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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丞相低头看军情奏报的时候，她曾偷偷的打量过他。外面皆传驸马俊美无瑕且文治武功皆晓，而查办东方侯，惩处王公公，一举歼灭国师的事迹她也是知道的。今日一见，果真人中龙凤。
大抵那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就是指他这样的人吧。
冯素贞含笑道：“饶是如此，也需好好休息。已经快子时了，秦将军去睡会吧。”
告别了丞相，秦良玉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准备休息。
闭上眼睛，脑海中居然浮现出冯绍民的样子，温文尔雅，却又冷峻高傲。想着，秦良玉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使劲的晃了晃脑袋，轻笑一声自嘲道：“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他是驸马，我为人妻。秦良玉，你糊涂了！”
翌日清晨，日头在东方正欲破土而出，早间的空气清新而冰冷。
秦良玉已带兵先行，冯素贞也已拔寨集军进发。
大军一路畅行，几日下来，接连收复几处被叛军占据的城池，其他各路援军也势如破竹，捷报频频传来，四方呈包围之势逐渐向成都慢慢靠拢。
“报——”
冯素贞骑在马上，望着迎面飞奔而来的士兵。
“启禀大人，前方三百余里便是叛军奢崇明的营地。”
“终于到了。胡参领，其他援军可有最新消息传来？”
胡参领拱手道：“回大人，各路援军已经抵达，请大人示下。”
冯素贞眯起眼睛，望着前方若隐若现的灯火道：“好，吩咐下去，全军即刻火速前进，今夜，务必夺回成都，歼灭奢崇明！”
“得令！”
入夜，大军已经压境，与叛军仅余十几里之隔。冯素贞轻身纵马，抽出鞘中战刀，高喝一声：“全军冲击，诛杀反贼！”
伴随她一声长喝，身后万余将士咆哮着向奢崇明的叛军冲去，奢崇明的部队在城外久攻不下，如今又被大量救兵包围，势成溃败之局但仍奋力抵抗。顿时一片肃杀之气，明晃晃的战刀，满地的鲜血，耳边不断的充斥着震天的喊杀声。暮色下黑压压的几队人马愤烈的厮杀在一起，声声哀嚎，刺破苍穹。
一路奋力厮杀，一刀撇开眼前飞来的流箭，眼见叛军尽数剿灭，冯素贞轻挥战刀，眼光一凛道：“可有见到贼首奢崇明？”
胡参领回道：“还没有。”
冯素贞有些懊恼的将战刀收回刀鞘，检视了一下左臂上的伤，伤口深可见骨，有点麻烦。微微敛起眉毛，心里正盘算着在回去之前伤口能不能好。这时远远奔来一队人马，赶到近前纷纷下马俯身道：“大人，奢崇明带着其余残部从西北方向突围出去了，秦将军已经带兵去追了。”
冯素贞放眼四望，拧紧了手掌冷道：“传令，所有伤兵进城包扎治疗，其余将士留在城外驻守。命四川总兵官李维新大人率其部下全部人马协助秦将军一道追击奢崇明，务必将其捉拿回来！”
“还有，将战死的官兵遗骸整理一下，妥善处理后事。”
第9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
城中官邸内，冯素贞包扎好手臂，更换一身绯色官服走到前殿。
“下官四川布政使朱燮元参见丞相大人。”朱燮元看见冯素贞走出来，急忙行礼道。
“朱大人请起”
“谢大人”
“丞相大人及时援军，救我城中百姓于危难……”不等他说完，冯素贞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对方的官腔断道：“朱大人，多余的话就不用讲了。派人去医治受伤的将士了没有？”
朱燮元老脸一红，忙道：“下官已经遣人去了，可是大人您的伤？”
冯素贞释然的吐了一口气：“没事，本官受伤的事情不必上表朝廷。”
“呃，是是。”
说话间，门外走进一个身着桃红色裙装，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子。细眉月眼，朱唇贝齿，长相虽不出众，倒也不乏清秀。
女子边走边抱怨道：“爹，你准许表妹去救人，干嘛不让我去啊！”待进得屋内看到冯素贞时，她先是一阵错愕，紧接着脸上一红，显然刚看见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朱燮元连忙扯着她说道：“大人见笑了，下官教女无方，失礼之处望大人海涵。”说着对女儿愠道：“雯儿！不许胡闹，还不快给丞相大人见礼！”
被唤作雯儿的女子微微踌躇，面上红晕越发明显，忙低头俯身行礼：“小女子朱清雯参见大人。”
冯素贞微微一笑道：“朱小姐请起。”
朱清雯挺身站到父亲身后，却一直拿眼睛偷偷的打量着冯素贞。
