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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简摇着扇子扇风，道：“我是没这个福气了，四哥你倒是有可能嫁得了人。”
延昩气火冲天，道：“你个小兔崽子！”
两位殿下真是天生八字不合，总是没聊两句就要吵，浩凡走过来横在二人中间，看了看二人，笑道：“看二位殿下对嫁娶之事如此感兴趣，需不需要小仙请求天帝，给二位殿下赐婚？”
二位殿下一个心有所属，一个浪荡风流，嫁娶之事对他们而言犹如烫手山芋，忙忙摆手表示不要，并撤了开来。浩凡看黎雪晗还在揉太阳穴，关心道：“大殿下头还晕吗？能下得来吗？”
黎雪晗点点头，浩凡过去扶黎雪晗下来，南宫凌单手一托，将黎雪晗稳稳抱下，外人实在看不出半点异象。等新娘一身红色嫁衣由丫鬟和家人拥送出来时，一行人才进了玄天宫，停在大厅底下，等玄帝落座。
浩凡捧着天帝御旨上前宣读，读完看时辰刚好，接着新娘上轿回宫。黎雪晗基本不用做什么事，就是新娘子裙子太长太重，差点绊倒的时候扶了她一下而已，代娶之事轻轻松松。
只是他不知道那一扶，让人家小姑娘春心荡漾，一路上，不知道从轿子上探出头来多少次，每一次，只为瞧瞧那抹坐在白马之上的绿色身影。
延简没瞅见青海道山的人前来，觉得有些可惜，缓缓跟在后头，瞧那新娘子频频掀开盖头往外望，走到延昩身边小声道：“四哥，你看看二嫂。”不用他提醒，延昩早就看见了这新娘子的一举一动，白了延简一眼，道：“你也知道是二嫂啊，老盯着人家做什么。”
延简道：“我猜二嫂看上大哥了，听说这二嫂刁蛮任性，不知道回去会不会闹出什么事。”
延昩道：“哼，承你吉言！”
回到碧海乾坤之后，一切如延简想的那样，新娘子玄雅在看见新郎延享的那一刻闹了……
大殿之上聚满了皇亲国戚，七彩的琉璃瓦亮着玄幻的色彩，一卷红毯直铺高堂，本以为一切顺顺利利，喜气洋洋，没想到新娘子看见延享普普通通的长相之后掀开盖头，尖锐的嗓音喊道：“这人谁啊！我为何要跟他拜堂！长成这样，他配得上我吗？！我不嫁！”
底下人声沸腾起来，天帝凛声道：“放肆！”
底下立刻鸦雀无声，只有玄雅的声音还在殿中回荡：“若真要我嫁，那我要嫁他！”指尖之处指的是一位漂亮的绿衣少年。
黎雪晗被她一指，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道：“不，这不行。”
谁知玄雅下一刻就冲了上去，搂住黎雪晗的脖子，众目睽睽之下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黎雪晗愕然地挣脱开来，也不知道南宫凌在不在这里，语气坚决地抗拒道：“不行，这不行的。”
玄雅已经认定了黎雪晗，不管他行不行，抓着他的双手又想亲他，一旁延昩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拉开。黎雪晗一急之下跪求道：“父皇，这不行，我不能娶她。”
天帝本就不愿黎雪晗成婚，不然当初玄雅许的肯定不是二皇子，而是大皇子。天帝目光凌厉地瞪了底下的新娘一眼，朝黎雪晗道：“退下！”
黎雪晗拜了一拜，匆匆跑了出去，后面玄雅还在尖叫，二皇子延享将她拉住，感觉颜面一扫而空，望向黎雪晗的目光，有些怨，还有些恨。
第42章 无愧
黎雪晗四处寻找南宫凌，梅花飘落，黎雪晗擦拭着脸上被玄雅亲过的地方，很担心南宫凌看到刚刚那一幕，很担心他在意、生气……
一路急急忙忙回到连理宫，房门敞开，但房中并无他人。以前南宫凌出门，一定会在日落之前回来，但今天，黎雪晗坐在露台上，看着红云顺着风，没入朦胧的雾色中。天边流光闪动，破碎光点映在湖面，黎雪晗很担心，很不安，一颗心像被人揪住，说不出的难受。他很怕南宫凌误会了什么，很怕他不再回来，很怕。
幽幽湖泊冷花摇荡，扑腾一声，有人破湖而出，黎雪晗一喜，起身探看，却又收回笑容，坐了回去。来者一身白衣，肤色透青，皮如蜥蜴，并非南宫凌。王冬在湖上看黎雪晗一个人坐在露台上一整天，神情恍惚，目光无神，心想他肯定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便提了两坛好酒上来与他聊聊天，解解闷。
王冬有仙气护体，从水中上来一滴水也不沾，不过黎雪晗没心情去注意他，双眼扔在黑黝黝的湖面上扫视。王冬懒洋洋地躺在另一边的竹榻上，指着西边暗暗火光之地，道：“西边那处是玄天之巅。”再指着中间水平线那里一点豆大的灯火处，“那处是云丘岛。”再指指东边山峦重叠之地，“那处是青海道山。”介绍完后，问道，“不知大殿下所等之人在哪个地方啊？”
黎雪晗垂下头，神色黯然地道：“不知道……”
