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秦笑了一下,觉得心里堵的要命:“也许别的事情我是不清楚的,但是我在你的心里,到底有几斤几两,我早就想明白看清楚了。我自以为我对你是特殊的,肆无忌惮的爱了几年,可到今天,我逐渐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路遥,其实我在你眼里,也不过就是芸芸众生中一个不起眼的人吧,可你是谁啊,你是站在云端的人,你是将那些枭雄卷裹在自己筹谋里的人,我又算得上什么呢?”
“你还想要怎么特殊呢?”昀泽闭了闭眼睛,他真切的感觉到路秦与以往的不同,他的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把尖锐的刀子,拼了命的往自己胸口插,恨不得搅个血肉模糊:“在你认识我之前,你在旅厉是什么样的,演了多少场?你觉得这些事你自己挣来的还是因为有我在?或者我可不可以这样不痛不痒的让你演下去?串场又怎样呢?就像是对待路遥一样,自己的债自己还啊,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得罪老秦?为了你离开团楚园,为了你退让到幕后,甚至为了你永远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
昀泽似乎有些激动,他强迫自己停了下来不在继续说下去,他觉得这些已经嚼烂了的话路秦心里早就应该清楚了,他的目光从失望逐渐转为悲伤:“你认为两年前我离开的是你吗?我离开的是我整个世界,我热爱的行业,我的师父兄弟和父母家人。这两年来我如同一个鬼魂一样飘荡在这个世界上,不敢与过去有一丁点儿关联,还要躲避柯西玛那些人的追查杀害,为的就是不要在出现在你面前,让你一次疼个利索从今往后刀枪不入!”
“路秦啊,你不能因为故事的开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就否认这个故事里所有发生的一切……”昀泽深吸了一口气,从床头拿起了他的烟,点了一根,放在嘴里狠狠的抽了一口,清凉的薄荷味道让他逐渐清醒和理智了起来:“我不想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也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对于你,对于你的每一件事,我都是为你殚精竭虑的思考过无数遍。”
“而这两年,我也并非像是你想象的那样风轻云淡,我也生过死过,我很庆幸我如今还活着,因为很多事情终归是要面临死亡的那一刻才能看明白,所以,我回来了。”
“为你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路秦说着,慢慢欺身上来,伸手绕过昀泽,暗灭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天都快亮了
最后这句话,让路秦的眼底闪过一丝非常明显的诧异,昀泽很轻松就捕捉到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松了一口气,他甚至觉得路秦接下来应该会很得意,但实际上,路秦这抹诧异闪过之后,眼底里透露出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悲凉。
昀泽忽然不明白,路秦究竟是对自己失望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连他为他而来这件小事都不敢相信,他不是一个会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但是他真的不希望路秦在这样继续失望下去。
“我回深圳的时候,韩子萱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我带梓曜回来,梓曜是为了回海南的事情去见柯西玛,我则是为了你。”
“我向柯西玛引荐完梓曜,就听到了你被抓的消息。这段时间,柯西玛一直在找我,我手上有她想要,但是我却不能给的东西,而且她也一直把瑞秋的死,归咎在我身上。所以那晚,离开深圳,是我唯一的生路。”昀泽的手夹着烟卷,拇指轻轻摩挲着无名指的第一个指节:“她是怕我的,在深圳,我远比她掌控这一切更为容易。我只需要几天时间,也可以背水一战把她拉下来将深圳占为己有,这些阴暗里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顺手,可我没有,深圳……甚至是海南,我对这些都没有兴趣,我需要一个了断,一条生路,确保我能在走到你的身边。”
“但是不行,我不能走,因为我知道你在深圳正经历着你这辈子最难的一晚,我必须得回来,得在你身边,就像曾经为你解决过无数个问题那样,把韩子萱解决掉。只是我解决掉这些之后,就被柯西玛的人带走了。她对我仅存的一点慈悲,就是让我做完了那些事情。这也是她对付我的手段,让我能够亲眼看到你得知那些事情时所有的表情与悲伤。”昀泽冷冷的笑了起来,他很庆幸这盏台灯是不够亮的,这样不至于让自己阴森的冷笑和发红的眼眶同时暴露在路秦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可以选择,如果我还有一丝选择的余地,我发誓,我不会让我们重逢在那种境况之下。”
对于那一晚,路秦的确是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整件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他只是安安静静的在公安局呆了一天一宿,后来知道徐梅和齐浩双双离职,新港传媒命悬一线,但是昀泽做了些什么,怎么做的,他通通不知道,如今听到昀泽这样说,他不得不承认,很感人,非常感人,只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心,实在太难被感动了:“张老师,如果真有选择的机会,你应该选择我们第一次在旧谓茶庄的谈话不那么顺利,自此江湖不见吧。”
“如果可以选择,那么作为旅厉的艺术总监,在你第一天试演的时候,我会选择直接把你否掉的。”昀泽见路秦的话说的恨,自己就索性说了一句更狠的,两个人就好像是在作那种十分没有营养的争执,对视了一眼,双双笑了起来,都觉得幼稚的很。
“只可惜人生没有在让我选择一次的机会,我知道你恨我,我既然是为着你回来的,你恨我或者爱我都无所谓,这条命赔给你又能怎么样,你说我欠了你的,就算是欠了你的吧。”昀泽抽了一口烟,语气仿佛有些释然了:“你怎么想的我改变不了,我对你问心无愧这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路秦听到这四个字,越发觉得可笑了,直接打断了昀泽的话:“你丢下我两年,还和我说你问心无愧?”