朱燮元不好意思的垂着双手道：“时候不早了，大人可先移至后院厢房休息，有什么事情吩咐下官就行了。”
一连数日的奔波征战，冯素贞有些身心俱疲，淡淡道：“嗯，朱大人也早些休息吧。”说完，起身随着引路的小厮向后院走去。
朱清雯见他走远，便闪身到父亲面前道：“爹，他是谁？”
朱燮元白了女儿一眼道：“当朝丞相，冯绍民！”
也许是有伤的缘故，这一夜冯素贞睡的特别沉。
梦里回到了那日天香站在树下问她：等桃花盛开的时候你就会回来了吧？
还梦到了御儿摇摇晃晃的学会了走路，张着小手向她走来。
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这一年的春天来的比较早，外面的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想必过不了多久桃花就会开了。
冯素贞穿戴整齐，循例去前殿接见四川督府的大小官员。
而最新回来的战报是奢崇明突围后率余部败退至水西龙场，秦良玉与李维新改变作战计划，决定分兵五路进兵西水龙场。
一众官员退去之后，冯素贞暗自思忖：虽然目前还没有消息能否顺利捉住奢崇明，不过当下局势已经很明朗了。紧绷的神经总算可以放松下来，心情也没前段时间那么沉重了。冯素贞将右手放在左手的手心，轻拍了两下，便转身向后院走去。
行至回廊拐角的时候，见到前方两名女子站在廊下，其中一个正是昨晚突兀闯进前殿的小丫头朱清雯。
她眉眼间无不喜悦的拉扯着对面的女子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而她对面的白衣女子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容貌，只看到羸弱的肩头挎着一个药箱。
正说着，朱清雯一眼扫到了刚刚止步的冯素贞，轻捂着小嘴示意白衣女子转身。
走到近前，两名女子俯身给冯素贞见过礼后，朱清雯清清喉咙道：“冯大人，这位就是我表妹，昨晚也是她和城里的郎中一起医治伤兵的。”
白衣女子略一欠身，低眉道：“民女上官若离，见过冯大人。”
冯素贞幽黑的双眸闪烁着清亮的光芒，笑道：“有劳上官小姐了。”
“我表妹精通医术，她可是我们城中的杏林高手，赫赫有名的岚苑医馆就是我表妹开的！”朱清雯得意的说道。
冯素贞面露赞赏之色，拱手笑道：“想不到上官小姐年纪轻轻，便如此造诣，绍民失礼了。”
上官若离看起来与朱清雯年纪相仿：二八年华，鹅蛋脸，点绛唇，柳眉杏眼，举手投足间却显得更加持重稳妥。
闻听赞誉后，她面带浅笑回道：“大人勿听家姐胡说，若离不过一介女子，哪敢妄言造诣。”
“上官小姐不必自谦。对了，受伤的那些将士如何了？”
上官若离轻拢鬓边碎发，言道：“已经都无碍了，大人放心。”
“多谢上官姑娘了。”冯素贞再次拱手谢道。
“哎呀，你们一个大人，一个姑娘的，不嫌繁缛吗？”朱清雯总算找到一个合适插嘴的机会。
看着冯素贞继续说道：“不如你叫我们名字好了，我们叫你冯大哥，这样行不行？”
上官若离垂首轻嗔道：“姐姐！不可失礼。”
冯素贞莞尔摆手道：“不打紧。若离姑娘一夜未眠，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嗯，那若离与表姐告退了。”说完，便扯着仍欲攀谈的朱清雯朝偏殿走去。
第10章 有美一人 伤如之何
午后天空中忽然阴云密布，转而下起了第一场春雨。
冯素贞重新包扎好手臂，便起身站在窗前。
推开窗，夹杂着泥土芬芳的潮湿气息一下子灌进屋里，微凉带暖的风轻抚着她的脸颊。
不知道此时天香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倚窗听雨，还是在逗御儿开心。
一抹淡淡的浅笑袭上嘴角，一种浓浓的牵挂之情温暖在心底。
“冯兄，你在吗？”门外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
冯素贞一怔，回过神来应道：“谁啊？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缓步走进一个人，冯素贞定睛一看，疑惑道：“绍民兄？你怎么来了？”
张绍民朝门口引领的朱燮元一拱手，后者将房门带上便离去了。
他轻轻拍落着身上的雨珠，走到她面前道：“大局已定，皇上让我来协助你进行收尾事宜。”
“哦，基本没什么事了，只差一个奢崇明了。”
两人说着话，冯素贞引着张绍民一同坐下。
张绍民坐下后，伸手向怀中摸出一个信封交给她笑道：“公主知道皇上让我来这，临行前要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喏，总算不辱使命。”
冯素贞接过信，刚撕开封口。
