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人快写吧。”
药端到床边,呆愣的白絮才总算是挪了一步,去楚阳手里接药碗:“我,我来吧。”
“小公子你快去旁边坐着吧,实在担心你一不小心再把药碗扣在床上。”
“对不起。”白絮低头退到一边,继续绞着自己的衣角。
刚才为什么那么冲动,阿淮已经一再阻止,自己却还是没忍住,还对他动手。白絮后悔莫及,眼眶酸涩只想哭,又哭不出。
楚阳把药喂给封景淮,还剩小半碗时,手下的小太监带着太后身边的黄公公进来,直接带进了内间。
“小公子,太后要见你。”黄公公进了屋直接开口:“在福宁殿等着呢?”
封景淮之前说过,不要去见太后,但白絮还是嗯了一声。
她这时候派人来叫,目的不言而喻,白絮觉得若是不去见,等封景淮醒了之后,只会让他更伤神。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不能事事都指着他。
去福宁殿的路似乎比以往长,白絮跟在黄公公身后走得很慢,不时回头看一眼。
福宁殿灯火通明,除了太后,言怜居然也在。
白絮没想到她会在,心里一紧,站在门口没有动。
“进来吧。”太后招招手:“站在门口做什么?”
白絮跨进门槛儿,先看了言怜一眼,才走过去。
太后再没有以往的亲厚,脸上端着疏离的笑容:“淮儿没什么大碍?”
“没有。”白絮摇头:“魏太医正在喂他喝药。”
“叫你过来也没别的事,本宫适才把礼部的人叫来问过,下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大典安排在那日。以前本宫不知道,既然你也是王上的人,就该先见见未来王后,以后一起侍奉王上,她说的话你要听,若是性格再不收敛,本宫也护不住你。”
白絮低着头不说话,太后又问:“听见了吗?”
“我不想阿淮娶妻。”白絮抬头看着她,一直酸涩的眼眶终于没忍住,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白絮,本宫一直以为,王上你对,不过是宠了些,不想你们的关系早已经超出了兄弟。”太后伸手让言怜扶着起身:“你既不是人族,性格还如此不管不顾,若不是为了王上,我早已将你送出宫,你居然还敢说这样的话?”
果然是要让自己出宫。
宫廷规矩复杂,现在因为有特权,随时随地想出就出,想进就进。白絮很明白,这次若是被送出去,要想再回来,就很难了。
离开这里,就再也见不到阿淮,他会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娶妻生子,和言怜,和这个抢走他的女人,永远生活在一起。
言怜扶着太后,轻声细语对白絮说:“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何况是王上,后宫向来不止一个女人,我明白的,必定不会为难你。”
她说得这么温柔,可白絮从她的话语里,感受到的是丝丝凉意,她的眼里也没有丝毫笑意。
一次又一次进宫,又费尽心思在宫宴上献舞,言怜不可能没有野心,白絮觉得,她若是成了王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可不同意,就会被送出宫。
阿淮说,陈孚就在宫里,随时会要自己的命。
白絮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想法,睁圆眼睛看着言怜,心里一阵阵发凉。
从自己被人下药,到封景淮封后,这场阴谋早就在酝酿,就等着自己和阿淮上钩,好答到最终目的。
白絮捏紧袖中的拳,回答言怜和太后:“我知道了。”
如果再不同意,言怜有的是办法把自己赶出宫去。
让她留下,查出她的阴谋,才是正确的选择。
得到想要的答案,太后挥挥手,白絮转身离开福宁殿,走出大门就开始跑,一路跑回乾阳宫,路上气得眼睛的血丝又冒出来,好不容易才压住心里那股乱窜的火气。
封景淮醒了,靠在床头皱着眉很是担忧,已经是第三次问楚阳:“还没回来,太后没说为了什么叫他过去?”
“没说,只是半个时辰前,言姑娘也进了宫。王上别急,顺子已经去迎了,不会出事的。”
白絮那么冲动,言怜就在福宁殿,封景淮怕他忍不住动手。
总算是看到顺子先跑回来,然后白絮也跟着跑了进来,封景淮才长舒出一口气。
白絮走到床边,对封景淮笑了笑,坐到床上俯身抱住他的腰:“阿淮,对不起。”
“太后那边没什么事?”
