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山泽走近,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袋银子,虽然没有多少,但还是虔诚的交给他,“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来世修得富贵。”
他将碎银子递到他手边,看到他左手虎口处有一个红痣,正好在虎口正中间的位置,看他没有接的意思,放在地上,和池寐转头而去。
他没有再闻到肮脏的污秽味道,也没有觉得张瞎子样貌有多么丑陋,只是庆幸好在自己没有险些把他杀了。
这一切都是多亏那位李公子,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看到他总觉得柔情似水,情意绵绵,无关感情,只是觉得不停的叹息。
陶山泽在池寐前面走着,微微叹口气。
刚刚与李公子错身时,递给他一张纸条,在拿钱袋的时候背着池寐放进衣袖中,如今在袖口中烫的厉害。
而身后的池寐一脸阴沉,此时并肩走到他旁边,压低声音问道,“夫君没有什么与我说的吗?”
此时已经走到人潮中,夜色逐渐降临,池寐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就算自己头上长了一片青青草原,他也要问清楚才能对症下药,他掌心越来越热,如果自己没有预料错,就是今晚即将离开这里。
在此之前,几千年岁月,有很多迷失在聊斋世界的客人,其中的妖邪会变着花样的开出许多诱|惑条件,他们愿意沉沦在纸醉金迷的世界,最终永远留在这里。
而现实世界的精神会迅速凋亡,身体衰败,回天乏力。
“说什么?”陶山泽反问,他有很多想讲,但是在幻境中的自己宛如一个恶魔,会拿起杀人的匕首,照着对方的脖颈砍下去,这样的自己有点不想让池寐知道。
“从你给他打完水之后,你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管我怎么晃你都没有反应,那个张瞎子在一旁吹草叶打苍蝇极尽疯态,之后就看到你浑身冒出冷汗,面容扭曲,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池寐问道。
看到陶山泽不说话,反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池寐心里着急骤然说道:“陶山泽,如果你不和我讲,你很可能永远留在这里。”
陶山泽疾步的脚步一顿,“这是什么意思?”
池寐看着逐渐西落的日光,心里更加焦虑,“就是说你不属于这里,但是你想不起来,我也无法再多说。”他本来想说这里不是现实,但只要想到这两个字,他的红莲法印就滚烫的厉害,几乎让他融化,于是只能换一个说法。
他拉住陶山泽的手,“你看着我,陶山泽,排除杂念,告诉我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陶山泽在池寐的眼眸中竟然看到类似李公子一样的蔚蓝水波,他涌起一种熟悉的冲动,可是还是无法分清自己情绪的源头。
“看到佛像动了,不知道和张瞎子说了什么,他浑身是血的向我走过来,而我,”他顿了顿,换了个说法,“却想要伤害他。”
陶山泽看到池寐一脸严肃,知道他是信了,继续道:“不过都是妖邪制造的幻境,现在张瞎子不还是好好的吗,他们想要借刀杀人。”
陶山泽将李公子出现在他面前抵挡即将落下的刀的情节省去,一眨不眨的盯着池寐看。
池寐点点头,开始拼凑整件事情,其实池寐和陶山泽说的也不尽然,他刻意修改了一些情节,他说的是他端水之后陶山泽进入幻境,实际上是陶山泽在质问张瞎子,你是否相信神明的时候开始入定。
因为那个时候张瞎子变疯是真的。
但张瞎子在听到神明两个字的时候浑身一晃,好似大梦初醒。
“佛像在诱惑张瞎子,他一定在说让他怨恨曾经的自己,这样功过相抵,就无法顺利转世。”池寐沉思片刻说道,“但张瞎子定力十足,他没有感觉,所以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只是他想不明白,在之前的世界只有陶山泽和他之间的纠葛,但是现在多了一个即将转世成为太子的张瞎子,是聊斋世界在提示什么吗?