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冯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朱小姐？哦，请进。”
朱清雯端着一个装着几盘糕点蜜饯的食盘笑意盈盈的走进来，看到张绍民的时候，含笑点了点头。
把东西一样样放到桌上，她看着冯素贞，略微有些局促道：“冯大哥，你尝尝，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如果你喜欢，我再给你做。”
张绍民饶有兴趣的看着有些尴尬的冯素贞，极力的忍住笑，轻道：“冯兄真是好福气啊。”
说完拿起茶杯假借喝茶来偷偷观察着这二人。
冯素贞无奈的看了看他，语调平稳：“多谢朱小姐。刚刚才用过午膳，还不饿。你先放在这吧。我与张大人还有要事商谈，没什么事的话朱小姐先请回吧。”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朱清雯一腔热情遭遇婉拒，眼中皆是复杂神色，继而涨红了脸道：“冯大哥，不是说好了叫我名字的吗，怎么又朱小姐了。人家刚来就撵我走，清雯便这么不讨人喜欢嘛？！”
冯素贞不以为忤，反笑道：“你的心意，绍民心领了。只是眼下真的有事要商讨，姑娘先回去吧。”
小丫头看见冯素贞明朗的笑容，怎么也气不起来，撅着嘴将手中紧攥着的东西塞到冯素贞手里便脸红着跑了出去。
冯素贞一阵错愕，伸开手掌，不禁哑然失笑道：“这下麻烦了。”
张绍民放下茶杯，近前一看，揶揄道：“确实麻烦了。冯兄，趁事态未严重之前，还是赶快解决了吧。”
雨淅淅沥沥的漂了整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分才渐歇。
冯素贞犹豫着，最终还是敲响了上官若离的房门。
将朱清雯送给她的礼物递给上官若离后，缓缓道：“绍民早已成亲，且育有一子，恐要辜负令姐心意了。所以，这个还是劳烦你转交给她的好。”
上官若离举起手中精致的荷包，细细看着，轻笑道：“表姐真是胡闹，居然绣了对鸳鸯。”
她顿了顿，叹道：“表姐自幼丧母，舅父对她极其的溺爱，所以才导致她现在的不羁，冯大哥切勿放在心上。”
天色渐晚，冯素贞的身份也不便在一个女子的房间多呆，不多时便告退回了自己房间。
借着烛光，一个人坐在书案前掏出天香的信笺，展开阅读：
相亲相见知何日
此时此夜难为情
晓看天色暮看云
行也思君 坐也思君
冯素贞摩挲着信纸，短短的二十九个字，表达的情感却浓烈而真挚。
兀自又觉得好笑，这封信有些不像天香的性子，她可是最讨厌这种文绉绉的说话方式的。
脑海中想象着天香咬着嘴唇，皱起眉毛提笔写信的样子，冯素贞一下乐出了声。那该是多么好玩的场景。将信叠好装回信封里，然后随手拿起一本书随意的翻看着。
直到临睡前她才发觉自己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天香，我一直都很想你。
隔天下午，有最新战报传来：秦将军已擒获奢崇明及其亲属并斩杀叛军大学士，丞相，文官武将数百人，不日即可回来。
这个好消息让两个绍民都兴奋不已，秦良玉果然骁勇善战！
冯素贞眉眼间赞赏之意更深。
二人高兴，便取了酒在房中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张绍民刚口齿不清的说了句“倒酒”就趴在了桌上。
冯素贞笑着摇摇头，有些摇晃的站起身拍拍他：“绍民兄。”
张绍民咂了咂嘴吧，嘟囔了几句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当当当。
有人轻叩着房门。
“谁啊？”
“冯大哥，是我，清雯。”
冯素贞双手撑在桌边，抬起头。
“哦，进来吧。”
朱清雯捧着茶杯进来，望着微醉的冯素贞嗔道：“就知道你们男人一高兴就会喝多了酒，所以我给你煮了醒酒茶，喏，冯大哥。”
冯素贞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而是盯着那杯茶，眼神有些迷离道：“执笔一副情画，绽放一地情花，覆盖一片青瓦，共饮一杯清茶。”
朱清雯眼睛滴流滴流来回乱转，脸上闪烁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在她刻意的压制下，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冯大哥，快把醒酒茶喝了吧。我去给你拿个冷帕子来敷一敷。”说完飞快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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