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万一最后银杏还是走了呢?那会不会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霍岚想不出来,不管怎么样云妙晴肯定都是不好受的。
银杏伺候了云妙晴这么多年,两人说是主仆,也是从小一起长到大的玩伴,可又正是因为感情很好,依云妙晴的个性定会希望给银杏找一个最合适的归宿,如果她觉得银杏的母亲合格,即便她心中不舍也会放银杏走。
想到这个霍岚心里泛起些微醋意,恨不得那个从小陪伴云妙晴长大的人是她自己,这样就不会惹云妙晴烦心。可那个人不是她就不是她,况且现在也不是乱吃醋的时候,霍岚脑子里一团乱麻,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想法,更别说安慰云妙晴了。
这样不行,她今夜分明是要来让云妙晴高兴的,怎么能自己先沮丧起来!
霍岚打起精神想要说一些逗云妙晴的话,云妙晴却先她一步坐起来,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轻笑着说:“不用替我发愁了,我还好,银杏她娘为这事在我家府上求了大半年,我早想到有这一天。”
说罢她起身,让霍岚躺好,给霍岚盖上被子。
“睡吧。”云妙晴隔着被子在霍岚肩头拍了拍,准备回自己床上,黑暗中霍岚却忽然拉住了她。
“我不会走,只要你不赶我,我会一直陪着你,这辈子都不离开!”
“说什么傻话呢。”云妙晴笑了下,霍岚虽然看不清云妙晴的表情,只听见那下笑声,却也能猜到此刻云妙晴的眼中想必没有笑意。
“一辈子那么长,你不过十几岁,都才刚开始,哪里说得好。”
“不是,这跟我多少岁没有关系,我就是想……想……”霍岚恨不得直接说出自己的心意,但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她此时说了,云妙晴一定会拒绝她。云妙晴连她会一直陪她都不相信,更别说相信她会一直爱慕她,喜欢她。
最终霍岚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你都说了,你对我的恩情我怕是只有以身相许才够报答,能等同于以身相许的不就是一辈子的陪伴吗?我还没报完恩呢,怎么会离开你。”
“真的,不骗我?”
云妙晴很少把“骗”和“我”这个词放在一起说,在她这里很少有事能骗到她,更别说跟别人确认这一点。
正因如此,这句话与其说是问话,不如说一句肯定语——你在骗我。
霍岚一时语塞,严格来说她刚才的话确实撒了谎。她没法做到一直不离开云妙晴,她得跟着那个自称是她父亲旧部的人走,尝试一条新的道路来挽救云妙晴的生命。
可是——
“就算因为什么事不得不离开,我后面也一定会回来找你,这句话是真的,千真万确!”
如果那时自己还活着的话。
云妙晴沉默着不说话,霍岚看不见云妙晴的表情,心里有些慌了,爬起来去点亮烛台,中间因为心神不属还差点在柜子上磕了脚。
她回到自己的被褥边,面对云妙晴坐下,注视着云妙晴的眼睛一字一句十分认真。
“妙晴你听我说,不管将来我身在何处,你永远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会时刻想着你,惦记你,只要一有可能就会回来找你。到时候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你想看书我就在你边上陪你一起看书,你想出去游玩赏景我就给你套马赶车。天热给你扇扇子,天冷给你生火炉,春天给你摘野果,秋天给你炖梨汤。我还会努力挣很多很多钱,你想吃什么都买给你,我……”
霍岚还有好多想说的,没说完便被云妙晴捂住了嘴巴。
“霍小岚,你从哪里学来这些肉麻的话,不害臊么!”烛光下,云妙晴终于真正笑了起来,她一般只有在心情特别好的时候才会管霍岚叫“霍小岚”。
霍岚眨巴眨巴眼睛,她刚说那些话时只想着向云妙晴证明自己的心,哪里顾得上害臊,甚至包括这会儿,如果云妙晴拿开手她还能继续说下去。
在她的幻想里自己都跟云妙晴一起活到七老八十了,这才说到哪儿跟哪儿啊!
“行了我知道了,相信你,不许再说了啊,睡觉!”云妙晴说完放下手,飞快地抱了霍岚一下,然后去吹熄了蜡烛躺回自己床上。
她刚是不是抱我了?她是抱我了吧?她真的抱我了!!!
霍岚呆坐在原地,脑海里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炸个不停。
她刚才真的抱我了!不是那种让我躺在她腿上跟胡噜小猫小狗似的那种抱,是双手搂住我的背,下巴搁在我肩膀上的那种抱!
啊啊啊啊啊!!!
霍岚兴奋地恨不得跳起来尖叫,仅仅尖叫还不够发泄她的激动,她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出去一口气绕白鹿山跑上两整圈都不带停。
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难得跟云妙晴共处一室过夜呢,霍岚哪舍得浪费。
她强迫自己躺回被窝,忽然又想到刚才云妙晴捂住她的嘴,不会是害羞了吧?天呐!有生之年她竟然能把云妙晴说得不好意思,简直是值得载入史册的一天!
