的出杨宿不是个有坏心思的人,说话也就随意起来,说完朝黑子,或者说邢墨招招手,“将军快过来。”
邢墨瞥到不瞥他一眼。
吕文韬又唤了声他的名字,邢墨还是不理,仿佛聋子。
看吕文韬尴尬,杨宿朝军对方向走,朝邢墨招手,“黑子过来。”
黑子,邢墨。
吕文韬知道杨宿为什么要忍笑了,无奈的看他一眼,说道:“我们来这边做事,没想到还能找到将军,这可是解决了一大麻烦。”
“邢墨他听见哨声就过来——坏了!”杨宿说着就想起被自己扔在林子那头的山匪,快速跟吕文韬他们说了遍就急匆匆往回走,邢墨亦步亦趋跟上。
折腾了好一会儿几人协力把那些个山匪带了过来,吕文韬不解的看山匪,“你们这还剿匪?”
这年头的文弱书生都这么大胆的吗?
“实不相瞒,我来这里是帮人查案的,这些山匪正好知道线索,我要带他们回昆山县。”杨宿没尽数告知案子的事,只是简单一说,好在吕文韬等人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法。
“昆山县?”吕文韬一拍手,“我们此行正是要去昆山县,一起走吧,正好也能想办法让将军恢复正常。”
众人齐刷刷看向邢墨。
邢墨微微歪头看他们,不知道这群人类盯着自己看什么。
众人又齐刷刷重重叹气。
算了算了,还是先回昆山县吧,这一趟可太折腾了。
杨宿瞥了眼休息的军队默默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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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昆山县城的酒楼雅间里,席面已经上齐,闻幼卿手里执着杯子却不着急喝,而是望着众人淡淡道:“你们知道,扬州瘦马吗?”
景云微微蹙眉,“听闻扬州有人专门将幼女从小驯养,不仅要学琴棋书画,还会被教授伺候男人的方法,最后卖给富户官员,这样的女子就是扬州瘦马。”
“是的,这就是扬州瘦马。”闻幼卿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专门拐走貌美女子,还会调制那些不正经的香料,从而获得大量钱财,我猜测他们的手段只会更恶劣,不会比这个好。”
景云等人不语,但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不是弱者,但不代表他们不同情弱者,恃强凌弱那是懦夫行径,以伤害柔弱女子去谋财那更是泯灭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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