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那男人一收扇子,似乎气得想跳脚,眼珠子一转又堆出一脸笑来,“云妹妹怎么连我都忘了,我叔父是中郎将王司闵,我是他侄子王元炳呐,咱们从前还见过的不是?”
云妙晴长长的“哦”了一声:“我想起来了,王校尉如今都升成中郎将了啊……”
“对对对!云妹妹离京近三年,京城里发生了好大变化。来,哥哥带你去吃些好吃的,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王元炳笑容猥琐,抬起手便要去攀云妙晴的肩膀,还未落到地方忽觉手腕一痛,就见自己的手被先前一直站在云妙晴身边那个男子拧住了,一时动弹不得。
“说话就说话,手脚放干净些,别想碰我家小姐。”霍岚冷着脸瞪着眼前这人,她起初还担心自己动手惹祸,见云妙晴不说什么,便越发用力攥住王元炳的手。
王元炳被抓得生疼,气急败坏道:“云妙晴!你当你还能像从前一样不把人放在眼里么?你爹已经死了,你们家现在在这京城里能算得上老几!识相的就乖乖陪哥哥我喝上几杯,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样?”云妙晴微笑,“你还能叫王中郎将抄我的家?”
王元炳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云妙晴拍了拍霍岚的胳膊,示意她松手。
“我觉得王公子说得好像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你们如果能打赢我身边这位朋友,我就陪你去喝酒,如果打不过,我想王公子也不好意思再请我喝酒了不是?”
王元炳恨恨地看着眼前二人,对身后的奴仆们一挥手,吼道:“愣着干什么,上啊!”
云妙晴附在霍岚耳边低声说:“不用留手,好好教训他们。”
霍岚得了云妙晴的指示,自是十分卖力。这人居然当着她的面调戏云妙晴,她要不把他们揍趴下,简直对不起她这几年为习武吃的苦头。
“王公子就看着吗,怎么不亲自上场呢?可别到时候输了怪下人不得力啊。”
“我昔日听闻王公子武艺不错,难道是讹传?还是说王公子有心藏拙,不舍得让我见识一下?”
“哎呀我怎么瞧着你这几个下人要打不过了呢,王公子你真的不去帮忙吗?”
……
霍岚跟王元炳那几个奴仆缠斗的时候,云妙晴就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激王元炳,没多一会儿王元炳便受不住激将加入战局了。
霍岚见云妙晴把正主送上来挨打,那还不打他个痛快?平心而论王元炳的身手确实比他那几个仆从好上一点,但也就一点而已,跟闻泰苍这样的人比起来还差远了。
不到一盏茶功夫,这四个仆从连带着他们的主人就只有躺在地上干嚎的份儿。霍岚手背关节处稍微擦破了点皮,总体没受什么太严重的伤。
能帮云妙晴出气,霍岚相当高兴,要不是顾及到大街上还有好多人看着,她都恨不得蹦到云妙晴面前求表扬。
“看来我今日确实与王公子无缘,王公子要是想约我喝酒可得另挑时候了。”云妙晴从王元炳身前跨过,笑着说完这一句,拉上霍岚的手进了酒楼。
刚才看霍岚望向她的时候,那眼神让她一瞬间又特别想摸摸霍岚的头鼓励一下,但在外面多少有点不合适,云妙晴便趁着上楼拐角没人注意的时候轻轻挠了一下霍岚的手心。
霍岚被云妙晴这一挠从手心一直痒到脊背上,直到坐到隔间里还有点没回过神来。
云妙晴点好了菜,小二下去后,霍岚透过座位边上的窗户,看到下面王元炳跟他的仆从正灰溜溜离开。
“这样真的没事么?”方才揍这伙人出气时霍岚是觉得很爽,但现在回头想想还是有些担忧。那个王元炳说他叔父是中郎将,关于本朝所设各种官职来京前云妙晴曾同她讲过,中郎将是个很大的官了。
“没事。”云妙晴给自己杯子里添上水,抿了一口道,“王元炳嘛,我知道他,一个纨绔而已,在他家且不受待见,更别说他叔父了。今日这事他都不敢叫他爹知道,还找他叔父呢,你听他吹牛。”
“一个纨绔也这么大胆子敢惹你?”霍岚惊讶。
“唉,谁让我家道中落了呢。”云妙晴假模假式地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霍岚道,“霍小岚,你看看他们一个二个都这样欺负我,你可得保护好我啊!”
霍岚:“……”就你刚才花钱那架势,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家道中落的样子?!