当然,回过头想想那些话确实挺羞耻的,她直呼了云妙晴的名字,不是“小姐”,而是闺名,虽然她一直想这么做,可从来没这个胆子。
但是她刚才叫了,而且妙晴也没有生气!
想到这里霍岚心里又一阵窃喜,她有点想扒去云妙晴床边再喊一声,不过今晚她已经占了好多便宜,再得寸进尺多半要被赶出房去了。
这一晚霍岚差点没睡着,然而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精神抖擞地跟闻泰苍练了一上午,直到下午再进云妙晴房间,那股羞窘劲儿才姗姗来迟。
我昨天都跟云妙晴说了些什么啊!那些话真的是我说的吗?我竟然就这么说出口了?
霍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但是说都说了,她倒也不觉得有多后悔,那本来就是她的心里话,她迟早想说给云妙晴听,再说云妙晴昨天听了不也没说什么嘛!
霍岚偷偷去瞧云妙晴,云妙晴今日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看上去情绪似乎有所好转,不像昨天那么低沉了。
这就够了,霍岚心想。她并不奢望云妙晴能接受她,但是能继续留在云妙晴身边,像往常一样相处着,甚至她还能开解到云妙晴,这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两个月后,银杏正式来与云妙晴辞行。这两个月里银杏的母亲每日都会来拜访一次,起初银杏不愿见她,后来许是被她母亲的毅力打动,两人关上房门聊过几次。再后来银杏偶尔会带她母亲去白鹿山上转转,或是去镇上买些东西,相处得越来越融洽,离开也就是时间问题。
“此去自己多保重,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该学的也都学了,不要叫人欺负了去。在外面要是遇上什么自己搞不定的事就写信给我,你我主仆一场,你的事情我都会尽力帮你。”
云妙晴说完将一个首饰盒递给银杏,里面是银杏一直喜欢的那袋珍珠,下面还垫了好几百两银票。
银杏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伏在云妙晴膝头哭了好久。
云妙晴之后,霍岚也给了银杏赠别礼物。当初银杏被云妙晴诓着送过她一个荷包,霍岚不太会做这样的针线活儿,就用小刀照着银杏的样子雕了个巴掌大的小人偶。
再然后闻泰苍、小荷、阿珠、韩婶儿……云宅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给银杏送了点小玩意儿,有的是自己绣的手帕,有的是自己腌的泡菜,还有些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银杏哭哭啼啼上了马车,在门前与众人挥别。她这一走,云宅里少了一个行走的话篓子,别说云妙晴,好多人都不习惯,感觉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银杏离开后,伺候云妙晴的活儿便由小荷接手了。由于小荷不知道霍岚是女的,而云妙晴似乎也没打算让她知道,所以每到天黑霍岚便不好再留在云妙晴房中,只在有些夜晚会趁着小荷走后小楼上再无别人,偷溜去找云妙晴央求睡地板。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霍岚算算时间,那个自称是她父亲旧部的男人也该找来了。
她怕错过那人,这几天借口出去看悬赏布告,翘了每日上午的训练和下午的课。
她一连在当初遇见那人的小镇巷口徘徊了三日,然而三日过去了,连个人影也没见着。
不会吧……霍岚算了又算,明明就是这个时候啊,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再耽搁下去云妙晴那边就不好交代了,霍岚没法继续在这里等下去,只得先回去再说。
上辈子来找她的那个男人名叫徐炎,霍岚还记得那人的相貌和官职,只要她想,那人不来找她,她也可以主动去找那个人。
可如果那人这次没来,是不是说明她这个棋子对方已经不需要了呢?如果是这样她贸然找上去就是自寻死路!
这件事最好还是找云妙晴商量一下,可是这就涉及到了重生、涉及到了上辈子的事。霍岚不知该从何对云妙晴说起,纠结来纠结去,没想到竟在云宅等到了那个人!
然而这次那人却不是独自来的,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如果银杏还在这里,便会一眼认出那位老者正是两年多前那桩震惊朝野的朝臣遇害案被害人的父亲、本朝前任尚书令杜守铭!
作者有话要说: 继上次京城某花边小报之后,最近又有一则新闻流出《震惊!堂堂女皇陛下年轻时竟然不爱睡床爱地板,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霍小岚:呵呵,你们懂个锤子!
第三十一章
当时霍岚正在云妙晴房里听云妙晴讲学, 负责守门的王伯敲门进来说,有两名自称是京城来的客人求见小姐、闻少爷和霍岚公子。
“他们说要见霍岚?”云妙晴从王伯手上接过拜帖,眉心微蹙。
霍岚心里一咯噔, 扭头看向窗外, 才知道这回人家为何没在小镇出现, 合着是打算直接找上云妙晴!