他和陶山泽对视,簌然想起李公子,陶山泽刚刚一字没有提,但李公子不可能平白出现,按照陶山泽的态度,李公子应该通过某种手段得到了他的好感。
但他的渣男夫君显然不想将全部的故事讲给他听,于是池寐深吸一口气,将恨不得把他糅在怀里的冲动湮灭,严肃道:“陶山泽,张瞎子能够抵御佛像说出的诱惑,你答应我,不管你遇到什么,都要像他一样,坚定自己最初的想法,不要被旁人所左,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放低了身形,低落了语气,“一定要答应我,除了我还有它在等着你。”
你如果回不到现实,你家的猫就没有猫粮可以吃了,池寐心中恶狠狠想。
“她?”陶山泽哼了一声,“你不要凡事都想百合好不好,还有你不要把你夫君想的那么龌龊,凡事我可以自己争取,就算金山银山我都不会眨一眨眼睛。”
陶山泽心中冷笑,就不应该和池寐商量问题,他就是一个行走的醋坛子,现在还在散发醋味。
池寐没有松开他的手,总觉得心里发慌,再次强调道:“一定要答应我。”
“知道了。”陶山泽发现他夫君还是一个话痨。
夜色弥漫,长安街一片灯火,浮在空中将整个街市变成晕黄和神秘,无数的火光连成一片像是熊熊燃烧的火海。
陶山泽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没有理池寐拉着他一定要吃晚饭的建议。
终于拿出自己袖管中的纸条,带着自己的余温,上面好似还有专属于李公子的馨香,他小心翼翼打开,心脏砰砰直跳。
上面写着,“今夜子时,安桥恭候。”
他觉得自己在阴美人坊中见到横扫一切的男人和李公子一定有重合的地方,而且只要看到李公子就有一种浓浓的眷恋,他想知道他究竟是谁,他想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心里会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咚咚,外面是池寐,“夫君,我进来了啊?”
“嗯。”陶山泽收好纸条,端坐在榻上。
“夫君,你面色怎么这么红?”池寐还以为是没有通风,将餐盘放在桌子上,打开窗户,“我借了厨房做了一碗素面,你尝尝看好不好吃?当然可能没有你做的好吃。”
池寐本来想着不理会陶山泽,但想到他并不是完全自己一个人的人格,还带上桑子明那个渣男聊斋主角的,只能忍着,还得宠着。
陶山泽却一愣,“我什么时候给你做过饭?”
池寐无言,在现实世界的公寓里可都是陶山泽给自己做饭,如今说的顺嘴,一股脑说出来法印也没有发热,他心里思索继续斟酌说道:“你之前给我做过的,不过你忘了,但没关系,不耽误我心悦你。”
陶山泽脑子里压根没有给男妻做饭的记忆,如今看他说的言之凿凿好似真的发生,心里也在打鼓,脑海中自己好似真的站在一个台面,锅里煮着冒着香气的饭食。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看看百合还缺不缺什么东西,没有什么事我就先睡了。”陶山泽下了逐客令。
池寐却没有像之前那么听话,他看了看没有动一口的素面,确认门锁严实之后,一把将陶山泽扑在床上,牙齿恨不得咬着他的脖颈,不过他还是生生忍住,有,咬牙切齿说道:“答应我,不管遇到什么都要相信自己内心。”
“知道了!”陶山泽瞥过头,浑身燥热难安,“滚。”
池寐这才从他身上退下去,之后趁着他不注意在他虎口上一咬,“记住了。”
“滚!”回应的是陶山泽越发急促的喘息声,今晚的池寐很奇怪,不过他自己更是心怀心事,好不到哪里去。
陶山泽几乎是掐着时间,听着外面的蝉鸣,终于快到时辰,蹑手蹑脚的穿上外衣,身边的池寐睡得正熟,他轻声叫了他的名字,确认他没有反应之后才推门出去。
外面的灯火不灭,反而更显长安街繁华,今日没有宵禁,街上摩肩擦踵,好不热闹,他顺着自己的记忆往安桥走。
安桥是跨河的石桥,旁边立着石碑书写着安一个大字,石缝苔藓斑驳,上面有不少人拎着灯笼望着河上不住划过的小船。
这是长安的繁华,过于美好,如果陶山泽金榜题名,他也可以在京城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以时时欣赏专属于这里的美景。
陶山泽透过那些人群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玉树临风的侧影,从侧面看这个人长得和池寐真的有些相似,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长身玉立。
他缓步走过去,登上一节一节石阶,他的身影越发清晰,之后李公子回过头,他们隔着行走的人群对视,周围影影绰绰,明明只有几步,却不舍得走完。
陶山泽轻声道:“在阴美人坊我看到的那个人是你吗?”
没有任何犹豫,男子点头,“是我,陶山泽,我很想你。”
陶山泽没有想到他会一口答应,阴美人坊只有妖邪才能进入,无形中默认了他的身份,但陶山泽却没有半分俱意,反而因为他说的我很想你有些心疼。
“百合同我讲,一个男子救了她,我猜一定是你,我等了你很久了,留在这里吧,留在京城,我会对你好的。”李公子吸了一口气,温润的笑笑,柔声的说道。
“你认识我?”陶山泽心中突突直跳,他突然想起池寐和自己说不管怎么样都要遵从本心,他看着李公子,觉得他就像是一个深渊,他情不自禁的溺在里面无法自拔。
“何止是认识,陶山泽你不好奇你为何会在阴美人坊里安然无恙吗?因为你根本不是凡人,我们在前世,前前世都在一起,所以这一世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你看到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不是吗?”男人继续说着。
此时他们正好站在桥的正中央,无数的灯火让一切变得晕黄朦胧,“不要和池寐走,他是狐狸精,专门害你,我们在一起是命中注定的。”
陶山泽眉心一挑,觉得他说的走别有用意,刚想说话,身后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池寐气喘吁吁跑到他旁边,“陶山泽,你不要信他!”
