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师。”
季旻一下楼就听到三人的声音,沉默的走向最中间的沙发上躺下休养生息,打算好好休息个几天,一直紧绷的神经在此时松懈下来,食指放在嘴前发出“嘘”声,三人立刻停止了想要说的话。
他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把身体缩到毛毯中盖住半张脸,在睡着前无奈的想:
看来这一世又要和他们四个纠缠不清了,以他上一世的经验之谈来说,他们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被拒绝一两次就会放手,他们则不同。
哪怕自己将他们捧来的真心踩碎,他们也只会一点点将碎片拼起来,尽管双手被那碎片划的满是伤痕,尽管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句承诺。
有感情纠缠的人会被地府安排到同一个位面投胎,前世欠的债迟早要还的,特别是感情债,怎么还都还不清。
脸上被两人同时落下一吻,没有盖住脚的毛毯被人仔细调整好位置,胸前的黑色空间钮闪了一下,炽热的情感弥漫在客厅之中,没有任何遮掩,将世俗的眼光抛在一边。
第54章
破旧不堪的房屋挤满城中村狭小的街道,一排排的房屋紧挨着对面,仿佛伸手就能摸到对面的窗户,一楼的大爷在凌晨五点准时咳了口浓痰,合租房里的情侣一大早就将床撞的“吱呀”作响。
房东为了多收一份租违规改装成房间的阳台里,季旻从几乎占满整个房间的单人床直起身,揉了下眼睛拿起脸盆走到他们门口拍打缺了一角的木门:
“里面的,大清早精力这么旺盛,是喜欢大家听你们叫吗?要不我录音整个音响绕着大街转一圈,让别人听听你们的幸福生活啊。”
“管你屁事!丑八怪。”
里面传来沙哑的男声,穿插着女人的娇笑:
“海哥,别管他,他就是丑人多做怪。”
季旻额头青筋毕露,旁边几个房间里冒出几个人头,大家都对海哥的作态不满许久,但又听说他在街上混了四五年,因为持刀伤人被关进牢里最近才放出来,所以都等着季旻这个刺头和他硬碰硬。
真是横的怕不要命的,季旻在众人看热闹的目光下走进厕所洗了把脸,模糊的镜子里出现一张憔悴的面孔,明亮双眼下的挺翘鼻子被深红色胎记覆盖,一直蔓延到人中和唇峰,他吐掉嘴中的牙膏沫,含了口水拿牙刷刷干净,抬头漱口后低头吐出清水,打湿毛巾把额头到脖子都擦了一遍,单手夹住装着洗漱用品的脸盆守在海哥门口。
这些人以前因为鸡毛蒜皮的琐事可是能把屋顶掀翻,一遇到进过牢的就怂的像鹌鹑似的,尽在那看热闹不嫌事大。
“狠狠地打他,瞧他那个牛气冲天的样子。”
“老娘以前用的化妆品都被那娘们糟蹋了,用了还嫌弃前主人品味差,等她出来给她一巴掌!”
两个季旻刚接的“客户”半透明的身子趴着他的两肩上,青紫的脸庞满是戾气,挥舞软绵绵的手臂为季旻加油打气。
季旻靠这些“客户”和摆摊为生,他自小无父无母和奶奶相依为命,一出生就能看到“灵”和“鬼”,并被他们骚扰到现在,每找一份工作都会因为自言自语被辞退,上学的时候还差点被抓去做精神鉴定,能顺利毕业靠的都是运气。
“灵”是余罪未消被地府拒收的“魂”,“鬼”是有怨未平不愿前往地府的“魄”,魂是阳气,魄是阴气,人死后阳气归天,阴气归地,精魄归地府,经判官审判后决定入第几层地狱或直饮孟婆汤投胎。
这两位“客人”是“鬼”,是在季旻下楼买菜的时候缠上他的,死了没多久所以戾气没那么重,从这座城的灵鬼们那打听后找上了他,雇他帮她们找奸杀她们的海哥和那个帮凶复仇。
“小子,站在这干嘛?不要命了!”
海哥穿着裤衩推开木门,一身腱子肉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各种刀疤,留着监狱标配的寸头,三白眼细长挑高,伸手捏住季旻的肩膀:
“今天老子是非要见血不可了!..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季旻甩开手猛踹了一脚,在遍布油印的地面上滑倒在地,骂骂咧咧的站起来握紧拳头往季旻脸上挥:
“我艹你妈X,你个小X崽子!”
“碰!!”