“没有,就是说我不同意封言怜做王后,就把我送出宫。”
封景淮没接着问,他自己说:“我同意了。阿淮,我知道错了,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敢逼你。”
“我是大燕的王上,也是个人,我既然答应过你,怎么会转头就去娶别人。我就是怕你这样,才没有先和你说,下了旨等你来问我。现下撒了气,好些了吗?”
白絮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陈孚还在宫里吗?”
“在,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就连禁卫,也找不到。”
“你娶了言怜……。”封景淮把脸埋在他胸口:“会喜欢她,会像对我这样对她吗?”
“不会。”封景淮说:“我保证。”
“从我被下药,到今天,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个阴谋。”白絮推开他扶着让他躺回床上,然后窝在他旁边继续说:“言怜是不是也参与在其中。”
“还不知道,楚阳已经在查了。”封景淮搂着他叹息:“我当初要是忍住不见你,或是把你送出宫去,或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生气了!”白絮说着就要推他:“你后悔了?”
封景淮用尽全力才控制住这头小牛:“没后悔,怎么会后悔?”
白絮哼哼两声,窝在封景淮胸前陷入沉思。
喜欢一个人,远远比书里写的难。书里那些主角,哪怕是遇到搓挫折,最后也总能破镜重圆。白絮实在不知道,和封景淮今后还会经历什么。会不会有朝一日因为其他事情彻底分开,就再也见不到。
须臾之间,白絮觉得自己知道了喜欢中弥漫的痛苦,越是抽丝剥茧,就越痛苦。
在一起会觉得痛苦,会觉得某些东西缺失了,不在一起,却又不愿意。
白絮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封景淮放开他帮他盖上被子,起身穿上衣服慢慢走出了乾阳宫。
时间还不算晚,天色刚刚黑下来,封景淮问楚阳:“言怜离开福宁殿没有?”
“似乎还在和太后说话。”
“将她叫到福宁殿偏殿,本王有话同她说。”
封景淮后背的淤青还在疼,胸口也还闷着,慢悠悠走到福宁殿,言怜已经在殿内等了。
【作者有话说:古代部分快了,大概还有十章左右,全文也就二十万多一点,现在才十四万,大家别急哈。】
第五十六章 大婚
见封景淮进来,言怜福身行礼:“见过王上。”
“不必。”封景淮走到主位上坐下:“坐。”
言怜很自然在他下首的位子坐下:“不知王上叫言怜来,有何事?”
“有些话问你?”
“王上请说?”
“你当真要做本王的王后?”封景淮盯着言怜的眼睛,想要从她眼里看出点儿什么。
可言怜除了满眼的温柔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爱慕,并无其他,“言怜进宫见过王上几次,心驰神往,所以愿意做大燕的王后,王上的妻子。”
“言怜,大千世界,无处不好。”封景淮说:“有些事情,你知我知,我不当面拆穿,是看在已逝言将军的面子上。你做我的王后,我可以将后宫交与你管,你作为言家后人,本王信你有这个能力。可本王不会视你如妻,也不会爱你,你可想好了?”
言怜依旧满脸笑意,顿了片刻后笑着答道:“明白,言怜想,只要恪尽本分,王上终有一日,会将言怜当做妻子。”
“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不必期望。这样的话,我只说一次,今后再不会说。你好生想想,若是愿意守在这深宫中孤独终老,你便守着。”
言怜笑了笑,并没有说愿不愿意。
封景淮审视她片刻,又加了句:“宫中的生活,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样,本王,或许也不像你想得那样好。”
“言怜既然选了,就不会后悔。”
“是吗?”封景淮冷笑一声,起身离准备福宁殿:“言怜,你可知本王若是查到你在白絮茶里下药,查到你同高颂暗中勾结,你会是什么下场?”
