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最好小心说话,否则就别想再张嘴。”霍风霖稍微偏了些烙铁,把它杵在叶云舟颈侧的椅背上,烧断了叶云舟几根翘起的头发。
“这是自然。”叶云舟恭顺地低头。
霍风霖看了看捂着肩膀脸色发白的副城主,挥手命令道:“把引暮石找回来,然后下去处理伤势吧。”
副城主应声领命,直接化作一阵烟雾消失在原地。
“我意外知晓您的身份,还算是得益于秋水剑阁的乔心月堂主。”叶云舟出人意料地说,他话音刚落,便感受到屋内另一个人的呼吸声骤然加快。
“哦?关秋水剑阁什么事?”霍风霖心中起疑,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乔心月,乔心月不解地摇头,很是无辜。
“城主听见我的名字,是否觉得耳熟?”叶云舟旁敲侧击,他现在基本已经明白霍风霖和残魂的关系,残魂用着乔堂主的身体,知道霍风霖的真实身份,在引暮石方面出谋划策忙里忙外,而霍风霖始终信不过乔堂主,没有告知他引暮石的位置,残魂这才不得不让慕临江打破这个僵局。
霍风霖确实有种熟悉感,但却没想起到底在哪里听过:“不要卖关子了,你有何来历,直说。”
“静微门扶星真人门下弟子,大概在一个月前不知所踪。”叶云舟自报家门,“是慕临江派人绑走了我,目的当然不像传言中对我一见钟情,其中涉及寂宵宫重要机密,甚至对三都影响深远,我也只信得过您一人,所以才深思之下冒险让副城主带我回来,慕临江的目……”
“等等。”霍风霆突然打断叶云舟说出寂宵宫机密,拿烙铁敲了两下椅子扶手,“你是不是跑题了?”
叶云舟心说不出所料,霍风霆果然信不过乔心月,不放心让乔心月也听见。
他话锋一转,自然地接道:“确实,那晚辈就长话短说,慕临江确实喜欢上我,我大部分要求他都会答应,所以我说思乡心切想回煌都,慕临江便陪我回来,途中有卫一暗中监视,但卫一发现与应轩阳同行的乔心月行踪怪异,跟踪之后发现一群黑衣杀手,却被人暗算,打晕关押。”
霍风霖又回头看了看乔心月,至此与乔心月给他的说法没什么差别,殷岁死后,乔心月说殷岁的死士营被卫一发现,想拷问情报却被卫一杀死,夺走了传送卷轴逃跑,而她那时才赶到,没来得及拦。
残魂表面不动声色,心里波澜万丈,要说他对慕临江还有点把握,慕临江不会拿殷思的命赌,但叶云舟他就说不准了,他一向摸不清叶云舟的心思。
这是要拉霍风霖入伙对付他?还是取得霍风霖的信任套出引暮石的位置?
他要不要在叶云舟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消息前,先把叶云舟弄死?
叶云舟咳嗽一声,继续道:“卫一是行家里手,抓他的人反倒被他解决,他拿了卷轴,正打算离开时,乔堂主刚好进来,想不到她身为秋水剑阁堂主,竟暗中豢养杀手,被卫一撞见,竟……”
“豢养杀手又如何?秋水剑阁又不是你们静微门,只负责传道受业解惑那么简单,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残魂恼羞成怒般叱道,“挑对城主有用的说。”
叶云舟的话一时噎住,愣了愣,茫然地把头转向霍风霖:“城主……乔堂主为何会在此?”
霍风霖长吁口气:“她与我合作,你不用管。”
“原来是朋友,那我就不好再说了。”叶云舟意味深长地摇摇头。
残魂暗中啧了一声,叶云舟越掩饰,霍风霖越要猜疑他:“什么好不好的,我又没做什么,你尽管说实话。”
叶云舟想了想,为难道:“好吧,听卫一说,乔堂主用双修诱惑他保守秘密,卫一不答应,乔堂主正待动手,卫一便发动传送卷轴逃走了。”
残魂:“……”
霍风霖眼尾颤了颤,嫌弃地侧目道:“想不到乔堂主还有这种趣味。”
残魂的哭戏信手捏来,委屈地掩面道:“那只是一时的权衡之语,卫一是死尸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他当时那副样子,我哪里敢正面和他打,我只是想找机会擒下他,我是喜欢城主您的,绝无二心,不敢让你知道就是怕你误会我!”
