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当然会。”伏城说。
“会给我打电话吗?”
“得先给我号码。”
“我写给你,你要背下来。”
“好。”
想了想,陈延青又道,“香港签证难办吗?”
“不难,”伏城垫在他后颈下的胳膊往上抬了抬,亲他之前说,“我回来找你。”
那个夜晚变得异常的短暂,整整一宿,伏城在天台抱了陈延青一宿,后半夜说了什么后来谁也记不清了,只是那天天刚亮,晨曦从远处的天边晕开,有鸟群从雁城上空翱翔而过,那之后没多久,朝阳东升,金色描了半座城,陈延青和伏城并排站着,问他,“白话怎么说喜欢?”
伏城告诉他,“我钟意你。”
陈延青便模仿着这话的口型,在那个无比灿烂的早晨跟他说,“伏城,我钟意你。”
伏城当天下午的车去江北,晚上直飞香港,陈延青在车开走后被段霄洺迅速拢进了怀里。
别离最是酸楚,人们对此往往手足无措,奇怪的是,那一刻压根无法产生大喜大悲的情绪,大多数人都像陈延青一样,噙着未明的笑意,转过身往回走,只有拂面的晚风知道,曾经炽烈的一切都就此落下了帷幕,返回校园的围墙当中,往后不知几年,陈延青都不会再是那年的陈延青。
第48章 真的好久没见了
八年后 江北市
“我这刚上高架,你先找个喝咖啡的地儿等我会儿!”
灰蓝色的Cayenne在去往机场的高架上疾驰,驾驶座上的人穿着身浴袍,头发湿哒哒的往后背里淌水,中控屏右上角的时间要是没看错的话,现在才早上七点半,他被窝里还埋着一个美人,春宵一夜后的清晨,该是美人在怀无限温存的时候,不知第几次了,只要那家伙一个电话,什么好事都能草草了之。
不知那头说了什么,袁野无奈的叹气,脚下又不自觉的压了压油门。
大约二十分钟后,Cayenne行驶进了停车场,爬上环形的上坡,到二楼时,袁野才看见围栏边的人。
江北五月的天,人穿了件短款夹克,坐在行李箱上,那双长腿一曲一直,隔着挡风玻璃看过去,袁野忍不住恶作剧式的摁了下喇叭。
那人随即抬起头,嘴里衔着一根烟,烟雾很快散开了。
袁野缓缓将车子停到他面前,“小半拉月,您这趟出差可真够久的啊!”
男人不急着起身,只在他的话里点了下头,等抽完了烟,凑到驾驶门边捏了捏‘司机’的脸,“困,走吧。”
说完,绕过车头上了副驾驶。
袁野瞧着那孤零零的行李箱,又好气又好笑,随后下了车,将箱子放进了后备箱,车子往出口去,很快驶离了这里。
回市区的路上,袁野发觉头发已经干了,副驾驶上的人自打上了车就没吭声,这会看过去,人还望着车子前头发呆,叫他一时没分清这到底是困了还是没困。
“唐老师什么时候回雁城的?”
“前两天吧,我不在,她呆不了几天。”
袁野扬扬眉头,“也是,学生她也得顾着,”说完,又想起来问,“香港怎么样,好玩儿吗?”
“还行,没什么特别的。”他似乎不太想多说,很快将视线挪到车窗外,这个点赶上早高峰,车子贪吃蛇一样的越积越多,陈延青懒洋洋的靠着椅背,不易察觉的是,他右手正握着左手手腕,在夹克袖口的掩盖下,很轻很轻的揉着那块泛疼的位置。
“到了,”袁野再开口时,车子开进小区停在了一栋楼下,“你歇着,休息好了打给我。”
“嗯。”
陈延青下了车,从袁野手里接过行李箱,等袁野开车走了,他才回身上了楼。
唐萍来过,家里一尘不染,茶几上连遥控器也摆的整齐,陈延青进屋后,难免产生了一种进到酒店房间的错觉,他脱下外套,先去冲了个澡,结束后穿着身带着洗衣液香味的浴袍径直去了厨房,冰箱里塞满了苏打水,做好的熟食被分包密封,水果盒也码的整整齐齐。
视频电话的等待音响了半分钟后就被挂断了,苏打水喝了三分之一,屏幕上来了条消息——
【等会说,在上课。】
陈延青便锁了屏,拿了盒洗好的水果,回客厅窝进了沙发里。
这里的房子他住了有一年,硕士毕业后也一直在现在这家贸易公司的海外事业部做海外市场开拓,当然,偶尔会兼职给上司做做翻译,工资可观,待遇不错,跟同事相处和谐,看起来,一切都按部就班,过的顺风顺水。
事实也的确如此,除了,没有恋人。
用袁野的话说,太监也有春心萌动的时候,他陈延青没有,男人都活在尘世里,只有陈延青活在了少林寺。
陈延青没反驳,他也无处反驳,一瓶苏打水见底,他探身将瓶子放在了茶几上,收回手时又滞住了,原来手腕起了青紫色的印痕,在他的白皮肤上显得格外清晰,产生这样的痕迹,需要足够的力道,还需要足够的时长,陈延青想,究竟多久呢,一刻钟,还是半小时......
