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后!魔后!”
底下的欢呼声如同山呼海啸。
“昔年,魔界七十二部落臣服我魔界,拱卫我魔界边疆,可各部落各自为政,不听王城号令,今日本君将成就第一件伟业,诛灭魔界七十二部,成就魔界统一霸业。”
“魔君!魔君!”
“恭贺魔君霸业一统!”
妖魔们疯狂尖叫,王城内外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是夜,迎雪楼灯火辉煌,魔音袅袅,酒正饮到尽兴处。
魔将押着七十二路的首领进来,他们形容惨淡,满身挂彩,作为败军之将,皆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两旁的魔将对着殿中首领指指点点,有些部落首领不服,想冲出去拼命,很快就被铁链子缚住。
“本君今日收复七十二部,众将功不可没,命三军驻扎在青罗河外,赏美酒,赐佳肴,准众将士狂歌痛饮,彻夜不歇。”
“关门!”
“今日本君与众将不醉不休!”
青芜的命令传出王城又引来地动山摇般的欢呼。
此刻,他颇有些问鼎天下的气势,他藐视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而今匍匐在他脚下的部落首领,“今日,本君大喜,尔等已然成了阶下之囚,负隅顽抗,只能身首异处,不若降了本君,为本君效力,以后我等共掌魔族。”
魔女们端着香醇的美酒,有些部落首领起先还犹豫,见着青荼已然铁锁加身,成了阶下之囚,也就不再犹豫,举着酒杯一饮而尽,只是极个别的部族首领仍是不服,脸上不时露出愤怒的神色。
酒酣意浓,不知怎地,七十二部落中有一虎精首领倒在地上,口吐鲜血,而余下魔人首领也一脸痛苦,呕血不止,现出原形。
“魔君,你给我等下毒!”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七十二部首领祭出兵刃,虽是垂死,却个个不甘狠命挣扎,那些端酒执杯的魔女首先被波及,她们被七十二部首领砍杀,各个惊叫不已,在殿内乱窜,如惊惶的鸟兽。
各部落首领不肯束手就擒,在大殿内乱窜乱砍,鲜血染红了华堂,廊柱上的精美绢花化为齑粉,陈列两旁的美酒佳酿泼洒了满地。
血腥味与醉人的酒香缠绕,尖叫声、咆哮声、刀刺入骨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青芜站在大殿中央,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尔等既为一方首领,又岂肯真心臣服于我,本君岂是我那不中用的皇弟,心慈手软,为尔等花言巧语所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与其来日酿成祸患,不如今日就让尔等灭族亡种。”
一魔人不甘,举着大刀刺向青芜,却还未等到近身,身子被砍成两段,鲜血从脑袋里喷出来,还呲呲冒着热气。
那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竟还口吐人言,“竖子,你从未想过放过我等。”
青荼放肆狂笑,“当然,本君方才不过是同诸位开个玩笑,谁知尔等竟当真了呢。”
那脑袋额头迸起一阵扭曲的青筋,舌头从嘴里抻出来,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转瞬没了动静。
青芜将那脑袋踢开,大殿之上静得压抑。
青芜环视四周,“诸位,接着饮酒,莫要让这些阿物坏了兴致。”
转瞬,不知谁先高呼,“魔君英明!魔君万岁!魔君万岁!”
众魔山呼万岁,这声音惊得那蓝翎孔雀惊慌逃窜,扑棱着翅膀,远遁而去。
这婚礼,本就是一片刺目的红。
如今,血流漂杵,两旁的绢花被鲜血濡湿。
我被一阵阵的尖叫,满目的血红刺激得头昏眼花,一步步向后退去。
青荼搂住我的肩,蒙住我的眼,血腥味直往我鼻子里钻,我仍觉得恶心,胃里一阵不适。
青荼无法,叹息了一声,将我摁在他怀里,他身上有一股冷香,清冷好闻。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青荼长叹。
“青芜,疯了!”
我咽了咽口水,伏在青荼肩上,对着青荼耳语道,“这青芜如此疯狂,你如今江山没了,美人也没了。若你向青荼求饶,他会放过你吗?”
随即摇了摇头,“算了,这个疯子肯定不会放过你,要不你求求雪姬,我见她对你尚有旧情,必然不舍得你死。凡间的戏折子里,颇有些奇女子,诸如那些女皇太后皇后之类常常养小白脸,要不,你就给雪姬当小白脸吧,也是个出路。”
青荼喘气声粗了许多,胸口也起伏不平。
我一心担忧青荼的性命,又见了这满殿的血海尸山,愈发认真劝导:“雪姬钟情于你,你就从了她吧,你如今一败涂地,若宁死不屈,只会落个天妒红颜的结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舍了贞洁,保了性命,找到机会夺回王位,还平白得了个美人儿,简直一举多得,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何苦来哉?”
