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云血压直线上升,吼:“你说什么——”还没讲完,忙音传来,罗璧已经挂断了电话。
手机在强烈的震动后发烫,一盏亮而安静的黄光在身前。
半晌无声,短信突然响了一下。
彭云这人虽然说话不着四六,但是道德要求很高,或许是电话讲一通还不够,决定转向短信笔伐口诛。
罗璧本想置之不理,静了片刻后还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短信发件人却是陈温。
陈温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上床全为消遣,忍耐力强,做事稳重,从不拖泥带水。两人契合度高,床下也一拍即散,从不拖拉。
这也是两人将关系连续至今的原因。
看清了短信内容,彭云的“你干嘛非得招惹一个小孩”好像就炸响在脑海里,罗璧漠然一笑。
陈温说很久没有见到罗璧了,而自己刚从国外出差回来,问他今晚有没有空见一面。
陈温就像一杯温润适口的红酒,很适合疲惫时来一杯。
周五晚上七点,满大校园冷风阵阵,路上人影稀疏,唯有几颗闲散的星星挂在幕布上闪着光。
罗璧拢了大衣,在停车场坐了片刻后才开车回家。
楼道气温偏低,依旧阴冷,温暖的光从门缝里流出来。
客厅电视声音开得很大,播放着当红男明星欧寰的综艺。
宗骋野正逗弄虎斑,将猫翻来覆去,白花粉嫩的肚皮朝天,他低头很流氓地盯着虎斑看了一会,突然伸手指头戳两下,被虎斑一爪子愤怒地拍开后,小声嘟囔,“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要发情了?”过了一会又疑惑道,“冬天也发情吗?你个色胚……”
虎斑喵呜一声跃起,飞到罗璧身后寻找庇护。
宗骋野抬起头,好像被吓了一跳。
灯光倾泻,他赤脚坐在地毯上,头发乱遭蓬松,眼睛黑亮。许是好几周没有见到罗璧,此刻猛然一见到,面上竟然多出些不知所措,耳朵都红润了。
罗璧不走近,也只沉默看他,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宗骋野突然猛地跃起冲向厨房,喊道:“我忘了!”
不一会儿,宗骋野带着蛋糕手套笨重地把热粥端到餐桌上。热气蒸得他急促的脸红彤彤的,“放在厨房里加热,差一点就要糊了!”
他很殷勤地请罗璧坐下来喝粥,又陆续端出一些盛到盘子里的菜。宗少爷没做过这些事,一看都是“草草”的手笔。
罗璧突然笑了一下,挺真诚地说:“家里有个人也好。”
宗骋野坐在罗璧对面,闻言抬起头也笑了,嘴角翘得老高,说:“我担心你没吃饭。”
两人的对话顺序不太对,罗璧眼里都是温和,他剥了一个大海虾,招手和宗骋野说:“过来。”
宗骋野突然就不动了,扭捏道:“干嘛呀。”
他想起上次那片薯片,长这么没吃过那么割嘴的薯片。见到头上长刺的海虾,心中警铃大作。
谁知罗璧平静地看他一眼,转身去厨房又拿了幅碗筷,把海虾推到宗骋野面前。
饭后,宗骋野表现欲挺强地站起来,摇摇摆摆地打算要去洗碗,结果膝盖不小心磕上了柜角。
他疼得脸皱成一团,嘴里“嘶嘶”地吸气。
罗璧反应很快,一把把跳脚的宗骋野按倒在沙发上,卷起他左裤脚。
宗骋野今天穿的裤子宽松,向上一卷,一条笔直而白得发光的腿就露在空气里。
只是膝盖内侧一大片已经开始发黄的淤青可怖而不大富有美感。显然已经碰伤有段时间了。
宗骋野略微遮掩地往后缩腿,“没什么事……”
罗璧人狠心不善,按着宗骋野的淤青把腿往外掰,疼得宗骋野又叫一声,他好像没听见,沉着脸问:“什么时候弄的?”
“刚刚……”宗骋野狡辩。
罗璧蹲在他身前,抬头乜他一眼,宗骋野就立马改口了,“……上周打球摔的。”
罗璧沉默不语,转身拿了小药箱回来。
宗骋野怕他使劲,就伸手去够,讨好道:“我自己来就行。”
瓶子一打开,药酒的香气就窜上鼻。罗璧把药倒入掌心搓热了,才轻轻搭放在宗骋野淤青上,轻柔慢捻,揉得宗骋野舒服地长叹一声。
他低头见罗璧只是细致地轻按,蹙眉好像有点心疼的样子,宗骋野就口无遮拦地安慰,“我从小磕碰就容易留伤,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事。何况上次陈颖颖给了我一瓶药水,我自己揉了揉,都快要好了——哎你轻点儿!疼!”
