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瞳仁微微放大,江羡年一怔。
然而当下从手机里感受到的震撼远远不如他听到自己门把手被转动的震撼来的大。
门栓转动的声音在凌晨两点的夜里格外清晰。
是小偷吗?
哥哥怎么样了?
不清楚对方手中有没有武器,贸然激怒又或者惊吓到对方没有好处。
门没上锁,只是响了两声,就从外面打开了。
几乎是同时,江羡年按灭手机屏幕,装成酣睡的模样。
季柏岑平时喜欢睡在靠近门口的一侧,他现在就在这里。
能看见有人进来了,但下巴微收的姿势下,他看不清有几个人,只能感受到高大身影摸黑逐渐靠近。
江羡年抿抿唇,保持着注意力的高度紧绷。
直到耳边传来熟悉声线的小声询问:“江羡年,你睡了吗?”
床上的人表情僵了下,隐在黑暗中的神色有几分古怪。
哥…哥哥?
他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回应。
等到想回应,也过了应声的时机,江羡年索性装睡到底。
那边季柏岑已经开始往床上佳躺了。
然后一只大手就摸到了他脸上。
大概没想到他居然睡在这边,刚碰到他的鼻尖,季柏岑的手就像只被烫到尾巴的猫,倏地缩了回去。
静谧的房间里,江羡年听季柏岑又问了一遍。
“江羡年,你睡了吗?”
怕吵醒他似的,季柏岑声音压的很低。
江羡年自然没应。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季柏岑像是松了口气,步伐越发轻慢地退到床尾,看样子是想绕到床的另一边。
可惜昏暗的环境下障碍物太多。
“咚”的一声,能听到膝盖撞到床角的声响和季柏岑极压抑的闷哼。
江羡年感同身受地皱了皱眉。
察觉到季柏岑在看他有没有被吵醒,江羡年不动声色地展开眉梢。
过了会儿,身侧床垫微陷,季柏岑掀开被子在他旁边躺了下来。
起先只是把手臂搭到他腰上,又轻轻拍着他的背喊了喊他的名字,见他没反应,便霸道地将他整个人搂进怀里。
下巴搁在江羡年颈窝,季柏岑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这下能睡觉了。
不知道是不是食髓知味,不摸着江羡年他就睡不着。
在主卧翻来覆去到两点,季柏岑总算知道了失眠的原因。
于是他就来了。
对于白天冷战夜里偷偷跑过来抱着人睡觉这件事,季柏岑没有丝毫抵触,做起来格外理直气壮。
江羡年搅得他睡不着,他就抱着江羡年睡觉,有问题吗?
没问题。
这么想着,手上箍着人的力道又紧了些。
闻着江羡年身上好闻的味道,季柏岑很快睡了过去。
平稳轻浅的呼吸拂在耳畔,背对着季柏岑的江羡年缓缓睁开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第45章 “ 我们没有聊下去的必……
季柏岑的做法处处透露着古怪,但他一直都是这种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江羡年虽然疑惑,可也无处探究。
两个人便就着这种表面上不冷不淡,晚上一个人等着另一个人悄悄溜进来抱着一起睡的状态过了一段时间。
表白墙上漂亮张扬的追求者,像是他们平淡生活中的一剂调味,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只在明白了自己心意的江羡年心中掀起巨大涟漪。
反观被表白的当事人,全程都是一副“关我啥事”的高高挂起,以及“不对,干嘛cue我”的嫌弃。
窃喜之余,江羡年也会漫无边际地想,季柏岑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面对喜欢的人,会像在他面前一样小孩子气吗?