“王上只管查,言怜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是因为你觉得,你如今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言怜又笑了笑。
封景淮不再同她多言,阔步离开,直接回了乾阳宫。
白絮睡得很熟,封景淮重新躺回去,他也没醒,只是往封景淮这边挪了挪,窝进他怀里继续睡。
因为封后的事情,前朝连续几日都处在欢愉中,所有官员都面带笑意,只有封景淮终日黑着脸,在朝上也不愿多说话。
白絮没再提封后的事情,倒是和封景淮提了,想学跳舞。
“你一个男孩子,学什么跳舞?”封景淮问出之后,才回过味来,他可能是因为言怜。
白絮固执的摇头:“你别管,我就要学,你帮我安排。”
封景淮无奈,心里却因为他在乎自己想去学跳舞,觉得甜蜜,便让楚阳去安排了。
白絮除了跟着史镌读书,跟竹屿修炼,又多了一位老师,整日从早忙到晚,封景淮大多数时候都只有晚上才能见到他。
大典安排在初八,封景淮一早便被楚阳催着起床。他一动,白絮也跟着起身,下床去穿衣服。
两人昨晚住在毓秀宫,白絮之前的东西都被烟熏得没法用,衣柜也打了新的,他拉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身红衣,一丝不苟的穿上。
“你不是不喜欢鲜艳的衣服吗?”封景淮问。
“今日想穿。”这是前日白絮才让服侍自己的太监去准备的,就为了今天穿。
封景淮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也没再问,走到后面搂住他的腰将下巴搭在他肩上:“晚上在毓秀宫等我回来。”
白絮低头没说话。
今日礼数繁琐,晚上还要在正阳宫祈福,然后才回东宫,封景淮恐怕是回不来的。
他娶了言怜,哪怕对她无心,为了避免流言蜚语,今晚怎么也要在东宫留宿。
这几日白絮故意不提这事,就是不想提了让两人烦心,反正事情早已没有回旋的余地,又何必说出来徒增伤心。
不知不觉中,白絮发现,自己比以前想得多,比以前容易难过。
就好比现在,阿淮明明抱着自己,还是会感觉难过。
“你快去吧。”白絮转身推开他:“我去找竹屿。”
封景淮被推开,愣了片刻,白絮已经跑出门去找竹屿了。
今日封后大典,朝中休沐,本来竹屿也是休息的,却硬被白絮从床上拖了起来。
“竹屿,你快起来吧,陪我说会儿话,我现在心里很乱!”
竹屿唯一的爱好就是睡懒觉,早早被白絮拉起来,整个人都很焦躁,揉着额角问他:“你自己同意封后,现在又烦什么?”
“我是同意了,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我却又觉得难受。”
“难受才是对的,说明你是真的喜欢他。”
“是这样吗?”白絮在床边席地坐下,靠着床:“我现在,或许真的明白,什么是喜欢了。和书里写的,和你们说的,都不一样。在一起有多快乐,多幸福,我都感受不到,我只是,想不顾一切留在他身边。也希望……,他能遵守诺言,不要喜欢上别人。”
“他不是那样三心二意的人。”
“我知道,可心里还是难受,我之前说过,要和他成亲,可如今和他成亲的却不是我。”
“这倒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竹屿笑起来:“你一贯没心没肺,如今倒是多愁善感起来。”
“或许就像人家说的,人总是会变的。”
竹屿知道他心里难受,心尖上的人和别人成婚,怎么能不难受,便换了个姿势靠在床上和他随意聊着。
外面开始奏乐,喜庆一片,当真是普天同庆。这几日宫里四处布置得一片通红,就连毓秀宫也挂上了红灯笼。正阳宫的那场火烧得正好,重建之后正好将帘幔也换成了红色。
此时的封景淮,应该正在宣和殿等他的王后,然后一起祭祀,再回正阳宫祈福,最后回到东宫洞房花烛。
白絮越想越难过,和竹屿也聊不下去了,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喜欢的两个人,为什么要凭添那么多波折,明明那么喜欢阿淮,却要看着他成婚。
竹屿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怎么安慰他,只好拍拍他的肩说:“你哭有什么用,他是为了护着你才同意封后,而你为了留在他身边,你们已然达成共识,还有什么好哭的。”
“道理我都懂,可就是难过。”
白絮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竹屿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又陪着他练了会儿幻形,然后陪着他弹琴。
天黑下来,喜乐停了,白絮抬头看看天色,停了手里的琴:“我先回去了,阿淮说让我等他回来。”
竹屿叹了一声,挥挥手。
白絮离开竹屿住的地方,并没有回毓秀宫,而是直接往正阳宫走。
这会儿祈福应该已经结束了。
走到正阳宫门口,里面果然只剩下几个收拾的宫人,正殿的红烛才烧了一半,火苗跳跃显得孤独却依旧喜庆。
这红烛似乎怎么也烧不完,正阳宫从今以后,在不属于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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