昀泽被他这句话怼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像千言万语都卡在嗓子里,但是有好像说那句话都不对一样,他逐渐清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很难分得清对错的,这种典型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家务事,他身涉其中,更是搅和不轻,最后只是憋出一句:“我如果不这样做,你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身败名裂了。”
“你怎么就知道,名利对我来说,那么重要呢?”路秦又反问了昀泽一句,见他哑口无言,就知道自己站住了理:“你把你认为好的都给了我,我无条件的认同你所有的判断,同意你做的所有的决定,但是这一点,你错的太离谱了。”
“我们在台上是搭档,在台下一起生活,我随便一伸手你就知道我想要什么,可为什么我真正想的什么你从来都不知道,你有没有认真的想过,什么是我路秦要的。”路秦微微眯着眼睛,认真的看着昀泽,他很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看一个人,他觉得这是他这么久以来,唯一想要知道的答案:“从始至终,从我们认识开始,你想的就是什么事情是对我好,而从来不是我想要什么。”
“我的人生很艰难,少年时家境清贫,略长大些负债累累,如今三十而立我虽然活的熠熠生辉但是千防万防防不住人心算计。而你对我来讲或许并非是一剂良药,更像是能让我上瘾的□□,哪怕过了这一阵我在用千万的心血去填补,我也只贪图这么一时三刻的爽快。”路秦说着,慢慢欺身上来,伸手绕过昀泽,暗灭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你走之后我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清楚,这一口我只怕搭上性命也戒不掉的,既然这样,既然又让我见到了你,既然你说你对我问心无愧但是我总觉得你欠我千万,那这些是非恩怨我们暂且先放一放吧。”
“毕竟天就快亮了。”
昀泽并没有太听懂路秦在说什么,但是他只感觉路秦离他越来越近,他慌忙往后躲,头便“哐”的一下撞到了床头上,一声闷哼被堵在了嗓子里,手里的烟越来越短,眼看就要烧到手,可手腕被死死按在床上,他只好松了手指,一串星火翻滚落地。
扑簌簌就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漫……漫……长……夜……
☆、喝茶
又是一个……
漫……漫……长……夜……
其实也算不上漫长,毕竟春晚结束的时候都已经一点多了,但是对于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一点的昀泽来说,确实是一个漫漫长夜,他很少能够这样踏实的睡上一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感觉腰酸背痛,特别是后脑勺那个巨大的包,疼的钻心,他伸手摸了摸,感觉就像是被谁在后面打了一棍子。
翻了个身,想要在多睡一会儿,在外奔波这么多年,很难得能到一个他完全放心的环境之中,他当然希望能一觉睡个四五天,可刚翻了身,脑袋后边的包就像要造反那样火辣辣的疼的让他心烦意乱,反而睡不着了,索性起床,下楼准备找个冰袋敷一下。
然而坐起来之后,他才感觉到不单是后脑勺在疼,腰也一样在疼。
昀泽缓慢的站起来,向客厅一步一步挪过去,发现家里这个布局实在不科学,为什么他的房间里不能放一个冰箱呢?
好不容易下了楼,迎面就看到自己妈妈坐在沙发上,刚刚烧好的热水倒进茶壶,他站在冰箱旁边悄悄的等了一会儿,马上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昀泽是个懂茶的,一闻这味道,就知道这肯定是平时连父亲都不太舍得拿出来喝的那种茶叶,今天既然碰上了,那就少不得要沾个光打个劫了。
只是,后脑勺的疼痛让他保留了一丝理智,他还是选择先找冰袋,可是打开冰箱翻了翻,发现并没有这样的东西,只好在最下层取了一根冻的硬邦邦的雪糕,放在后脑勺上,瞬间的清爽感让带着起床气的昀泽立马就清醒了。
昀泽妈妈听到声音,回头看见他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刚起床,知子莫若母,昀泽这个作息习惯,也不知道挨过多少骂了:“你怎么不一觉睡到正月十五呢?”