王冬抽开黑瓷瓶盖，给黎雪晗倒了一杯酒，自己也饮了一杯，喝了杯酒神清气爽，“啊”了一声，道：“怎么会不知道，有个地方，一定找得到他的。”
黎雪晗也不知道他所说的“他”是哪个他，闻言仿佛看到了希望，暗沉的双眸微闪着光，认真又着急地问道：“在哪？”
王冬再饮一口酒，指了指心脏之处，道：“这里。”
黎雪晗又垂下了头，头顶风铃被风带起，发出清脆的声音，黎雪晗小声地叹息道：“可那又如何……”
想起以前皇帝强行霸道的那个吻，想起早上玄雅的吻，还有一个贾霸天……黎雪晗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南宫凌，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想，又觉得南宫凌是真的不高兴了，他会不会再也不见他了……
王冬看他面色越来越愁，安慰道：“大殿下人那么好，谁舍得丢下啊。是我我都舍不得丢下，哈哈哈……哎呀，再等等吧，他也许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黎雪晗皱着眉道：“不……我并不好……”
王冬转头看了他一眼，道：“大殿下，你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呢。全仙界啊，没有哪个神仙的心比你善良，没有哪个神仙能像你这般为人着想，不然哪能在飞仙第一天就被天帝亲封慈悲殿下啊，你说是不是？哎呀，我的殿下，你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咯，你这样叫那些修道百年却只有资格在天宫门口扫地的小仙情何以堪呐！”
黎雪晗丧着脸，道：“可我……没有资格……”
王冬盘起脚，转身面向着他，好奇地问道：“怎么没资格呢？”
黎雪晗垂着头望着衣袍上自己的影子，道：“他很好，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他，我没有资格……”
王冬看他这副模样，回想起了故人，故而有些伤感，也叹了口气，道：“喝酒。”
听着倒酒声，黎雪晗心里发苦，拿起酒杯正欲饮，不知道谁突然抓住他拿酒杯的那只手，拦得有些猛，黎雪晗一个不慎，一杯酒洒满衣袍。扑通一声水花飞溅，王冬已然不知所踪。
南宫凌自陪着黎雪晗回天宫以后就独自寻找一根金钗去了，那根金钗很是重要，是逆转时空的至关宝物，只可惜南宫凌找了一整天，什么也没找到。看着天黑了，路经怜花湖夜市，带了一堆吃食回来，想要与黎雪晗共进晚餐，谁知一回来就看见黎雪晗跟王冬在露台上喝酒聊天，王冬还一脸笑眯眯，一副觊觎黎雪晗的样子，南宫凌仿佛喝了一坛醋。
还好王冬溜得快，不然肯定要被他一脚踹下去。
黎雪晗定定地望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触感冰凉，是熟悉的温度。他能回来，他很开心，但心中有愧，愧疚难安，不敢去看他的样子。南宫凌看着小几上的两瓶酒，心中略感不快，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喝酒了？怎么还想偷喝？”
黎雪晗很自然地道：“对不起……”
你不是答应过我不再喝酒了？
我答应过陛下不再喝酒……
奇怪，他之前明明是答应皇帝不喝酒，并没有在梦里喝过酒，也没有答应过南宫凌啊。黎雪晗想起什么，蓦然转过身来抬眼望他，道：“我，我不曾……我不曾答应过你……你，你是……你是陛……“黎雪晗”陛“了很久，对着南宫凌的脸却说不下去。
但从前皇帝那个冰冷的体温，那个相似的牙印，还有，和南宫凌同样方式的孩子抱，这些画面重重叠叠，让黎雪晗不得不把南宫凌和皇帝联想在一起。但是，这两个人长得不一样，这又怎么可能呢？
那年宫中，黎雪晗还是刘二丫的时候，曾经对皇帝伤了卫贵妃的举动深感不解，他不明白皇帝明明喜欢她，却为何又要伤她的心，让她痛苦，让她难过？而皇帝漫不经心地读着话本伪装成的劄子，道：“若是朕早死了呢？她会不会比现在难过？”
元承五年十二月二十三那次入梦，南宫凌夺走他的初吻救了他的那晚，黎雪晗问过：“凌哥哥，你梦醒之后是在哪里呢？为什么我不曾在现实生活中见过你？”
南宫凌跟他说：“我死了。”
民间早已有邪灵附身之说，被已死之人借尸还魂之事也偶有耳闻，话本之中更是不少。黎雪晗望着南宫凌“你”了半天，“你”不出个所以，坐立难安。莲花风铃叮当叮当，黎雪晗闪身进入屋中，南宫凌掀开幔帐拉住他的双手，道：“你什么？”
黎雪晗觉得脑子里的那些想法很是荒唐，躲避他探究的眼神道：“没……没什么……”
南宫凌“哦”了一声，道：“你刚刚说你对不起我，你怎么对不起我？”