陶山泽神思一晃,站在他们中间,看看池寐,再看看李公子,竟然发现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第36章 结界
陶山泽之前从来没觉得他们的面貌有任何相似之处,只是觉得李公子温润无比,而池寐是自己早已习惯的枕边人,但看到李公子那如水的眼眸制造了一个巨大的海湾,奇怪的是,他愿意在这个海湾里永远沉沦下去。
所以直到他决定来到安桥和李公子见面,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幕将他浑身感官崩塌。
陶山泽左边站着李公子,右边站着池寐。
而他们都很诡异,没有谁上前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陶山泽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他们都在说向他走过去,仿佛不走过去,就再也没有机会。
两个人拥有一样的面貌,一样的身形,只是一个人穿着白衣,而池寐穿了黑衣。
陶山泽呼吸急促,仔细的平复内心的惊惧,观察着周围的状况 ,他在李公子的眼眸里看到了浓浓的情|欲色彩,不知为何,坚定的相信他说给自己所有的话都是真的,这个姓李的人真的很想念自己,他们前世一定有着很深的羁绊。
而黑衣服的池寐却一脸担忧的盯着他,急促说道:“陶山泽,你过来,不要过去,他不是我。”
这句话成功逗乐了李公子,“我当然不是你,你只是区区一个妖邪,可我不同,我是这个世界的神,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想要得到的也一定会得到。”他复又看向陶山泽。
之前说话时的挑衅全然消失,“陶山泽,过来,到我这里来,我们以后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两张相似的脸,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陶山泽整个人如同撕裂一般,他看着池寐,又看看另一边的李公子,他们两个人如同照镜子。
他的头却突然隐隐作痛,他觉得这样的场面自己曾经经历过,在一个高台之上,也看到过一张池寐的脸,只是那个时候他是高僧。
远处的孔明灯开始升上天空,层层叠叠的到高空之中逐渐变成一个晕黄的光点,随之而来的是人们的惊呼声,天幕开始扭曲,人们的惊呼声骤然停止,所有的一切都开始静止不动。
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陶山泽只要往前走一步,这座桥梁就会坍塌一寸,他背向的那个人离他越来越远,他看了看池寐,又看了李公子,对李公子说道:“池寐是我的男妻,如果你是神明,为什么不让我们今世直接在一起?而他,为什么长得和你一模一样?”
“妖邪惯用不入流的伎俩骗人,他那只是仿照我的面孔生长而已,等到他的法力没有,自然会变成邪祟的模样,陶山泽,你信我。”
而另一边的池寐看着对面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却有种比陶山泽还要熟悉的感觉,他觉得他的出现并不是偶然,不管是第一个世界陶山泽说他看到和他一样的人还是现在。
他知道菩萨有数亿法相,妖邪会有吗?
他数千年之前就是这副模样,但他看对面,觉得他也不是幻化而出的,他的灵魂和他的肉身过于融合,混然一体。
他想过去将陶山泽拉到自己怀里,可是这个安桥上似乎有禁忌,陶山泽周边形成了一个结界,主动权在陶山泽身上,他无法做出任何干涉。
他而他李公子现在的样子,看来他也是这样,只能静静的等待陶山泽向他走过去。
李公子继续道:“陶山泽,我们已经错过了太久,不要让我再等下去了,答应我,过来吧。”
熟悉的答应我三个字,落在池寐的嘴里是无尽的担忧,可是在李公子嘴里却添了柔情蜜意和小心翼翼。
陶山泽果然向他迈向一步,“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名字吗?”李公子有一瞬的迟疑,他刚想说李什么,只是在那一刻,陶山泽就迅速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站在了桥梁中央。
周围的所有都是静止的,现在水波维持一个微妙的弧度,人们睁着眼睛保持之前的状态,花灯在空中停下,风也是停止。
“他叫池寐,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可你叫什么还没有和我说。”陶山泽缓慢的摇头,上下打量他。
“你说让我和你一起呆在京城,你说我们是前世的情谊,可是这一世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就算池寐是妖邪,可我熟悉他,我们有过肌肤之亲,和他在一起比你要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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