季旻抬手接住他的拳头,另一只手举起陶瓷牙杯就往他头上敲,一时间海哥头上破了一个口子,流出浓稠的鲜血,季旻放下牙杯和脸盆,接下他的攻击,和他扭打在一起,在围观众人的目光下略胜一筹,掐着海哥的脖子扇他耳光,一直到他口鼻流血为止。
“骂人不骂娘,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季旻一拳挥在海哥鼻梁上,打得海哥鼻青眼肿,旁边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料定海哥刚犯事不敢离开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下手没有任何收敛,等海哥晕过去后扯下他脖子上挂着的佛牌,对开了一个门缝露出半个头的女人扯出一个笑:
“别抖了,我不打女人。”
但女鬼会打,失去佛牌庇护的海哥此时在两鬼面前宛如待宰羔羊,她们离开季旻的肩膀,慢悠悠的飘到海哥身上,等待阴气最重的午夜时分。
“喂,房东吗?我要退租,你这居住环境太差了。”季旻拿起脸盆路过哆哆嗦嗦的众人走进厕所清洗沾血的牙杯,在损失一年的押金和提前支付的三个月房租后和房东结束了交谈。
之后拿上摆摊的工具下楼骑上三轮车停在大学城附近,从三轮车上拿出小桌和桌布,铺好桌布后放上了毛线钩的发卡、头绳、钥匙扣和小玩偶,坐在小马扎上一边钩学生预定的小挎包一边等客人。
“小季,你的早饭。”旁边出摊卖早餐的大娘装了个肉包放在季旻前的小桌上,和每每都会提前交一个月早餐钱却时常不出摊的小伙子努努嘴“前几天跑哪去了?”
“找房子。”季旻找了个借口塘塞,虽然这个借口他用了不下五次。
“两个肉包!”
“一个手抓饼!”
“有豆浆卖吗?”
“老板,这多少钱?”
走读的学生一个个路过这条街道,卖吃食的摊主忙的不可开交,连季旻的摊位都卖了几十快钱,在和预定小挎包的女学生交易成功后熟练的收拾好东西骑上三轮避开来势汹汹的城管大队,和摊主们躲在几条街外派一人刺探情报后又回到原地。
中午和晚上的生意比早上好,身边的摊主们和季旻告别后离开,渐渐这条街上只留他一个摊位,他垂下眼沉默的钩了一个小小的钢铁侠玩偶,放在膝盖上。
“小朋友,怎么还不回家呢?”
“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在旁边看季旻钩针许久的小男孩睁大全是眼白的眼睛,青紫的脸上一片懵懂,拿起钢铁侠玩偶爱不释手,笑的露出几颗小白牙,想要拿着玩偶冲到马路对面,被季旻拦住。
“你是想吓坏开车和路过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吗?他们可看不到你。”晚上一个玩偶在路上飘绝对会引人注目的,季旻教育了一下这个因为在马路上乱跑而被车撞死的小男孩,食指顶住他的额头“你要吓的是那些不遵守交通规则的人,让他们小心行事。”
“不听不听。”到死都是熊孩子的小男孩倒在地上撒泼耍赖,看来他要去地府还要有一段时间。
“千万不要吓错人哦。”季旻收拾好东西,再次叮嘱了一下,被小男孩翻了白眼,摇摇头蹬上三轮回出租屋度过在那的最后一晚。
“再见!”后悔朝季旻翻白眼的小男孩对他大幅度的挥动手臂,拿着玩偶出现在路过的车内,朝醉醺醺的司机显出原型,流着脑浆和鲜血张开嘴巴咬上司机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
行驶的歪歪扭扭的车辆撞上路边的大树,围观的群众纷纷拨打了救护电话,前来的急救人员抬走了被吓晕的司机,离开原地的小男孩抱着玩偶走进出现的地府之门,闭不拢的眼睛流下一滴血泪,滴在钢铁侠玩偶头上。
第55章
经过半小时路程回到出租屋楼下的季旻锁好三轮车,蹲在居民楼旁点了一根烟含在嘴里,烟草味冲淡了鼻尖传来的酸臭气息,夜色下的臭水沟爬过了几只和人脚一样长的老鼠,海哥和他的女友在此时肢体僵硬的走了出来。
他们的嘴不断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瞳孔放大到极致,眼白几乎要扩散到整个眼眶,双眼中横着一条代表鬼上身的细细红线,目不斜视的从季旻身前路过。
一根金项链出现在季旻的裤兜里,他在感受到重量后吹了个口哨,拿出烟抖了下后慢悠悠站起身子重新含着烟拿着麻袋走上楼梯,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传遍隔音奇差的楼道,遇到的租户们在昏暗的灯光下纷纷被他脸上大块的深红胎记吓了一跳。
习惯他人异样眼光的季旻习以为常的颔首微笑,一直到出租房门口后才拉直嘴角,拿钥匙打开大门。
海哥房前的血迹还在,整间房子被事不关己的众人踩的满地狼藉,带血的脚印布满整个公共区域,季旻皱着眉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拿纸巾包着烟头带到房间丢进垃圾桶,双手放在脑后躺在床上。
“帅哥~还不睡啊~”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人头出现在床旁的窗外,有着青紫黑眼圈和眼袋的男鬼伸手敲击抓挠玻璃窗,刺耳的声音让季旻刚酝酿的睡意一扫而空,拉开窗户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将头伸出窗外并对他竖了个中指。
“熬夜猝死后还要打扰其他人的睡眠,怎么没个鬼差来教训你一顿?”
