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1

告白短信(近代现代)——海森堡的门徒

时间:2021-04-11 08:32:52  作者:海森堡的门徒
  拐过最后一个摊位,在教堂前的雕像立柱下,有一位怀抱吉他的街头艺人在独自吟唱,脚前放着打开的琴盒。他随旋律而拍打脚步,身体自由自在地摇摆着。他双眼微闭,似乎毫不在乎是否有人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雷铭站在不远处,静静聆听着。
  那是一首抒情的美式乡村民谣,宁静平和: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
  West Virginia, mountain mama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
  飞机在云层之上平稳地穿行,机舱内却是一片漆黑,连遮光板也紧闭着。
  机上的大多数乘客都在睡觉。这趟回国的直达航班航程超过十小时。为了提前让乘客适应时差,舱内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昏暗的夜间状态。
  虽然带了U型枕,但雷铭没怎么睡着。机上WI-FI比2G网还慢。前排座椅背内嵌的小电视屏幕上显示航班已飞行5小时39分,也就是说再过5小时就可以见到杨子夏了。
  雷铭从挎包里取出纽曼MP3,插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平缓的钢琴曲从耳机中流淌而出,绵延不绝。
  机舱平稳得像是静止住了,丝毫没有颠簸感。靠在硬椅背上太久,雷铭的肌肉都僵硬了,狭小的座椅间距更让他难以舒展下肢。走道的尽头一片黑暗,只有洗手间的绿色指示灯还亮着。后排有几个乘客在看手机,电子光打在他们的脸上,犹如深海中兀自发光的水母。
  双层波音客机在亚欧大陆上缓慢地飞行着,它落在西伯利亚平原上的影子以每小时940公里的速度移动。对于那些在荒野中觅食的驯鹿而言,它不过是从它们眼眸中飞速划过的细小尘影。引擎发出的巨大轰鸣,经过万米高空的稀释,抵达它们耳中时,也将与风声无异。但对地球上的某个人类而言,它的重要程度不亚于《奥义书》之于吠檀多学众。
  ***
  周五,杨子夏的心思完全没法放在工作上。他在工位上扭来扭去,一会去洗手间,一会去接水。
  每隔十几分钟,他就掏出手机,看app上雷铭那趟航班的实时动态。同事找他对东西,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是“嗯嗯”、“好的”应付一通。
  一到六点半,他就关了电脑,从座位上蹦起来,边穿外套边往电梯口跑。
  从公司到机场需要坐两小时地铁,期间要倒三次。前半段路杨子夏基本上不用抓栏杆,挤在人群间就能站稳。他听着周围乘客的交谈,抱怨同事、抱怨工作、抱怨工资,这些构成了他每日的背景音。
  今天是周五,你们不应该高兴点儿吗?他盯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见到雷铭了,我认为全人类都应该为这件事高兴个三秒钟。他简直想拍拍那几个抱怨工作的乘客的肩膀,给他们唱首生日快乐歌。
  在换乘站转过一次地铁后,乘客便少了许多。通往北部城郊的这趟轻轨在地面上快速驶过,窗外不见摩天大楼,只有动工到一半,蒙了绿纱的脚手架,和穿插于秃林间的低矮楼房。
  杨子夏的目光越过对面乘客的肩膀,望向窗外。夕阳放射出恒定的光芒,偶尔被大楼挡住,复又出现。在天际线的尽头仿佛有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围绕着这座城市的孤岛。雷铭出国那天,自己也是搭乘这趟轻轨把他送去了机场。
  肚子响了起来,饥饿感一下子涌出。
  杨子夏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靠,出来得太急,应该买个面包垫垫,机场的饭老贵了。
  随着向终点站的逼近,轻轨上的乘客越来越少,剩下的也都是提着行李,一看就是要坐飞机的乘客。杨子夏想用手机听歌,可又怕一会儿没电,只好作罢。
  夕阳坠入地平线之下,光芒残留在云层间。轻轨驶入隧道,终点站近在眼前。
  “首都机场站已到达,请所有乘客带好行李……”
  杨子夏将书包背在身后,跟随其他人走出了车厢。
  app显示雷铭的航班还有四小时才降落。
  机场的旅客大厅灯火通明,人流不息,广播里不时播放降落航班的语音。液晶屏上以中英双语滚动播放着进港航班的信息。直到刷到第3页,杨子夏才找到雷铭搭乘的那趟航班,降落时间与预期一致。
  一楼是连锁快餐店、行李寄存点和快递处。杨子夏挑了家人少的Costa咖啡坐下,从包里取出笔电继续白天的工作。他本科毕业后在一家影视公司做音效处理方面的工作。笔电里没有装专业软件,只能处理收发邮件,计划排期之类的杂务。工作不忙时,杨子夏也会帮梁放做巡演推广的企划。梁放在一家位于成都的唱片厂牌做运营助理,同时也负责安排乐队的巡演。
  <梁放
  杨子夏:宣传片粗剪的小样我发你邮箱了。
  梁放:好,多谢。
  梁放:他们乐队在北京巡演那场,送你几张票吧?
  杨子夏:好啊,正愁最近没好演出看呢。
  梁放:带雷铭一起啊,他不是最近要回国吗?