“跟你说正经的,你就会笑话我!”霍岚知道云妙晴这个“保护”又是在拿她以前说过的话打趣,这人总是一逮着机会就要捉弄她玩。
“正经的啊……”云妙晴收起了浮夸的演技,一手撑着下巴道,“正经的就是受人指使的呗。我昨日才到的京城,就算有人知道也轮不到他,今日我又是装扮过的。一个六七年没见过面的人,还带着伪装,就算是撞你眼跟前儿,哪里一下子就能联想得到?他那样确定地一口叫出我,事前肯定有人告诉过他。”
“可为什么呀?那人费这功夫就是为了让他来招惹你一下?”
“不是冲我来的,是冲你来的。”
霍岚一怔,如果是冲她来的,那她刚才不是应该藏着些么?书上说像这种时候都应该隐藏自己的实力,或者装傻示弱,让敌人麻痹大意才对……
“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讲的那些例子也要活学活用。你能顺利抵京,本身就足够说明上面那位的态度,对其他人已然构成了威胁。”
云妙晴伸了个懒腰,转头望向酒楼对面的茶楼,眼中透着狡黠的光:“他们既然想试探,就大方让他们瞧着。不给他们上点料,怎么让他们自乱阵脚?”
茶楼顶层,一名穿着黑底金丝纹锦袍的男人站在窗边望向对面酒楼。两家店的窗户上都挂了竹帘,彼此之间并不能瞧见对方内里的情况,但那男人似乎知道他关注的人就在对面某扇窗户后面,说不定跟他一样正透过竹帘在打量自己的对手。
“呵,有点意思。”
男人转了转手上的茶杯,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笑,头也不回地对自己身后人吩咐道,“刚才的事你都看清楚了,务必要把这事完完整整传到我三哥耳朵里。毕竟春狩就快到了,我那三哥要是被人家一个乡下小子比下去,在父皇面前可就不好看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姨妈痛了一晚上,几乎没睡着觉,今天也痛的厉害,本来想请假,但是强烈的一定要更新的毅力支撑我躺在床上写完了!一脸骄傲!快夸我!(明示2333
第三十四章
自那日在西市遇人试探之后, 接下来霍岚再没遇上什么事。事实上她也没机会遇见,这些天闻泰苍给在府中给她找了一块新地方练武,霍岚仍旧每日寅时起床, 上午练武, 下午跟云妙晴读书, 日子和从前没太大分别。
好吧, 分别还是有的。
比如说从前她跟闻泰苍在山上习武, 最多就是有几只好奇心旺盛的鸟儿蹲在树枝上歪着头蹦蹦跳跳看着她,而现在——
“姑父加油!”
“姑父别躺着了, 起来打他呀!”
“姑父你行不行啊,要像这样, 喏,这样!”
……
场地外, 云牧晨这个忠实小观众每天都来看霍岚训练。小姑娘正是顽皮的年纪, 又生得聪慧, 别说奶娘一个人了, 就是两三个婢女加一块儿也看不住她, 云牧晨总有办法甩开跟着她的人自个儿偷跑过来。
这里是从前闻泰苍自己练武的地方, 周围有奴仆把守, 倒不担心云牧晨闯进来被误伤到, 可云牧晨这个观众不光看, 还总说话,这就很影响霍岚了。
“这点干扰就让你心不在焉, 临阵对敌万一有人在旁边喊你一声, 你不得主动把脖子送到别人刀下?”
闻泰苍刀锋一挑,又一次将霍岚掀翻。
不是,这能一样么!霍岚躺在地上喘气。要是喊她的名字还好了, 可云牧晨一口一个“姑父”,老让她想到云妙晴,想到自己对云妙晴那点心思,还有这段时间住在云府的一些事情。
从她进府第一天云牧晨问了那个问题之后,小姑娘就一直改不过来口,双雅纠正过她几次,当着她娘的面云牧晨还能叫她一声“霍岚叔叔”,双雅一不在她就“姑父”“姑父”地叫起来。
“童言无忌,管她呢,她叫你‘姑父’,这不还正好给你的身份打掩护了?”云妙晴如是说。
见云妙晴这头不在意,霍岚又趁着某次大家聚一起的时候问了云书简。
“她这样叫……会不会对妙晴的名声不太好,毕竟我跟妙晴不是那种关系……”
“没事,反正京城里现在差不多传遍了,说云家小姐从乡下带回来一个穷小子,爱得死去活来,也不差小晨这一声。”
京城里传遍什么了?霍岚吃惊,她怎么不知道云妙晴爱她爱得死去活来呢?
霍岚不清楚京城里的人具体都是怎么说的,但从前松栾县的人议论她们那些话她是听过的,想到那些话霍岚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嗨,这有什么,别往心里去,你怎么知道我妹妹对这情况不是乐见其成呢?”
霍岚疑惑不解,哪有人乐意见自己名声被这样糟蹋。
云书简摆手道:“也就是我爹不在了,要是他还在这儿,我妹妹是带回来一个乡下穷小子也好,一个女的也好,就是带回来一条狗跟我爹说要嫁给它,我爹也会一拍大腿说‘不愧是我女儿,眼光就是特别’!”