应该是不会的。
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初见时语速飞快说着喜欢的鲜活少年。
江羡年晃去脑中近乎荒谬的猜测。
季柏岑说的很明确,自己对他而言只是包养的情人。
【助理的话,李青怎么样?之前他跟过你,人比较有分寸】
【经纪人资料我发你邮箱了,都是资历比较深的,业务能力和人脉资源差不多,你自己挑个合眼缘的,我们去跟他谈】
不久前季柏岑以他的名义成佳立了一个工作室,没两天就组建团队迅速操办起来。
效率之快让江羡年咋舌,也让他生出几分追赶不及的惶惑和紧张。
先前他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在意季柏岑眼中的他是否轻贱下作,现在却是不愿了。
就算只是情人,也不想做季柏岑眼中除了脸毫无可取之处、只能依附他而生的菟丝子。
仔细查看完季柏岑发来的邮件,江羡年选了近几年所带艺人专注于作品的容池。
艺人签约后,能接的商务和影视资源都受经纪人和经纪公司所限,从容池给名下艺人规划的路线来看,他不是那种演员有了热度就去强迫他们接商务代言和综艺的经纪人。
季柏岑回复说:
【好,我看他也合适】
发消息和季柏岑约好时间,江羡年换了身适合谈工作的衣服下了楼。
走出门口季柏岑恰好到了,两人一同前往和容池约见的私厨馆。
森禾私厨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业地段,每天限定接待十桌,想预约的人基本得从半个月前排队,有钱也不一定能约得上,可以说是一饭难求。
但季柏岑爸爸是森禾的大股东,他们不需要排队等待。
两人刚在门口停下车,就有身形修长衣着考究的男侍应生前来接待他们,季柏岑把钥匙交到他手上。
另一位身穿旗袍的女服务生身量高挑,冲他们笑得得体:“季少爷请跟我这边来。”
季柏岑微微颔首,挑眉看了眼江羡年,江羡年点点头,跟在季柏岑身后。
私厨内部共有两层,一层是类似于水族馆的贴着壁面而建的水缸,各种游鱼和虾蟹品相质量一览无余。
接连着半开放式的透明厨房,能看到主厨和助理正在忙碌。
江羡年跟着女侍应生穿过大厅上了木质楼梯,又来到了另一处环境。
每个包间都是独立空间,雕花门窗和很有质感的桌凳茶几将一切映衬得古色古香。
私厨馆为了给前来用餐的客人最大的隐私尊重,将他们带到靠近包间的转角侍应生就先行离开了。
季江二人继续行进,季柏岑走在前面,替江羡年撑开门边散下的珠帘。
江羡年唇角轻轻上扬:“谢谢哥哥。”
充足光线下依稀可见飞舞的细小尘埃,江羡年迎着光站在门边,白皙的脸颊上是他这一年好吃好喝好好伺候、仔细投喂养出来的红润光泽。
季柏岑盯着江羡年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察觉到先前一直笼罩在他身上的易碎感和脆弱感消失了。
身形抽条的少年肩膀还是很单薄,身形也还是很消瘦,可却给他一种莫名的感觉:
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江羡年,不知不觉间从橱窗里没有感情骨血的bjd娃娃变成了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下意识地,季柏岑伸出手在江羡年脸上轻轻戳了戳。
被碰的皮肤渐渐染上不同于周围的绯色。
江羡年眨巴下眼,神情莫名地看着他。
季柏岑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咳了一声佳,不大自然地移开视线。
随即低下头,带着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原因的傻乐,装模作样地迈了一大步。
江羡年面露茫然地跟上。
来不及探查季柏岑动作的含义,因为他们很快见到了容池。
容池今年三十岁上下,利落的寸头、笔挺的西装,气质很是成熟,既有在名利场摸爬滚打的圆滑,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只把整个人衬得格外干练。
见他们进来,容池起身相迎,脸上笑容:“季少爷。”
“容先生。”
在旁看着季柏岑和容池打交道的场景,江羡年有些新奇。
简单寒暄过后,季柏岑开门见山。
容池端起茶杯喝了口:
“季少爷是想让我从华影跳槽吗?”
季柏岑迎上他的视线,表情坦荡,丝毫没有挖自家叔叔墙角的自觉:
“我可以给你工作室百分之40的股份和两百万年薪,以及你名下艺人收入的相应分成。”
容池笑笑:“确实是很有吸引力的条件。不过人活一世,要么图财要么为名。”
“我却是个图名的。”
季柏岑眉梢轻挑,等着他的下文。
容池看了江羡年一眼,又收回视线,继续同季柏岑说:“小江老师的长相和骨相都是极好的,是很吸引颜粉的那种。”
“他的脸会自然而然地让人想到与世隔绝的仙尊,也会让人想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少爷……”
“甚至可以说,他站在那里,哪怕只凭着一张脸和周身卓然的气质就是偶像剧里的白月光。”
“可惜长相能成就他也限制他,戏路太窄了。他的条件适合走流量路线,我带的却是实打实的演员,想要捧出来的也是影后影帝。”
“我们两个签约,无异于是把西餐具用作大厨手里的切菜刀,不合适。”
或许是容池话说的坦坦荡荡,讲话方式也不疾不徐,让人提不起气来。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是在说自己不是做演员的料,只能做个靠脸吸粉的流量,江羡年第一反应不是被否定的愤怒,而是自心底生出的对业内执牛耳者评价的不甘。
凭什么只是看到长相就认为他不可以?