商研会结束后的派对,大部分受邀参与者都留下来了,更何况后面还有闻着味儿赶来建立社交关系的无关人员,陈延青觉得自己也属于这一类,因着他是被老板谢景瑞带进来的,在那些人端着高脚杯围在一起探讨国内外经济形势的时候,他百无聊赖的站在谢景瑞身后...抠指甲。
指甲长长,虽然只冒出了一点苗头,陈延青也不喜欢,他时不时还会跟谢景瑞搭两句话,淡定的外象跟这里的每一个精英人士差不多。
“感谢诸位前来参加今晚的宴会,五分钟后宴会开始,请各位入座。”
按着前面音响里传出的指示,陈延青跟着谢景瑞找到了座位,也是那会儿,有个人来跟谢景瑞敬酒,俩人就在他身边,说着有机会合作的话。
“延青,来,认识一下,这位是MT的孙逸杰,孙总。”
陈延青起身,朝这位年纪轻轻的孙总伸出手,“您好。”
“是不是觉得这种场合很无聊?”孙逸杰回握住他的手,说话时也没有要松开的迹象,陈延青原是想承认的,说这种场合太浮夸了,实在没劲,想着谢景瑞在,还是不要太丢脸的好,便摇了下头,“挺有趣的。”
孙逸杰笑起来,随后才松了手,转而跟谢景瑞说,“你们呆几天?”
“后天回江北了,事情忙完,本来昨天就该回的。”
“合着你们也不是冲这商研会来的?”
“嗯,还真不是。”
“行,那我先过去,我这冲人来的,得去堵着了。”
说完便走了,谢景瑞坐下来,给陈延青添了茶,嘴里道,“再忍忍,一会儿就带你走。”
陈延青坐直了,“我没事啊谢总。”
“孙逸杰都看出你不习惯了,我又不是瞎的,我订了餐厅,等会带你去那边吃。”
陈延青默下来,等了会,才跟他说,“我去抽根烟。”
“嗯,快去快回。”
从宴会厅出来,他在门口巡视了一圈,最后抓住一个服务生问了吸烟室的位置,直走左转,尽头,听起来也不近,找到后便推门走了进去,可能是宴会开始了的原因,吸烟室没人,他在长椅上坐下来,点了根烟。
这是他刚落地那天买的一包特富意,一直忙没空抽,到现在还剩半包。
烟点燃没多久,右手边的门便被推开了,有几人涌了进来,将这个不大的吸烟室填了个半满,陈延青不自觉的往左边墙角挪了挪。
“Frank said it's impossible, but it's not without feasibility. Can you tell me when he will have such an attitude?”
“Emmm, maybe he had a drink, and tomorrow he won't think so.”
话毕,众人皆是一笑,随后才有人问,“God, where's Frank?”
门再次被推开,随着一声‘here’,那帮人重新吵闹了起来。
排气扇抽走余烟,发出嗡嗡的声响,吵闹声散去的时候,吸烟室里看起来又像是空无一人。
陈延青很久才抬起头,特富意的烟盒夹着烟一起被他揉烂在了左手手心里,他缓缓放开,一同放开的还有握着自己左手手腕的右手,那会儿只是有手指压出的惨白而已,没想到转天就淤青了,不,是没想到他真的遇见伏城了。
伏城,Frank。
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没见了。
手机一阵振动,陈延青猛地回过神来,是唐萍的视频电话。
接通后,满屏都是唐萍的脸,陈延青换上了笑意,“下课了?”
“是啊,累死你妈我了,”唐萍应该刚到办公室,这会儿坐下来,将手机放在了办公桌上,“你已经回江北了吗?”
“嗯,刚到。”
“冰箱里留了吃的,这两天要赶快吃完,那些熟食不要放太久了哦。”
“知道了妈,老杨呢?”