“凭什么我要这么早死!”没想到季旻这么暴躁的男鬼用乌黑的指甲抓向他的脸部,被他揪住领口拉进室内暴打了一顿。
“你没跟城内那些灵鬼打听过就出来吓人,胆子不错啊。”季旻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的男鬼,在他怀疑鬼生时在房间内翻箱倒柜,翻出奶奶临终前给的一张破旧灵符贴在男鬼的脑门上,双手掐了个往生诀,一阵金光过后男鬼被突然铐住脚腕的铁链拖入了地府之门。
“烦死了,鬼差怎么越来越少了?”窗外飘着的其他灵鬼寂静无声,季旻暴打男鬼的样子让他们对他的恐惧又多了几分,安静如鸡的找了个墙角躲了起来,遇到外地灵鬼时轻声叮嘱,还派了一个生前是歌唱家的女鬼唱摇篮曲,成功让季旻睡了一个好觉。
比闹钟还准时的楼下大爷咳了口浓痰,不断的咳嗽声好似要将肺部组织都要咳出一般,黑眼圈越来越严重的季旻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脑袋撞在了阳台矮小的天花板上:
“嘶——”
呼痛后摸着脑袋洗脸后收拾行李走下楼梯。
“大爷,早上有点冷,加件衣服啊。”路过一楼大爷家门口的他拉着行李箱朝坐在躺椅上的大爷说。
大爷穿着一身汗衫短裤加人字拖,摇着棕桐叶子做的米色蒲扇,一点都看不出曾经因为季旻嫌他吵带一群壮汉堵他的凶悍,合上眼摇晃椅子,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嫌你那房子条件差是吧?要不搬来和老头子我一起住,不收你租金。”
“我已经找好新房子了,还付了押金。”季旻把行李箱放在三轮车上,蹬上车扔了个白雪公主玩偶在大爷膝上,头也不会的骑着车离开“囡囡上次要的。”
“欸,你个臭小子!”大爷睁开眼迈步向前,追了季旻两条街都没追上,叉着腰缓了口气,往地上啐了一口,摇摇扇子回到家门口。
三轮车穿梭过大街小巷,从未规划好的马路牙子到达有着非机动车道的大马路,季旻握着车把一路前行,停在了一个老旧但干净的小区门口,和保安打招呼后推着车停好,拿着行李箱走进覆了一层灰的大门。
“爸妈,奶奶,我回来了。”
家具上的白布都沾了一层灰,客厅正中央的灵台却一尘不染,季旻洗干净手后点了三根香置于胸前,捏住香脚下端弯腰三拜,为亡人祈福令他们在地府少受蹉跎,早些投胎。
插进香炉里的几根香在季旻清扫房间时匀速燃烧,三个一字排开的牌位上裂开的几条纹理渐渐并拢。
“奶奶刚走没多久,不知道在下面过的怎么样。”上完香后季旻把白布全部塞进洗衣机里,提着桶水拖地,夏天炽热的阳光照进室内,热的他额头冒出一层热汗,被那太阳刺的不断眨眼。
季旻对灵鬼们的知识都是从奶奶那了解的,奶奶是个瞎眼神婆,却可以和普通人一样行动自如,还拉扯大季旻这个孙子。
她说她以前是玄门的大小姐,未婚先孕被赶了出来,说爷爷是个混账,说季父季母不听她的话做了短命鬼,但她埋怨了二十年临终前却一句话都没有给季旻留。
挂着墙上的时钟指向早八点,季旻拿着遥控器打开电视机调到早间新闻,满屏的马赛克铺满整个屏幕,主持人标准的普通话徐徐传出。
“首都时间凌晨三点,XX河旁的渔民报警称有人体残肢出现在河流下方,警方赶到后发现系一男一女,搜查女子挎包后发现两张失踪人口的身份证和女子准备好的供词,并根据供词内容成功在不远处荒山中找到两具尸体,据悉..”
“有人吗?”大门被轻轻敲响“物业查水表的。”
“我家水表在外边。”季旻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黑幽幽的枪口抵住他的额头正中央,他双手高举,直视眼前身穿警服的英俊男子“警官,小心走火。”
“瑞城公安。”卫筠把套筒拉到后方,让出空间,松开套筒将子弹推入枪膛,闭锁完毕后将手枪插入腰间的皮套,举着警察证扫视走廊一圈后说道“跟我们走一趟。”
身为遵纪守法好公民的季旻看了看卫筠的证件,在其他两位警察的监视下拿出钥匙锁好家门,跟着他们上了警车,被左右两边人高马大的警察夹在中间,抬头透过汽车后视镜直直对上了一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季旻,一年内搬了七次家,搬家期间发生不下五起命案。”卫筠调整了下挂在胸前的执法记录仪,坐在木桌后正对被铐上手铐的季旻。
另一位警察双手环胸坐着季旻侧面,脸上带笑“不必紧张,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了。”
昏暗的审讯室内只有一盏台灯照亮桌上的资料,卫筠棱角分明的脸在灯光下忽暗忽明,天生带笑的嘴角为他严肃的脸庞增了一丝柔和,唇上的小痣在他说话时上下移动,他放下手上的资料“昨晚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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