江羡年攥了攥拳,正想说什么,就听一直沉默的季柏岑道:
“那我们不打扰了。”
江羡年微怔,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不甘凝聚起的力气仿佛瞬间被季柏岑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散了。
原来季柏岑也不看好他吗?
江羡年唇抿成一条线,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垂下眼睑,明明没人看他,却有种被人看了场滑稽笑料的狼狈。
容池闻言松了口气,圈子里最重人脉和资源,季柏岑这个大少爷他得罪不起,可也是真的不看好江羡年,如果说季柏岑只是想让江羡年签进华影又或者成为他带的艺人,他大可以给足这个面子。
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大不了江羡年进公司后,他随便找点上不了星的剧本糊弄过去。
可季柏岑显然是想让他全心带江羡年,这就有佳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季少爷想哄着自己的情人玩,他可没义务奉陪。
不过看起来,这季柏岑倒是个听得住劝的,竟然意外地好说话。
容池还准备再说点场面话,就见季柏岑用一种很嫌弃、仿佛多和他说一句都是在浪费生命的表情道:
“你没眼光,我们没有聊下去的必要。”
第46章 走红前夕
季柏岑没有一句多余解释,也没有一句对于他看好自己的阐述,连多说几句让容池改变看法的心思都没有。
好像容池不看好江羡年,就已经在开始失去了交谈的必要。
看似草率的决定背后,是最坚定的相信。
季柏岑相信江羡年可以,如果合作对象不看好江羡年,必须要他说出江羡年有多少可塑之处,那有什么合作的意义?
之所以想给江羡年找个有资历有人脉的经纪人是因为术业有专攻,有圈子里的人带着应该会比他一个没经验的新手好。
谁知道这些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没眼光?!
他也不是不能自己来!
读懂了季柏岑言行中的含义,这种被人坚定相信的感觉很微妙。
胸口有点酸,有点涨,又有点难以形容,但好像只要季柏岑站在他这边,他就可以拥有抵御所有不被看好的勇气。
江羡年眸光微闪,怔怔看着季柏岑。
被带着下了楼走了一段距离,还没回过神来,直到听见季柏岑冷哼一声,同迎上来的侍应声说:
“让他自己付钱。”
江羡年轻笑。
很幼稚,但他很喜欢。
季柏岑没看到江羡年的表情,想起容池的话,愤愤道:“也不用找别人了,我自己给你当经纪人。”
江羡年笑得更开心了。
季柏岑回眸,见江羡年笑得像是三月消融冰雪的和风,喉结滚了滚,但仍绷着脸,半眯着眼看了看他,问道:“你笑什么?”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只会画画?”
“没有。”
黑白分明的眼珠清澈见底,江羡年瞧着季柏岑的眼睛,语气认真:“只是觉得哥哥穿西装很好看。”
季柏岑喉结滑动两下,红着耳尖哼了声,转身往外走了。
转移话题是真,季柏岑穿西装好看也是真。
二十岁的少年时常穿休闲的运动装,画画时会穿宽松的工装,但当下西装笔挺的样子竟也分外吸睛。
做工熨帖的上衣勾勒出腰线和平直的三角肩,周身糅杂着介于成熟和青松年纪的复杂气质。
深邃的眉眼和立体的五官是最耐时光打磨的,依稀能看得出往后几年的模样。
看着季柏岑颀长的身影,江羡年忽然好奇,离开学校之后,季柏岑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三年之后,他还在画画吗?
五年之后,陪在他身边的又会是谁。
恍惚间升起几分怅惘,然而这份若有似无的负面情绪没来得及发酵就被江羡年抛在脑后。
走在前面、离他三米左右的季柏岑脚步渐慢,见江羡年还没赶上,索性停下来,回过头状似不佳耐道:“腿短吗?”
“怎么走这么慢?”
江羡年抿了下唇,长腿抬动,几步追了过去。
不知道还能在季柏岑身边待多久,所以才更要珍惜当下。
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享受现在。
只是有一点江羡年弄不明白。
从那天起,一惯喜欢穿宽松休闲装的季柏岑,莫名订了几件成套西装。
坐在沙发看投影的时候穿西装,打游戏的时候穿西装,甚至做.爱的时候也会当着他的面一颗颗解开系得严丝合缝的衬衣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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