我真心觉得我为了他找到了一个好归宿,也觉得此法可行,抬起头来却见青荼脸色铁青,冷冷睥睨着我。
我循循善诱道:“且我如今与你同陷险境,我二人小命皆在你心上人的一念之间,你牺牲一个人的色相,保全我二人的性命,这桩买卖,着实划得来……”
青荼似是不堪忍受,咬牙切齿道:“闭嘴。”
“本君宁肯站着死,不肯跪着生,况且,如今,鹿死谁手,尚未一定呢?”
这魔头,死鸭子嘴硬,都到如此境地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我还要再劝,雪姬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猛地揭开了面纱,幽远的目光凝视着青芜,“阿芜,多年以前我成亲也是这般,满城的血,满城的白骨,我的婚车每经过一个城,就要亡一个城,我成亲做新娘的日子,也是我做寡妇的日子。我成年的数万年来,我一共成了九十九次亲。这次,是我第一百次的成亲。”
青芜想向前拥住雪姬,雪姬却缓缓后退,“雪儿,那些俗物怎配得上你,我是这魔界的主宰,从此之后,你就是我唯一的新娘。”
雪姬却浑然未觉,“我从来都是个漂亮的筹码,我的婚礼每一次都是见不得光的交易。在无数白骨之上,以阴谋为始,以杀戮为终。”
雪姬空洞得像个破碎的娃娃,阴冷道:“这次,也不例外!”
雪姬颓然地委顿在地,华美嫁衣绣了繁复艳丽的曼陀罗,被风吹得荡起落下,如振翅欲飞的鸾鸟忽然间死去,这精致的嫁衣与殷红的血融在一起,显出一种绝望的美艳。
不知怎地,她泪流满面,如断线的珍珠,颗颗滴落。哭着哭着忽地又笑了起来,笑得前俯后仰,这呜呜的声音和怪风缠在一起,分不清是哭,还是笑。
第13章 空手白刃
青芜有些茫然无措,他慌慌张张搂着雪姬,满眼怜爱,“雪儿,这是我为你打下的万里江山,从今以后,我做这魔界之主,你做我的主,我要你永远陪着我,看我为你荡平天下。”
这般掷地有声的誓言回荡在大殿。
可目之所及,皆是鲜血淋漓的,再听这誓言,显得格外惊心触目。
煌煌灯火晃得人头昏眼花,华殿内的尸体弥漫着一股子腥膻之气。
雪姬抚着青芜的脸,怜悯又悲伤地望着他,“阿芜,你与我注定没有好结果。”
“雪儿,你到底怎么了?”
青芜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股卑微的姿态。
青荼忍不住,往二人方向迈了好几步。
我连忙拽住青荼,瞪大眼睛不可思议望着他,“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你一个前夫眼巴巴往上凑,这不是上赶着找抽?”
青芜瞟一眼青荼,忽然愤怒无比,幻化出一把青龙纹样寒光四射的长刀,“雪儿,你还是忘不掉他吗?我杀了他,你就能安心同我在一起了。”
青芜却用了十成功力,青荼倒也不惧,浑身气势一变,只是我却认为他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便一下子将他拽在身后,便使出我的破穹刀,与青荼的青龙刀撞击在一起。
一时间,火花四溅。
我与青芜斗了几十个回合,渐觉力不从心,背上的伤口崩开,隐隐作疼,青芜瞅了一个破绽,青龙刀以雷霆万钧之势砍来。
青荼却猛地窜出来,把我扑倒在地,抱着我滚了好几个圈儿,青荼死死将我护在身下,可那青芜穷追不舍,眼见那青龙大刀朝着青荼的后脖颈而来。
我欲推开青荼,谁知青荼力气那般大,竟将我死死摁住。
我无法,只得空手接白刃,徒手握住了青龙刀。
青芜面色狰狞,想要将刀抽出,我却死死握住。
鲜血滴滴答答落下。
在一室寂静中,血滴声清晰可闻。
青荼忽然握住我的手,“小怪物,松手!”
我不肯,不知怎地一股柔和的力量包围了我,青荼拈指一弹,竟然轻轻松松弹开了青芜的刀。
青芜不可置信,还待追击。
一缕彩烟凌空而起,消散在空中。
霎那间,王宫宫门大敞,涌出了许多雪衣银甲的魔人,这些魔人训练有素,进退有度,且纷纷占据各殿的高处,手执羽箭。
这迎雪楼立时就被涌出的魔人包围,方才青芜的部将诛灭魔界七十二部,只有少数魔兵进城献俘虏,青芜所属的兵马仍旧屯兵于王城外。
他自以为高枕无忧,关起门来狂歌痛饮,还赏赐三军美酒佳肴,那王城外的魔军得意忘形,怕是喝得烂醉如泥。
而这些早就埋伏在外的雪衣魔人,则伺机而动,顺利将青芜的军队杀了个干干净净,再长驱直入一路血洗王城。
雪姬拿着彩色雾弹,绯红的嫁衣迎风招摇。
她的眸子如同幽暗的夜,望着青芜,“对不起!”