黎雪晗没想到南宫凌居然偷听了他与王冬的对话，抽开双手想要逃开，却不知南宫凌是用什么方式将他抓回去，还按到了床上，幽幽的声音问着同样的问题：“说说看，怎么对不起我？“
黎雪晗被他拴着双手，动弹不得，心中有愧，望不得他紧逼的目光，别开脸道：“没……没有……”
南宫凌单手拴住他的双手，另一只手将他的脸转了回来，道：“怎么没有，我都听见了。”
萤火虫栖息床沿，点缀寝宫。黎雪晗满眼尽是愧意，很想找个地洞躲进去，却又躲不得，抿着唇半晌，闭起眼睛道：“我……我被皇帝吻过，还……还被玄雅亲了……我，我……”黎雪晗愧疚不已，实在说不下去，很怕南宫凌会摔门而去，但等了很久，南宫凌却没什么反应。
缓缓听他道：“第一件事你说过了。那个女人吻你哪里？”
黎雪晗睁开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看他神情平静，便小声地道：“她……脸……”
南宫凌又“哦”了一声，俯身下去吻他的脸，吻完问道：“是这里吗？”
黎雪晗瞪大眼睛，惊愕地望着他。见他没什么反应，南宫凌眸中藏笑，再吻他的另一边脸，道：“这里吗？”
黎雪晗望着他，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眼看南宫凌又倾身下来，黎雪晗立马闭上了眼睛，感觉脸上几处冰冰凉凉，黎雪晗羞得耳根发红，又被他的青丝划得脖子有些痒，忍不住唤了一声“凌哥哥”，阻止他继续吻下去。
底下小可爱被他一吻，眉间愁色果然淡去不少，双颊还微微发红，就像一朵盛开的百合染上红霜。
黎雪晗心脏如鼓，胡乱跳动。不能再这么下去，不能继续保持这个姿势，黎雪晗慌慌乱乱开了口，想转移话题，脱口而出的却是令他后悔不已的话：“你是不是陛下……”
疯了，真是疯了。黎雪晗紧紧地闭上眼睛，想要晕过去算了，却不知上方那人在笑。南宫凌看着他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的可爱小模样，忍不住又想逗他，但想想当初自己借着皇帝的身体强行吻他的画面好像有点不堪，也不知道黎雪晗知道他是皇帝之后会如何作想。
犹豫了半天，南宫凌不打算忽略这个问题，因为黎雪晗终究还是要知道的。一直对自己喜欢的人有所隐瞒，毕竟不妥。
晚风不停吹着风铃，叮叮当当带出优美旋律。黎雪晗听清优美的旋律中夹杂着一个简洁的话语，像是风中叹息，梦中呓语，如此之轻：“是。”
黎雪晗颤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清澈，仅剩一丝讶然和困惑。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松开，不再憋得那么令人喘不过气。
南宫凌看他一脸像是在问“你为什么会是皇帝”样子，解释道：“那年，和我一起到人界办事的手下不小心吓死皇帝。皇帝命不该绝，所以我才会附在皇帝身上，替他活下去……”
南宫凌附身在皇帝身上的原因是这样的。那天他带着赫连凡和几个下人一起追着一个行刺的混蛋，然后这个混蛋就逃到了大梁皇宫，偏偏皇帝当时爱女新丧，心脏很脆弱，又患有心疾，阴差阳错在福泽殿看见一个半透明白色的人被一个黑衣的半透明人追着闯了进来，而且就在床边。皇帝以为这两个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当即心疾爆发，吓死了。
随后冲进去的南宫凌灭了那个叛逃的白衣混蛋后，尉迟公公碰巧在这个时候进来，然后赫连凡又以为是哪个混蛋，一掌过去把尉迟体内的魂魄打了出去。南宫凌瞪着这个平时看起来很有用，关键此刻却其实是个猪队友的赫连凡，一只手拴在他的脖子上，道：“是不是想死？”
人的生死不是任何人能够掌控的，如今皇帝驾崩，王爷篡位、将军围城、改朝换代这些事都有可能发生。为了避免大梁国运变更，避免人鬼仙界发现这件事，赫连凡附在尉迟公公身上，说服南宫凌大半天，被南宫凌打了几掌，之后南宫凌才勉强答应。
然后后来被南宫凌附身的皇帝就遇到了许多麻烦事，比如三天一次伺寝的破规矩。说实话，皇帝后宫的那些女人南宫凌是一个都看不上，一个都不愿碰。还好后来命运让他遇见了坠落凡间的黎雪晗，也就是被人拐卖进宫的刘二丫。
再然后才有如今的梦境。
“气不气我瞒你？”
南宫凌静静地看着他，轮到他有那么一点点担心了。谁叫他只认得小时候的黎雪晗，不知道当时的刘二丫是长大后的黎雪晗，对他不好，让他睡在地板上，还说他喝酒失态把他赶到盛樱殿另住，第一次见面还掐过他的脖子……南宫凌甚是后悔，终于体会到黎雪晗刚刚为什么会闭眼了，现在南宫凌也很想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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