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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云Ⅱ昨夜鸣蛩(玄幻灵异)——清水浅舱

时间:2021-04-08 09:52:04  作者:清水浅舱
  卓应天一边说一边迈过冰刺的界限,脚步轻而缓地向卓瑛靠近。
  他轻声细语,“跟哥哥回去,咱们把宏剑宗逃走的灵兽都抓回来,再好好跟父亲道个歉。父亲或许会有些生气,但他不会为难你的。毕竟你是我们中最小的妹妹,大家都是最疼你的。”
  不断后退的鹿身停下,似乎默许着卓应天缓缓靠近。
  卓应天淡淡地笑了,张开双臂道:“咱们不怕,有什么事儿哥哥给你顶着。”
  “……”
  卓瑛沉默着,双手抱着冰灵法杖在胸前攥紧,微微低着头。洁白的鹿身让她看起来无辜又清纯可怜。
  “咚”!
  冰灵法杖掉落在地,又随着灵力的消散化为无形。
  “来,过来。”卓应天自觉胜券在握,继续哄骗着。
  就在卓应天准备抱住卓瑛、用阵法扭转她鹿角的同时,原本消散的冰灵法杖赫然在卓应天背后亮起。
  卓应天神色未有丝毫变化,反手捏了个剑诀。灵剑随着灵力的指引将飞来的冰刃击得粉碎。一切显得那般的轻松写意。他早就料到卓瑛不会那么乖巧地束手就擒。
  然而下一秒,鹿角上的灰喜鹊轻描淡写地落在卓应天的头上,又拍拍翅膀撒下一股白汤,正巧喷在他那迎人滟的剪水双瞳上。
  待卓应天抹掉自己脸上的脏污后,他发现自己身在一片全然陌生的林间,四下无人。
  这就诡异得很了,没有传送阵法的灵力波动、没有空间传送的扭曲之感,只是眼睛一闭一睁,人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他向左边的平地踏出一步,却一脚踩空、失去了平衡,差点整个人摔个狗啃泥。他的听力依然正常,能够听到山林间的流水鸟兽之声,但独独听不到自己开口的声音。
  忽然,卓应天感到自己的胸腹传来蚀骨的冰冷和疼痛。他眼前的世界飞速模糊,最终停在满是灌木的地面,可口鼻之处却涌来了刺骨的冰水。
  错位混乱的感官让卓应天整个人陷入了乾坤颠倒的状态,只是在他快要吐出来之前,就被卓瑛迎面一盆冰水泼过去,用冰灵法杖“咚咚”砸晕过去。
  卓应天当然没有被传送,只不过是被玄子枫坑了而已。
  ——入感灵能技能“通”,发动。
  不起眼的灰喜鹊落在卓应天头顶,趁着少宗主被鸟粪糊得两眼一抹黑,将他的五感连接到玄子枫控制的一只松鼠身上。
  “别急。”玄子枫已经凭着潜行术赶到了,并在卓瑛和殷其雷所在之地的古树上落脚,“现在用剩余的全部灵力升起一道冰幕,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轰”!
  巨大的冰锥势如破竹,使得众宏剑宗弟子不得不四散退开。极寒之气穿透灵力护体,几乎将所有人的骨头缝都打透。
  “咯啦咯啦”!
  兵刃劈碎冰块的声音不断传来,砸得每个人的耳膜生疼,似乎连周围的树枝都能一并破碎。密密麻麻的裂纹开始在冰锥上扩散开来。
  终于,所有的冰锥砰然炸开成无数的冰晶颗粒,只有一柄灵剑在碎裂的冰粒中寒光依旧。
  卓应天高大的背影挺立着,不过随手招来,锐利的灵剑便乖巧地回归他腰间的剑鞘。卓瑛、殷其雷已经被其擒拿,用阵法封印锁着,陷入昏迷。
  “少、少宗主……”被冻得直打哆嗦的宏剑宗弟子上前,“此二人宗主说格杀勿论,您……”
  半人鹿与傻大个都被卓应天收入容灵之中,他淡淡道:“卓瑛、殷其雷已被我生擒,待我回宗交由宗主与各位长老审判。事关重大,马虎不得,切记不要走漏风声。”
  “是,少宗主!”众弟子齐声应答。
  ……
  宏剑宗,卓家宅邸,少宗主房间。
  卓应天关上房门,顺手绘制了隔音阵法。
  在细细检查屋内之后,卓应天将容灵中的卓瑛和殷其雷放了出来。
  “可以了,没有别人。”
  闻言,佯装昏迷的卓瑛和殷其雷纷纷睁开双眼。
  道貌岸然的少宗主解除化形术,摇身一变成了面容憔悴的小仙男。
  满眼血丝、眼下重重两抹青影的玄子枫可把卓、殷二人吓得不轻。要知道,此人向来都是头可断、血可流、仙鸡形象不能丢。他们认识玄子枫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他这般疲累的模样。
  不过,潦倒的仙男也是仙男,颓唐如玉山之将崩,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鸡仔,你怎么了?”殷其雷在容灵中已经服药调息,状态好了许多。
  玄子枫双目藏在阴霾之下,哑声道:“师尊……凇云先生出事了。”
  此言一出,卓瑛也瞪大了眼睛,急忙问道:“怎么会……老师他不是一直有服药吗,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要问卓少宗主了。”玄子枫冷笑,“若不是他贪心不足蛇吞象,想要炼化从师尊那儿夺走的天地智灵,又怎会引得师尊本就脆弱的神识陷入昏迷?”