“我没误会,再说我也没权力干涉乔堂主个人爱好。”霍风霖不以为意道。
残魂闻言又呜呜地抹起眼泪。
叶云舟听着这段娇软酥麻的嗓音都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暗忖残魂还给自己套了这么个痴心单恋悲情女子的人设,他都有点佩服残魂为野心做出的牺牲。
“咳,后来慕临江为了寻找卫一,一路追踪来到煌都,发现收留卫一的那户木匠竟是铸师迟盈的邻居,早年慕临江辗转得到了那柄剑和迟盈的故事,但一直没有在意,这时遇到,我们就编了个假话安慰那对夫妻。”叶云舟说的面不改色。
“真是好巧啊。”残魂忍不住出言讽刺。
“是啊,更巧的不是在此地遇到乔堂主吗?看在我们曾经传音云图聊过天的面子上,乔堂主可千万要在城主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叶云舟笑着回敬。
残魂听出叶云舟话里的威胁之意,不得不偃旗息鼓:“只要你是诚心来的,城主一定会好好待你。”
“你们还聊过?”霍风霖皱眉打量两人。
“是在慕临江和应轩阳谈话时,顺便见过的,乔堂主应该是为公事与应轩阳应酬。”叶云舟解释道,“我们带走卫一后,慕临江便把剑赠我,卫一检查随身物品时发现令牌不见了,很可能丢在传送来时的山中,我与慕临江为了收回寂宵宫的令牌而上山,看见一队人马消失,后来才知他们是要营救苏黎少爷。”
残魂在心里补了个这可太巧了,但这次他老实的闭嘴没说话。
“他们有几人,作何打扮,如何进入永夜宫?”霍风霖沉着脸问。
“他们是分头进入,我只见过三人,其中一名剑修女子,我们也好奇他们要潜入哪里,就抓了一个离开的客人,抢走面具,进入永夜宫。”叶云舟流畅地无中生有,“慕临江占据了一家刑具店铺,后来永夜宫大乱,苏家的人带着苏黎和尊兄逃走,慕临江远远见到尊兄,便为他们提供了藏身之处,盘问的人离开后,他们便走了,我和慕临江等结界撤下后才离开,这就收到了副城主的消息。”
“所以你不知道他在哪?”霍风霖的重点只在霍风霆上,“线索呢?”
“他此时必然在去不医山的路上,甚至已经到达不医山。”叶云舟镇定道,“应付盘查时,我曾与尊兄谈过一阵,得到了不少内情,还请城主见谅。”
“你既然知道我如何坐上城主之位,还敢孤军深入,弃剑投诚?不怕我生性多疑,杀你灭口吗?”霍风霖冷笑。
“尊兄或许是个好朋友,但与您相比,就不是个好城主了。”叶云舟轻笑,“您当然不会杀我,您能将凌崖城推上煌都首屈一指的超然地位,必有过人的才智和心胸,我愿为您效绵薄之力,也愿用性命证明我的眼光和信任。”
霍风霖沉默了一会儿,抬手道:“乔堂主,给他松绑。”
残魂也暗中松了口气,叶云舟的话还算对他无害,他上前解开叶云舟眼前的布,倾身去解他捆在背后的手腕时,看见叶云舟偏头对他做了个口型。
叶云舟眼神冷漠,无声地说:帮我。
“无论你说的真假,苏家是不是和秋水剑阁同气连枝,都已经无所谓了。”霍风霖一甩袖子,接住落下的匕首,“这是一种咒文法宝,你刺破手指,对它说你方才所言俱是实话,如果它认定你欺骗我,它就会直接割断你的喉咙。”
“可以。”叶云舟揉了揉手腕,仔细端详霍风霖,发现他和霍风霆完全不一样,更阴沉,戾气,还有萦绕不散的某种执念。
残魂惊疑不定地打量叶云舟,叶云舟也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文雅地笑着颔首,看向霍风霖掌中悬着的匕首。
残魂这就明白了,叶云舟现在就开始让他帮忙。
“乔堂主,我能喝口水吗?说了这么多,实在有些渴。”叶云舟轻松道,伸出右手让霍风霖把匕首推了过来。
残魂能别有目的待在霍风霖身边,当然有应付这种测试法宝的办法,他给叶云舟倒了杯茶,单手轻轻压着叶云舟的肩膀,娇笑一声安抚道:“小公子,别害怕,待会儿你就是姐姐的朋友了。”
叶云舟打了个哆嗦,一股森冷的寒气钻进身体,与冰雪不同,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战栗,像被厉鬼占据了躯壳,让魂魄暴露在凛冽的空气之中,他强忍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右手在匕首上抹了一下,平静道:“在下方才对城主所言,句句属实。”
匕首晃了晃,发出一阵白色光华,随即飘回霍风霖手中。
霍风霖一点点露出笑容,收起匕首,亲切道:“你既然是扶星真人的弟子,扶星真人称我一声兄长,我叫你贤侄不为过吧?需要我通知扶星真人你如今安好吗?你失踪之后,他十分焦急,亲自下山,已经要将煌都翻遍了。”
“还是等副城主拿回乾坤袋再说吧。”叶云舟按着食指,转头对残魂道,“乔姐姐,多谢。”
他道谢的同时接过茶水,残魂便若无其事的松手站远了两步。
叶云舟暗想让残魂动手还真不如他自己应付,这股深沉的冷意留在他身体里久久不散,恐怕是残魂故意的报复。
“说起来,贤侄如此冷静果敢,平日倒未听扶星真人提起,这次你失踪,扶星真人对你的描述也不大一致,我听了你的名字才一时没想起来。”霍风霖绕着椅子走到叶云舟身后,单手按住他的后颈,“所以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叶云舟?”