“我哪知道,估计也刚下课呢吧,”唐萍说,“你姥姥最近又闹腰痛,这礼拜我们得带她去医院,周末没事记得跟你姥姥打个电话。”
“好。”
又听了一阵叮嘱,电话才挂断,陈延青瘫倒在沙发上,他有些后悔,或者说,有些惭愧,他应该从人缝中多看他几眼,亦或是站起来叫他一声,可他犹豫,畏惧,以至于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偌大的酒店,连影子都没找见。
陈延青是谢景瑞一手带上来的,研究生后期大家都给自己接了不少活儿,陈延青撞到谢景瑞手底下,这一做就是两年,要论两人间的关系,亦师亦友最合适不过,只是今年‘友’的部分占的比较多,私底下陈延青也不叫他谢总,而是直呼他大名,比如谢景瑞一大早来摁门铃,陈延青会在开门后一脸丧气的冲他说,“谢景瑞,你自己说这次出完差给我三天的假期,这是做什么啊?”
谢景瑞跟在他身后进来,手里拎着早点,先去厨房分装,又熟稔的从牛奶箱里拿了两瓶奶,倒进奶锅后,开火加热,冲倒在沙发里的人道,“陪你度假不好吗?”
“不好,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有数据显示,”
“人类的充足睡眠时间在7到8个小时最佳,”陈延青抢话说,“人的身体需要运动,膳食和睡眠各方面达到均衡才能保持健康状态,谢总,谢老板,我不想活的那么健康可以吗?”
奶锅热了,谢景瑞将牛奶倒进两个玻璃杯中,将早餐和牛奶一同用餐盘端了出来,“不可以,我之前提过,如果你把烟戒掉,”
“打住,”陈延青翻身坐起来,“我吃就是。”
第49章 再次退缩
可能是谢景瑞从来对他就不忍心,所以吃完早饭后又容他睡了个回笼觉。
正经睡醒后,电视里财经新闻的声音才慢悠悠的钻进他耳朵里,开放式的一居室,隔着一个书架就能看到靠在沙发上的后脑勺,陈延青莫名的有一阵没作声,想来,是有很久都没在醒来时身边还陪着个人。
谢景瑞那跟安了电子眼似的,在他发愣的工夫回过了头,“醒了?”
“嗯,你还没走……”
“我等你吃饭啊。”
陈延青掀了被子下床,趿着拖鞋往浴室去,而后又含着牙刷出来,靠在书架边,“吃什么?”
谢景瑞一副‘我早有安排’的样子,告诉他,“江景餐厅。”
“谢景瑞,”陈延青含着牙膏泡沫囫囵的发话,“大白天的去江景餐厅???”
“我说的是晚上,”谢景瑞关掉电视,起身走到他面前,“中午我们得去见些人。”
“谁啊?”
泡沫水淌到下巴,被谢景瑞伸手拂去了,“中秀制药的人今天跟原研商的代表会面,去学习学习。”
陈延青便没再多话,回了浴室洗漱。
谢景瑞确实是去学习的,陈延青坐在客座区给他翻译了不少对话后才明白,自己还是没放假,被拉来干活,晚上的大餐用另一种解释来说,不过是一顿酬劳。
这样想想,倒也没有无功受禄,从东方宾馆1号会议室出来,谢景瑞上前跟中秀制药和原研商的人打招呼,大约停在那交流了四五分钟,才脱身走过来。
去餐厅的路上,陈延青开口问,“年初你说的做二手准备,就是这个?”
谢景瑞开着车,神情专注,似乎对他的问话并不感到意外,“之一。”
“还有别的?”
车子驶过十字路口,谢景瑞只道,“你呢?有别的打算吗?”
“没有,现在这样挺好的。”
陈延青回答的很快,谢景瑞一时没再接话,车子开到停车场,俩人坐电梯往餐厅去。
碰到孙逸杰的时候,陈延青脑子里还在想谢景瑞的事,只听对方说了句好巧,谢景瑞停下来与他碰了下拳头,“你也回了,香港那边忙完了?”
“我这追着人回来的,本来想在香港跟客户谈的,结果人家比我先飞来江北了,”说完,又看向一旁的陈延青,“缘分啊陈先生,又见面了。”
“你好孙总。”陈延青一如既往的客气,谢景瑞又跟孙逸杰聊聊几句,之后他说要等人,俩人便先进去了。
菜上齐后,外头的天也暗了,陈延青其实对窗外的夜景和桌上的西餐都不怎么感兴趣,他还是老雁城的胃口,嗜辣,喜欢中餐厨子用大铁锅爆炒出来的菜肴,但自从来江北后,连这些也是要时时退让,念书的时候让给爱吃甜食的导师,工作后让给爱吃氛围的领导和同事。
唯一和在雁城时差不多的,是他时常觉得无趣,觉得人情世故无趣,升职加薪无趣,吵闹无趣,清净时也无趣。
“这边,这餐厅位置确实不好订!”孙逸杰的声音从他侧后方传过来,谢景瑞只是看了一眼,陈延青没回头,心想,八成是客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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