  那日,凇云在玄子枫面前变为一具没有生命的傀儡,使得他当场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理智全无。
  若不是舒彩情急之下使出一招“强人锁男”将他拦住并站出来稳定大局,玄子枫就要发疯徒步跑回响玉阁了。她立即用灵玉佩给响玉阁去了传音,才让通实楼能够及时施救,护住凇云真身。
  好在南江的魔蝗治理有霜叶山医师团撑场面;宫飞絮与地方官商相斗也有悦然带着供联支持。让玄子枫没有后顾之忧地前往宏剑宗寻仇。
  没错,玄子枫是来找卓应天和宏剑宗寻仇的。
  凇云的突然昏迷让他复习了一遍当初沉浸旧忆时疯狂、崩溃的情绪。而这次,他不再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局外人了。
  “你们又是怎么回事,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玄子枫问道。
  殷其雷叹了口气,“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玄子枫换了个姿势坐着,“雷锅锅你可以休息了,冰花花来说。”
  从容灵中取出一片交窬长裙系在腰间,卓瑛将下半的鹿身变回人类的模样。
  她长叹一声,道:“我当初去响玉阁,为的就是今天。”
  当年宏剑宗在宗主卓不群的授意下,设陷阱圈禁了许多珍奇灵兽。其中就有卓瑛的母亲、九色鹿王之女。纯白点缀有五色花纹的年轻雌鹿不幸遭到了卓不群的觊觎和侮辱。
  与半人鹿在阵法封禁中被生下的同一日,宗主夫人不足月的小女儿不幸离世。在灵术托梦的指引下,宗主夫人来到了鹿园,抱走了精灵般可爱的女婴。
  “……障眼法、灵兽封禁之地的解阵都是在响玉阁学到的。如今,宏剑宗没有定下契约的灵兽已经全部离开。殷其雷本是来同我商量退婚的事情,不曾想被我牵连。”
  “不,你说的不对。”殷其雷打断她,“是我无意间发现她的计划后主动提出要帮忙的,不算牵连。”
  ——锅,你傻得能感动天、感动地,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感动卓瑛。玄子枫甚至觉得这样的殷其雷有点可爱。
  在简短的调息后,玄子枫道:“方才宏剑宗的弟子人多势众,我们只能出此下策。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得找机会出去。”
  卓瑛无奈地摇摇头,“事情闹得太大,恐怕要全宗封禁,我们不知道能不能……”
  “笃笃笃”!
  卓应天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
  屋内三人的心顿时揪紧。
  玄子枫迅速化作卓应天的模样、将卓瑛、殷其雷收入容灵当中,稍作整理后去开了门。
  门外的宏剑宗弟子道:“少宗主,宗主叫您过去见他。”
  “卓应天”淡然回复,“知道了,等下我就过去。”
  在门即将被关上的前一刻,玄子枫突然想起了门外之人的名字。
  方士贤。
  ——小时候天天被打手板,却在春时祭后救过小师尊的那个方士贤!
  电光石火之间,玄子枫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向他求得帮助。毕竟,此人算得上是宏剑宗弟子中唯数不多称得上有担当的善人。
  转而,玄子枫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突发奇想。
  十多年了,谁能保证当初怀有赤子之心的人今日依然不会忘本呢?谁又能保证满腔的抱负和热血、正义和情怀不会被岁月消磨呢?
  ——人总是会变的。
  玄子枫只得暗暗叹口气,放弃向方士贤求得帮助,准备另寻他法。
  “笃笃笃”!