我不得不大呼精彩,本以为是青芜稳操胜券诛灭七十二部,谁能料到一夕之间形势骤变,青芜转眼就成了阶下之囚。
青荼好似一点也不惊讶,我戳了戳他的肩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别动!”青荼取出一方绢帕,小心翼翼缠住我受伤的手,还细心地吹了吹。
我笑嘻嘻道:“我不疼!”
我自小身体恢复能力极强,受得了罪,吃得了苦,挨得住疼,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
青荼却摩挲着我的脑袋,无比怜爱。
“好,不疼!”
我有些苦恼,这魔头,为什么要给我系个蝴蝶结?花里胡哨,娘气。
迎雪楼仍有不少魔军驻守,此刻他们围着青芜,将他护卫在中央。
那些雪衣魔人训练有素,拉弓开弦。
这些箭矢乃雪山之巅的冰雪铸就,威力无比,羽箭成千上万射出去,远望这密密麻麻晶莹雪白的羽箭,仿若一场无休无止的大雪要倾灭这巍巍王城。
迎雪楼里的魔军顷刻大乱,四处奔命逃窜,一时被踩死误伤的魔人不计其数。
“魔君,这雪国不是被青荼被灭国了吗?这些魔军从何处冒出来的?”
青芜手下的魔将慌乱无比。
青芜遥望着雪魔军中的雪姬,丝毫不管自己岌岌可危的处境,竟然絮叨起往事来,他痛苦道:“雪儿,我心悦你,我比青荼先心悦你。昔年,魔界各部聚首,我初见你,你还是个小少女,小小的,像个雪团子,那时就爱上了你。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你成年,到那时我便可以向你求亲。
我等了几千年,你终于长大,却一次次被你父王许嫁他人,每一次我都痛苦不堪,我的雪儿是我心上的珍宝,我恨不得能将整个天下给她,她怎么能像个货物一样被人送来送去,每次我见着那些男人垂涎你的样子,都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青芜凄凉地大笑,“雪儿,我心悦你,十万年,始终如一,你就从来没有爱过我吗?”
“从未爱过,一丝一毫都没有。”
美人面色莹白,因冷淡的模样,愈发欺霜赛雪。她面对着青芜,侧颜如凛然不可犯的雪山,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人间风月,着实是个不可解的谜题。
我摇头晃脑叹气,“情爱是毒药,把人毒成了个傻子。”
青荼弹了弹我的后脑勺道:“一个毛孩子什么情爱。”
我龇牙咧嘴地翻了个白眼。
青荼沉吟片刻道:“雪姬所嫁的九十九个部落首领大都被雪魔招揽,最后却都被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法杀死,皮肉成浆,魂飞魄散,死状凄惨!”
我侧目,“谁干的?”
青荼望了望沉浸在痛苦中的青芜。
我咋舌,“情爱不光把人变傻,还让人发疯。”
沉思细想后,又道:“若想人发疯,最好的法子就是他陷入爱情,这样他就不战而降了。”
那消失良久的穷蝉老儿不知怎地忽然出现,还捋着胡须大发感慨,“青芜也算是个枭雄,不曾想为了个情字,竟然潦倒如斯,可悲,可叹!”
“情字沾不得呀!”
我对这突然现身的臭老头极为鄙视!
青荼也乜斜着他,可他人老脸皮厚,竟不为所动。
第14章 这老不羞
青芜被雪姬的绝情之语震得回不过神,完全丧失了斗志。
雪姬如冰雕而成的玉人,她对青芜的深情视若无睹,方才的失态全也化作冷漠,一双幽冷清透的眸子望着遥远的星空,仿佛战阵前的千军万马都不存在似的。
那边,重重雪国魔人散开两旁,八匹雪色骏马拉着一辆通体雪白的车,车辕上坐着个四个雪衣童子,小童子掀开轿帘,从中走出一个须发皆白,头戴金冠的老人。
“父王!”
雪姬恭敬地垂首待命,雪姬美人儿三面间谍的身份终于堂堂正正现于人前,美人泪,温柔乡,英雄冢,这美人计运用得真是出神入化。
那童颜鹤发的老人就是雪姬之父——雪魔王,这次魔界争王的最终胜利者,这一切想必都是他在背后兴风作浪推波助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人老奸猾、深不可测。
偏偏他长得并不是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反而十分慈祥:“雪姬吾儿,不愧为我雪国至高无上的公主,吾儿立下汗马功劳,实是为父征服魔界的先锋猛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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