膝盖都已被搓热了,罗璧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没什么诚意地笑了笑,“还有哪里磕碰了?”
宗骋野一顿,立马噤声摇头。
谁知罗璧不放过他,又倒了一些药水在手上慢慢搓,轻声问:“怎么摔的?”
罗璧神情专注,就如同鹰隼抓捕猎物前低空盘旋,准备伺机而动。
宗骋野感觉头顶利剑,害怕得不行,决定把两人的关系摆出来说事。
他得提醒罗璧,罗璧是他半个监护人,有必要照顾自己这朵脆弱的祖国花朵。
宗骋野咽了口口水, “我们学校要开家长会了……”
罗璧漫不经心地扫他一眼,准备掀开另一条裤腿查看。
“家长,家长都得参加。”宗骋野干巴巴地笑,“你是我舅,你得来。”
罗璧蓦地一愣,半晌才不着痕迹地问:“什么时候?”
“下个月。”宗骋野没意识到他的僵硬,老实回答。
另一条腿上果然没有伤。罗璧只看了一眼,就抽过纸巾擦干净手,盖上了药箱子。
他站起身,灯光将他的神色完全遮掩。
片刻后,罗璧只说了一句早点休息,就转身上了二楼。
宗骋野洗过澡后,二楼的灯光还亮堂,往常他是不敢去的,今天不知什么心理促使他上了楼。
他头发还湿漉漉的,水珠从额前的发丝落下,砸到地上。他赤着脚,走得轻轻浅浅,偶尔能踩到冰冷的水珠,凉得他心间发颤。
二楼只亮着暧昧的黄光,光线如蜜汁流淌,虚虚笼着灰,迷蒙人的眼睛。
他心里肯定是有一些奇异的想法,所以才会鬼使神差地在那扇没关紧的门后站了一会。
粗重的男人的喘息声,往常熟悉的声音被归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境地。那声音如北极极光,缠绕盘旋,绮丽暧昧,冲击宗骋野的耳膜。
他耳朵倏地红了,眼睛也红了。
意识到里面在发生什么时,宗骋野心里烧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从来没想过罗璧会这么做,男人这么做很正常,可他从来没有见过别的男人这么做。
宗骋野不讨厌。
难以言状的水声如同被捕的鱼拍打甲板,湿腻的与克制的闷|哼混合在一起。
宗骋野心中擂鼓,眼睛发红,热血沸腾。
燃烧的热度以燎原之势往下腹窜,在五脏六腑里摧枯拉朽。
大海的塞壬用歌声诱惑他睁开眼,透过门缝,在昏暗下的一切都好像被笼罩上热带雨林似的热雾,罗璧背对着他,精壮的后背肌肉轧结,松弛与紧绷如同开弓拉弦,蕴含着箭在弦上、疯狂而克制的美。
他觉得热气蒸得自己也要看不清了。
熟悉的白T恤晃眼,快速地上下翻飞,如同在海面上被风刮起的船帆,在屹立而迟迟不倒的桅杆上又如无根的浮萍,被肆意揉紧,又被狠劲扯散,可怜地飘飘荡荡。
不知多久。
一声沉闷而克制的呻|吟响起,片刻后,罗璧向后倒在床上,那件染脏的白T恤被随手扔在一旁。
作者有话说:
新年好!谢谢观阅!鞠躬!
第14章
对于宗骋野的魂不守舍,路小辉总结,“就像恋爱了一样”。
宗骋野回神,反问:“恋爱?”
“对的。”路小辉打开搜索引擎,有理有据,“这上面说,从生理上看,大脑中枢神经分泌大量多巴胺,容易出现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等现象……你有吗?”
“和打球后一个样?”宗骋野蹙眉问。
“额,差不多。”路小辉点点头,“恋爱没有准确定义……但是有很多可以分析的状态。比如这条,你会想要和那个人经常呆在一起吗?”
不等宗骋野回答,路小辉又自言自语,“你们不是每天都见面吗……啊,还有这个!”他抬起头对宗骋野笑出白牙,“想要为对方花钱。马上就是圣诞节,你有没有打算送她玫瑰?”
刚上完体育课,两人坐在操场边的草地上。冬日暖阳,草打着霜,间或有人从身后嬉笑跑过,青春肆意。
“玫瑰?”宗骋野眉头一扬,“他会喜欢吗?”
“玫瑰打底,再送一些小玩意儿。”路小辉突然对着宗骋野身后努嘴,“喏,陈颖颖来了。”
“小野!”陈颖颖一下跃近,笑得很甜,“周六能不能来参加我的party?”
“什么内容?”路小辉凑上脸问,“舞蹈队的女孩子也会去吗?”