霍岚:“……”
“那什么,我不是说你是狗的意思啊,就是打个比方,比方而已……”云书简摸摸鼻子,赔笑道。
霍岚:“………………”我可真是谢谢你。
云书简还想再说,被双雅揪着耳朵拎走了。云妙晴掩着嘴,头上的狐狸耳朵一抖一抖:“这回可不是我说的。”
云书简被他娘子拽的“哎哟哎哟”的痛呼声还响在耳边,霍岚看着云书简的背影,总算理解了当日银杏说起她们家大少爷时那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霍岚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回忆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撑着地又一次爬起来。
“闻少爷,霍公子,小姐说请你们用过午膳后过去一趟。”一名婢女走来,站在场地外远远冲他们喊道。
闻泰苍冲那婢女点点头,霍岚集中起注意力,上午练完,两人各自回房吃过饭,一前一后到达云妙晴住处。
房中不止有云妙晴一人,云书简夫妇也早已坐在这里了。
见人来齐,云书简道:“今儿宫里下了旨,年三十陛下在宫中设宴,到时京中六品以上官员和家属都要去参加,还有一些已经退了的老臣也都在受邀之列。”
“往年不都只有皇子公主还有那些皇亲国戚们参加么。”闻泰苍皱眉,“大臣我记得都是宫中赐宴下来,各自在家过年。”
“可不是呢,我刚才还在跟书简说,光是六品以上官员和家属,就得好多人了吧……”双雅感叹。
“陛下的意思呢,是说明年六月不就是他的寿辰么,六十大寿,为给他祝寿,宫里从各地请来了好多有名的戏班子排演节目。这些人反正来都来了,现在也住在宫里,机会难得,不如就在年三十给大家先演几出瞧瞧,让大家提前乐呵乐呵,有个气氛。”
云书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嘛,说是这样说,像这样大宴群臣毕竟是好多年没有过的事了,很多人私底下胡乱猜测,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都认为陛下大概是想在宫宴上公开考教一下各位皇子的学识。毕竟自平章太子被废过去这么多年,陛下今年又病了好几场,身子骨眼瞧着一日不如一日,也该下定决心立新太子了。”
不过云妙晴倒觉得,或许陛下也想借这个机会见一下霍岚,倒不是说专程为见霍岚一面弄出这么个宴会,但从杜守铭那边递来的消息看,顺便见上一见还是很有可能的。不止是要见霍岚,还很有可能会见闻泰苍。
“离三十没几天了,最迟明天宫里的请帖就会发下来,届时看名字就能知道。”云妙晴道。
“我也要进宫么?”闻泰苍有些意外,云知邈说到底只是他的义父,他亲生父亲已死,而他又曾犯下重罪,虽然最后免于一死,但祖上一切荣光都无缘继承。况且他家里已经没人了,无论是六品以上官员还是隐退了的老臣,他都沾不上边。
“有备无患。母亲从太后那里套了点话,陛下今年连生几场病以后,忽然变得念起旧来,时常召些老臣进宫回忆从前的往事。杜守铭贯会打感情牌,我猜他既然能让陛下动心想见霍岚,而霍岚的武艺又是你教的,陛下很可能还会想见一见你。”
云妙晴说完,大家又一起闲聊了一会儿,云书简跟双雅起身告辞,闻泰苍也跟着离开。
临走前,云书简对云妙晴道:“上回你问我那事儿我打听过了,说是最近从符州来了几个流民,在京城里偷盗抢劫,有人报了官,所以才派了人去抓他们。”
“符州的流民……怎么跑到京城这儿来了?”云妙晴微微蹙眉,符州在西南边,离京城有好几千里远,既然是流民,应当没什么钱才对,这么老远一路跋山涉水吃尽苦头来到京城,就为了偷盗抢劫?
“这我不清楚。新上任的那个庆京府尹,把庆京府衙上下管理得铁桶一般,我能给你问到这个都得亏我人缘好朋友多,再多打听几句,庆京府尹就该请我去他那儿喝茶了。”
这事云妙晴就是觉得有些古怪,但他们现在自己都够忙的,也没这功夫管别人的闲事。云书简等人走后,云妙晴又教了霍岚进宫面圣要注意的礼仪,以及万一陛下问到一些问题该如何回答。
自打云妙晴决定要回京帮霍岚那日起,她就刻意开始纠正霍岚举手投足中不像男子的动作,到现在训练有三个月了,衣服内做点手脚,面上妆容再打点一下,看上去霍岚就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翩翩少年郎,不太能看得出女气。
第二日,宫里的请帖陆续发到相关人府上,送到云府的请帖果然如云妙晴猜测的一般,霍岚跟闻泰苍的名字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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