“坐在您面前的当然是真实的叶云舟。”叶云舟笑道,“如乔堂主所说,静微门不过是修真学府,如何能理解我。”
“哦?那你到凌崖城来,是认为我能理解你了?”霍风霖饶有兴趣地问。
“那我就大胆发问,城主想要引暮石,可是为了炼刀?”叶云舟直言问道。
“不错。”霍风霖点头,“只有仙器能配得上我的刀法。”
“当今三都之内,您的实力应属第一。”叶云舟称赞一句,房门这时又被敲响。
副城主匆匆赶回,激动地交出了迟疏雨的佩剑:“城主,剑在此,乾坤袋确实落在泉灵山上。”
叶云舟挑了下眉:“我的乾坤袋还好吧。”
副城主瞄了他一眼,见他端着茶从容自在,就把乾坤袋也交给霍风霖:“城主,您要扣留吗?”
霍风霖看向叶云舟,叶云舟主动起身,把手上指环也摘下来递给霍风霖:“都是慕临江给的东西,放在城主这里也好,等城主彻底信任我,我得到的必定比这更好。”
“哈哈哈,贤侄还是很会说话嘛。”霍风霖舒坦地收了,让副城主下去,抽剑详细摩挲一遍,才感叹道,“几十年了,就差这一块残片,贤侄可称雪中送炭哪,你想要什么?伯父定要赏你。”
“我想与城主一谈我的真心话。”叶云舟嘴角抽了抽,强忍给伯父这个占便宜的称呼翻个白眼的冲动,“接下来的话晚辈只想对城主您一个人说,不知能否给晚辈这个机会。”
“嗯?小朋友,才称我乔姐姐,嘴这么甜,转眼就要让我出去?有什么话我听不得?”残魂怨怼地说。
“乔姐姐误会了,我没有不信任您的意思,接下来的话也不会涉及乔姐姐,只是一点我和城主的私人话题。”叶云舟躬身赔礼,“希望乔姐姐理解。”
“乔堂主,你先去休息吧。”霍风霖商量道,“若是有重要的部分,我再转述与你。”
“哼,谁对你们男人的私人话题感兴趣,我才不想听。”残魂怒气冲冲地跺了下脚,砰地开门走了。
叶云舟见状自认就算让他装女人他都装不到这种地步,理了理衣襟,伸手请霍风霖坐下,拱手作揖郑重道:“您需要一柄神刀仙器,那晚辈斗胆,不知能否做您一统三都征程之上的仙器,为您扫清障碍,助您成为三都之主。”
霍风霖刚坐稳,又站了起来,诧异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或许听起来狂妄自大,但如今三都之内,慕临江受旧伤牵制,还有谁是您的对手?”叶云舟淡定自若地与他对视。
“慕临江有伤?”霍风霖的情报过于落后,又是一惊。
“绑架卫一的杀手殷岁与他说过,晚辈以为您也知道。”叶云舟略显惊讶,“慕临江最多只剩三月性命,他强行带走我,是为了开启常羲剑的封印。”
“常羲剑的封印需要开启?……你继续说。”霍风霖扶着额角坐回去,心说乔心月可没告诉他慕临江有什么旧伤。
“您铸成神刀需要多久?”叶云舟问道。
“十天……不,只需七天。”霍风霖眼中亮起汹涌的欲望,“七天是分离出残片的时间,只要将残片带到神刀厌日前,就是天地皆要俯首的仙器铸成之时。”
“那常羲剑就是后话,仙器铸成,必定不能弃置蒙尘,首屈一指的刀客,闻名遐迩的门派,城主拥有这些已是旁人所不能及,又要如何证道?”叶云舟沉声问他。
霍风霖抿了抿嘴,攥紧右拳:“若慕临江真时日无多,那我便合煌夜两都之里,讨伐邪道寂宵宫,就用慕临江的血为我的刀开锋。”
“这确实是令人心潮澎湃的构想,但不是我给城主浇冷水,煌都众门派以城主马首是瞻,讨伐邪佞定是义不容辞,但夜都苏家和秋水剑阁呢?我实话问,永夜宫是您暗中所开吧,他们还能真心配合您吗?”叶云舟循循善诱,喝了口茶放回刑房的方桌上。
霍风霖脸色阴晴不定:“……贤侄说的有理,我一直怀疑乔心月是秋水剑阁的眼线。”
“这虽不好说,但秋水剑阁的老阁主只是退隐,而非退位,老阁主与慕临江交情匪浅,若是她闻讯重出,即便代阁主有心向您,也无力抗命,届时您哪怕战胜慕临江,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白白让渔翁得了便宜。”叶云舟沉叹一声,“另外还有一点,苏家救出了尊兄,这才是您目前最大的阻碍,您派去不医山的人手有回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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