昀泽被嫌弃的很无奈,却也习惯了,只是随意一笑,并不觉得十分尴尬,他看了看周围,想起昨晚闹哄哄的场景,顺嘴问:“他们呢?”
“今天早晨你二伯母说街上有个什么活动,一大早就带着这群孩子看热闹去了,路秦说你昨天睡得晚,不让叫你。我向来不爱凑那个热闹,嘉嘉和绾绾又都不能带出去,就留下来看家了。”张妈妈把水壶放到一边,端了一杯茶水冲昀泽举了举,让他过来喝:“你怎么了?”
昀泽冷不丁被这样一问,愣了一下,然后马上就注意到自己此刻正以一只手扶着后脑勺上的雪糕,另外一只手扶着腰的诡异造型站在冰箱前面,他火速把腰上那只手垂了下来,换上十分客气的笑容:“额……睡……睡落枕了。”
“哦。”昀泽妈妈点点头:“落枕了腰疼。”
昀泽的脸刷一下红到了耳朵尖儿,张妈妈把茶水放回到桌子上,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是儿子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自小脸皮比谁都薄,她也不忍心看他尴尬的杵在那儿,就给了个台阶:“这个路秦,好了伤疤忘了疼。”
“说到底,我才是你亲儿子……”昀泽嘟囔了一句,坐在沙发上,抿了一口茶水,茶香浸到嘴里,苦尽甘来,满口留香。张妈妈擦干了手,坐在沙发扶手那边,顺手拿起了一本书,听到昀泽嘟囔的话,心里微微动了一下,昨晚昀泽回来之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发生,她一直在厨房里,也是因为出去了真追问起来这些事,母子两个难免都不好对话,昀泽是个极细腻的人,有些话,也许点到为止比刨根究底有用的多:“前些日子,我给路秦的妈妈打电话,她在电话那头跟我哭诉路秦哥哥的事儿,说了一句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未必是个命好的,这种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要吃一遭吧。”
“妈,大过年的你就这么盼你儿子?”昀泽期初听这话,只感觉大年下的不吉利,也以为是自己妈妈还在因为这些年自己没回家冷嘲热讽,就皱着眉头埋怨了一句,然后继续低头喝茶,可是余光里看到妈妈的眼睛虽然盯着书,但是脸上的表情严肃的要命,不像寻常时日那样轻松,心里突然感觉不太对劲儿,在仔细想了想刚刚那话,脸刷一下就白了下去,茶杯举在嘴边,眼睛却怔怔的看着前面,良久未动。
母子两个仿佛各怀心事一样,双双沉默了半晌,张妈妈翻了一下书,咳嗽了一声:“有件事,我得和你谈一下。”
昀泽的心本来就已经提到嗓子眼了,一听到这话,立马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强稳住精神,脑袋里飞快的想到无数种可能和无数个对策,自以为脸上看不出破绽,实际上已经漏洞百出了。
张妈妈合上书,转头看着昀泽,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有些事情是小不了的,如果不是自己戳到了最关键的地方,以张昀泽的心理素质,怎么可能慌成这个样子。她定定的看着昀泽,末了,把书放在茶几上,顺手捧起一杯茶水:“明年我就退休了,退休之后,我打算搬去北京住。”
“你父亲的工作,以后只怕会越来越忙。他虽然还有几年才退下来,但是学校已经很明确的准备反聘他了,他未必能跟我一起去北京,你爷爷过世之后,你奶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国家有政策,可做儿女的,还是应该尽孝心才是。”张妈妈的目光盯着茶杯,看着上面氤氲起来的热气,轻声说着。
昀泽很清楚,妈妈肯定是看出了什么端倪才会诈自己这下,也清楚自己就是在外人面前在能演戏,但是对付他妈,他的道行还浅着,只是妈妈既然愿意点到为止,他也没必要上赶着自首,等将来有机会,在一点点慢慢解释给她听吧,不然突然告诉妈妈自己是在一个杀人越货的圈子里混了十余年,他妈妈说不定立刻就能吓归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没有一种喜当爹的……”张妈妈往昀泽这边靠了靠,抿着嘴,做了一个双引号的手势:“……复杂心情?”
☆、孩子
另外,张妈妈提及了爷爷过世的事情,这件事情虽然昀泽也是知道了的,可再一次提起来,昀泽还是愧疚不已,他之前一向和爷爷关系尴尬,后几年才有所缓和,也是缓和之后,祖孙二人才逐渐发现对彼此知之甚少,未能床前尽孝,甚至至今未能在爷爷灵前尽一炷香,昀泽觉得自己无言面对母亲那句“做儿女的,应该尽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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