  刚刚关上的门又被敲响了。
  这回,门外的人并没有等人开门便闯了进来。
  “卓应天,我知道你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跟你说。”方士贤冷脸道,“不管怎么样,卓瑛都是你们卓家的血脉,发生了什么也是你们卓家的善恶因果,不至于为难她一个女孩子。”
  说完这些他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够,又道:“少宗主,万事皆有报,我劝您还是少做些亏心事为好。”
  ——虽然是指着我的鼻子骂,但骂得漂亮啊!玄子枫简直想为他鼓掌。
  下一秒,卓应天的房门被隔音阵法锁上。
  正要出门的方士贤被突然拦住,不由得皱着眉回头,没好气道:“少宗主是觉得心虚大可……”
  剩下的半句话随着方士贤的下巴一起脱臼了。
  雪发红瞳的“凇云”正淡淡地笑着,他抓住方士贤的手腕,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搭在唇畔,轻轻道了声“嘘”。
  “……寒、寒松公子?!”方士贤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傻乎乎地杵在原地。全然不见方才跟卓应天说话时咄咄逼人的劲儿。
  眼前的“凇云”自然是玄子枫以化形术变的,在化形成功的瞬间他也准备好了一套完美的说辞。
  ——歪门邪道,鸡仔是专业的。
  “方兄,切莫声张!”泉水松风之声醉人,让假“凇云”的可信度提高不少。
  只听他轻声解释道:“卓瑛与殷其雷在响玉阁时曾是我的学生,此番落难,我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凇云”从容灵中取出绑成叉烧的卓应天丢在地上,也放出了安然无恙的卓瑛和殷其雷。
  “我与卓三本再无瓜葛,全因他要伤我学生,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此外,卓三最近在尝试炼化体内的天地智灵。我的神识本就不中用,若不能及时阻止他,怕是会形神俱灭。”
  方士贤的四肢好像是借来的那般,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自己的下巴安装回原位。他激动得直喘粗气,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真、真的是,寒松……凇云公子?”
  这位兄台还记得凇云表字、记得他已经弃了姓名。
  玄子枫需要提及只有二人知道的往事,用以拉近距离、博得信任。但他尚不能确定,自净髓池一别后,此二人有没有在天下游历中见过面。于是,他采用了比较模糊的说法。
  “净髓池之事恍如昨日,转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假凇云感慨万千,“如今方兄还是当初的模样,叫人感到宽慰。只是,你直言仗义至此,卓三没有为难你吧?”
  方士贤激动地摇摇头,哽咽道:“没有,他为难不了我。现在我得了长老院器重,他平日里还得让我三分呢!”
  ——驭灵七段初阶,怪不得连少宗主也要忌惮。
  玄子枫暗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生怕自己的化形术叫人看出端倪。
  在天地灵气大量流失、众多驭灵师修为倒退的今天,方士贤能在三十多岁的年纪拥有这等实力,的确是不可多得的顶级天才。
  “想不到,公子的学生都这么出色了。”方士贤拍打着殷其雷厚实的宽肩,感慨道:“才多大,做的事一个比一个了不得,修为也不差,想必是挨了公子不少戒尺敲打吧。”
  并没有被敲打过的殷其雷傻乎乎地问:“什么戒尺?”
  “凇云”淡淡地笑着摇头,“同当初与方兄约定的那般,再没用过了。”
  说话的是假凇云,讲的是真凇云的言行。
  方士贤嘴唇微微颤抖,几度张开却还是说不出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估计他也没想到,当年临别时他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会被凇云郑重其事地当作约定践行。
  “方兄,眼下情况紧急,恐怕不是叙旧的时候。”情况紧急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再这么叙旧叙下去玄子枫怕自己要露馅儿,“得想办法把两个小崽子带出去。”
  说着,“凇云”带着淡淡的无奈瞥了眼狼狈且可怜巴巴的卓瑛和殷其雷。
  殷其雷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默默地给玄子枫比了个大拇指,用口型无声道:“太像了!”
  听了方才那番话,方士贤也跟着发起愁来,“姓卓的怕自己的丑事败露,已经动用了最高规格的封禁,这要怎么才能把人带出去?”
  “方兄不必忧心,我心下已经有了计划,只需你帮忙接应即可。”他居高临下地睨视被捆起来的卓应天,淡然道:“正巧,我也有些陈年旧事,要与某人清算。”
  ……
  一夜之间,宏剑宗上下哗然,皆因少宗主卓应天出了大事。
  当久久无人应答的房门被当众推开后,内里的狼藉映入众弟子眼帘。铺天盖地的魔纹凌乱无序地铭刻进屋内的每一处。价值连城的灵木家具与陶瓷玉器都扭曲破碎得辨不出原样。
  一个全身被魔纹浸染,头部满是烧灼疤痕的人倒在地上。
  没人能认出来他是少宗主卓应天。
  他还留着一口气,为的是给宏剑宗派人出去寻医问药的机会。而方士贤便可借着这个机会带神木塾三人离开。
  在卓应天昏迷中的噩梦里,那个谪仙人看他如同看蛆虫秽物,那人淡然而平静的声音不断回荡着。
  “玄某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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