自己真是傻了!她这辈子跟云妙晴走得这样近, 在松栾县稍打听谁人不知。人家既然想利用她, 没道理放过云家这大助力。
“妙晴,我……”
王伯出去后, 霍岚抓着云妙晴的衣袖,想要说抱歉却觉得把人家全家拉下水, 哪里是一句抱歉抵得了的。
她自己被人利用就被人利用了,只要能为云妙晴讨来点好也行。可现在好处还没讨着, 先害云妙晴陷入危险, 霍岚现在都不敢祈求云妙晴原谅她, 只祈祷自己不要成为云妙晴的催命符, 千万不要让云妙晴换个死法再死一次!
祈祷……霍岚这两年多来以为自己通过昼夜不歇的努力已经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上了, 到头来还是要看老天脸色……
莫大的讽刺如同只铁爪扼住了霍岚的咽喉, 她望着云妙晴哽咽难语,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什么事会儿再说。”云妙晴拍了拍她的手背, 神情看起来还算平静。可越是这样, 霍岚越是心慌,觉得自己愧对云妙晴。
云妙晴不再多言, 换了身衣服跟霍岚起下了楼。楼下, 闻泰苍已经被王伯请来等在此处了。
三人绕过大堂后方的板壁。堂中,两名客人拿着供桌上放着的香,在云知邈灵位前拜了三拜, 然后将燃着的香插入灵位前的香炉中。
他们做这些时云妙晴跟闻泰苍二人在边上敛手躬身替父还礼,待那二人敬香完毕,云妙晴才上前福了一福。
“杜伯伯。”
云妙晴身后,闻泰苍跟霍岚也同拱手行礼。
杜守铭虚扶云妙晴一把,望着云知邈的灵位叹道:“想当初我与你父亲还是同年的新科进士,你父亲是我们那一批人里最年轻的一个,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没想到三十多年后他竟然会走在我们这群老头子前面。”
杜守铭在朝为官时跟云知邈一个尚书令一个中书令,同为宰相,经常受到皇帝召见,许多军国大事都曾一起商议过,难免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彼此之间虽然说不上政敌,但也算不上多融洽。
可这会儿杜守铭的感叹却说得格外真挚,眼中甚至还有些许泪光,或许是隔着云知邈的灵位,看到了自己那位中年横死的儿子。
云妙晴沉默着听杜守铭说完,请他跟另名客人落座。
小荷端来托盘给两位客人上茶,杜守铭端起茶盏小嘬一口,待小荷退下后才放到几上对云妙晴道:“我身边这位兄弟想必云侄女跟闻贤侄都是第一次见,但你们的父亲都是认识他的。他叫徐炎,现在在源州丰安县当一名县尉。”
被点到名的徐炎对着云妙晴跟闻泰苍略微欠了下身,云妙晴跟闻泰苍亦还以半礼。
杜守铭说到此处便停顿了下来,只喝茶不言语了。
云妙晴道:“杜伯伯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这乡下小地方,应该不会只是为了给家父上这一炷香,再介绍一名县尉给我们认识吧?”
杜守铭哂然一笑:“云侄女既然这样直接,那我也就不浪费时间多兜圈子了。二位肯定疑惑,为何你们的父亲会认识名小小的县尉,这就要从平章太子说起。徐县尉,你自己来说吧。”
听到“平章太子”四个字,云妙晴心中一沉。
她虽然还不清楚杜守铭此来究竟所为何事,但他一个前任宰相点名要见个乡下孩子,这其中必有蹊跷。旁的事还好说,一旦与废太子相关,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
只听那位名叫徐炎的县尉说道:“鄙人在出任丰安县县尉前,曾在昭容宫任职。”
昭容宫是本朝历代太子的居所,平章太子也在这里住过十多年,这位徐县尉既然是平章太子身边的人,难怪云知邈跟闻正良这样身份的人能认识他。
当年平章太子被废,缘由是在宫中行巫蛊之术,而那段时间徐炎正好被派去外地,不在昭容宫。等他回来时太子已经死在狱中,昭容宫上上下下几百名宫女太监全部问斩,太子妃并侧妃及儿女干人等更是没个活下的,剩下像徐炎这样与此事没有直接牵连的官员则被贬谪出京,此生再没回京任职的希望了。
“……当年平章太子出事前,曾命我去处理桩私事,而这桩私事,正是与云小姐身旁的这位霍岚公子有关。”
平章太子出事是在太和十三年,也就是十八年前,而霍岚今年正好将满十八岁……云妙晴霍然转头望向霍岚,却见霍岚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在她二人对面,徐炎的故事仍在继续:“太和十二年秋,平章太子奉皇命巡查谡州,当时的谡州刺史葛珍接待了他,并且为他安排了几名女子侍奉。一个月后平章太子回京,此后又过了约半年多的时间,得知当时在谡州侍奉他的几名女子里有一人竟然怀了孕,而且已经临盆在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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