“圣诞节!”陈颖颖骂他不要脸,“她们当然都会来。”
宗骋野还在暗自思虑,路小辉一肘他肩膀,拍拍屁股站起来,颇有深意地对陈颖颖笑,“会去,他还有什么事?你邀请,他一定会去。”
见宗骋野没有反驳,陈颖颖很俏皮地歪头对他笑,说:“七点开始哦!迟到的要被罚的!”身后有人叫她名字,陈颖颖就挥手跑远了。
“怎么样?”路小辉回头一摊手,得意道,“这周就别回家了,周六晚上一起从学校走?”
宗骋野伸手挥开他,嫌他挡住太阳,“周六我有事。不去。”
圣诞节是星期六的上午,节日氛围很浓。许多商圈大厦的门口都立起几人高的圣诞树,张灯结彩。温度很低,天空雾蒙蒙的,张口呼出的热气顷刻成霜,手指露在外面都冻成红色。
宗骋野直接去了满大,学校是开放式的,没有人拦。
快要到行政区时,一个姑娘突然拦住他,她手里捧了一大捧单支的玫瑰,热情洋溢,“十块钱一只圣诞玫瑰!小哥哥想要买一点吗!”
宗骋野略微思忖,掏出手机,问:“有没有一捧的?”
宗骋野鸭舌帽叠带兜帽,被拦住后一抬头,姑娘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脸立马红了,支吾,“有,有的,你等等。”
她麻利地选花包装,问:“九只可以吗?寓意比较好。”
宗骋野驻足买花,心中很害臊。他装作不耐烦地左顾右盼,只想快点买完,就说:“可以。麻烦快点。”
动作迅速地接过花付钱,姑娘终于忍不住问:“你是哪个院的呀?”
宗骋野胡诌了一个,捧着花大步逃离。
姑娘对着背影深情自语,“哲院的同学太幸福了呜呜!有罗教授还有小帅哥,圣诞节让我圆满!”
宗骋野不是第一次来满大,他轻车熟路地绕到办公室门口,在门外徘徊一会后才敲门走了进去。
罗璧果然在。
为什么圣诞节还在学校?
来之前宗骋野在电话里想问,但是他转口只说:“我能不能来找你?”
罗璧沉默了片刻,说:“来吧。”
宗骋野刚刚走进,鸭舌帽边探出一缕头发,毛躁得很。
见到罗璧的这一瞬间,他觉得手里的花烫了,仿佛抓的不是玫瑰,而是一捧烫手的熔浆。
罗璧挑眉,宗骋野就飞快地把花推到他面前,脸染上不自然地绯红,说:“给你的。”
罗璧没接,他往后靠上座椅,挺平静地说:“玫瑰啊。”
宗骋野觉得罗璧这样就像河边钓鱼的人。宗骋野含着鱼饵,尖锐锋利的钩子划破他的嘴唇,疼得钻心,但是罗璧就是不紧不慢地拿着钓竿,不抬起不放下,欣赏宗骋野受苦挣扎。
他恨死罗璧这样了!
宗骋野心里已经有点不乐意,但还是讨好地笑了一下,他把玫瑰放到桌子上,为自己搭台阶,说:“叔,圣诞节大家都是互送礼物的。”
罗璧眼神黯了黯,他缓慢勾起嘴角,轻声问:“想要什么?”
宗骋野背对着罗璧,正在装模做样地欣赏屋内摆件,闻言愣了愣。
他潜意识觉得罗璧不是在问他要什么礼物,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叔请我吃顿饭好不好?”宗骋野僵硬地笑笑,又加道,“回家吃。”
罗璧说好。
那一天之后,他就很少会拒绝宗骋野的任何要求了,甚至对待宗骋野更加小心翼翼。
宗骋野说不清那种感受,好像罗璧真的只把他当作侄子,那天晚上蓬勃的欲望被生生压抑虐待在黑暗下,不曾出现过。
明明两个人是面对面的,可当罗璧低头整理东西的时候,他清楚地知道,两人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天谴,之中是深不可测的黑暗与沉默。
罗璧轮廓锋利,抬头时喉结同小山般起伏,极富有雄性的力量美,他可以做自然界最优越的捕食者。
宗骋野很难忘记那天晚上罗璧的后背,像只力量爆发的雄狮,容易弄得他心猿意马,他竭力不再去想。
罗璧拿起钥匙说,“走吧。”宗骋野自他身前出门,回头时才发现玫瑰被落在了办公桌上,透过灰色的门缝,火烧的颜色好像都黯淡了一点。
关上门的最后一秒,罗璧也没有回去拿一下的意思。
在家里吃过晚饭后,罗璧起身到阳台上接了一个电话。
等他回来时已经披上了外出的大衣,宗骋野立马很警觉地说:“要出去吗?”
“是。”罗璧说。
宗骋野没有这个立场,但是还是厚着脸皮问:“和谁?”
罗璧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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