  杨子夏:得看他能不能赶上了。
  杨子夏:过完圣诞假期他就得回去。
  梁放:春/宵苦短,把握良机啊。
  杨子夏:我去你妹的。
  咖啡已经冷了,苦味更加明显。杨子夏砸了砸舌头。早知道就应该买卡布奇诺,叫你装什么商务人士,非要点蓝山。
  他翻看着手机里和雷铭的聊天记录。“四个月没见了……真难想象啊……”他喃喃自语道。
  本以为大学毕业就能结束异地的关系,没想到雷铭出了国,这下两人间的距离可就横跨了两个大洲。很多次想给雷铭发消息,但一想到他在睡觉,怕吵到他,只好忍住不发。只有周末在家时才能视频,给他看自己做的午饭,弹最近练的曲子。
  杨子夏觉得雷铭几乎没有怎么变过,一直都是那样,沉稳又沉默,冷不丁冒出的几句话又会令人捧腹大笑。他一直都在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着。这样的人会发出强大的自信,让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地产生安全感。但在内心深处,杨子夏总担心有一天雷铭会离自己远去。他一直在压抑这个想法。不会成真的,他如此安慰自己,我们可是从高中时就在一起了啊。
  ***
  机舱内的顶灯缓缓地亮起,将沉睡的乘客从梦中唤醒。
  雷铭摘掉眼罩,眨了眨朦胧的眼睛,视力缓慢地回弹。电视里显示飞机此时正在内蒙古的上空,高度已开始下降。
  他一时还没有完全苏醒,其他乘客也是。空姐从走廊中快步经过,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他把滑落下去的耳机线缠在MP3上,它早已因电源耗尽而自动关闭了。
  靠窗位置的乘客将遮光板抬起一角,窗外此时是黑夜。雷铭看了一眼手机,微信收到了数个小时前的消息。
  <子夏
  子夏:我到机场啦。
  子夏:你到时候应该是从二楼这里出来吧。
  子夏:[图片]
  子夏:一会见。
  1957:好。
  雷铭发出的消息气泡左侧,光圈旋转不止,最终变成一个红色的感叹号——您的消息未发出,是否重新发送?
  飞机正在下降,传来一阵轻微的失重感。他把手机放回前排座椅口袋,脑袋因睡眠不足而昏昏沉沉的,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
  “我们的飞机已经开始下降,”机内广播响了起来,“预计将在41分钟后抵达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当前时间为:北京时间0点11分;北京地面温度为:零下12摄氏度。感谢您在这段旅程中给予我们的理解和支持。现在请您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调直座椅靠背,打开遮光板……”
  窗外一片黑暗,只有机翼的尾灯闪烁着光点。飞机又一次下降,雷铭向后贴靠在椅背上。那种难受的感觉又来了。他的身体想睡觉,可外界的环境又让他没法陷入完全的睡眠,简直就像一场睡眠剥夺的酷刑。他的大脑已经开始接受苏醒的信号,即使闭上眼睛,也能越来越清晰地感知到周围的动静。他抹了把脸,坐这种国际航班是他生平最糟糕的旅行体验。
  好在行程很快就要结束。在一次次的下降和空乘人员反复确认乘客系紧安全带之后,舷窗外终于出现了城市的光脉。飞机在夜空中盘旋着,伴随着倾斜的角度,窗外的夜景也越来越清晰,以至于能看见信号灯指引的降落跑道。雷铭张开嘴巴,让耳朵内外的气压平衡。引擎的声响陡然增大,让他真切地感受到飞机正在降落的事实。
  终于,飞机降至了与跑道平行的高度。窗外的一切光影在飞速后退。机翼保持着稳定的平衡,可以想像握住驾驶杆的那双手也一定是稳如磐石的。起落架缓缓打开,轮胎在与地面接触的瞬间,传递的震动让客舱内的所有乘客微微晃动了一下。剧烈的摩擦声似乎在奔向一个极值,但在到达巅峰之前,飞机的速度开始放缓,意味着飞机已经进入了平稳的滑行阶段。所有乘客都松了口气。
  一声叮响后,客舱内的指示灯亮了起来。广播仍在继续。“飞机仍处于滑行阶段,请您不要解开安全带……”
  雷铭望着窗外。航站楼前停满了大型客机,机身上印有各大国际航司的标志。飞机一个接一个地从跑道上起飞,或者降落。在黑夜中,每一个闪烁的光点都代表着一段旅程的开始,或者结束。
  飞机缓慢地向登机桥的位置滑去,每一秒都比上一秒更接近灯火通明的航站楼。
  **
  信号从走下飞机的那一刻开始变强,从一格爬升至满格。
  跟随人流通过漫长的中转通道。巨大的玻璃窗外,红眼航班伴随呼啸声起飞。坐久而麻木的双腿缓缓恢复了知觉,脚踩地面令人感到踏实,只是疲惫感挥之不去。
  雷铭给父母报了平安后,拨通那个熟记于心的手机号。五年来,这个号码从未变过。
  “嘟”音响了两下后就停了,那头传来杨子夏的声音,比视频通话时听到的更干净清晰。
  “你到了?”杨子夏问。
  “到了,刚下飞机。”
  “不急啊,你去上个厕所什么的,等行李还要好久呢。”
  “我怕你着急。”
  “不会。都等了一晚上了,还差这几分钟?”
  “你现在在哪?”
  “我就在国际航班的出口这里,好多等着接机的人呢,你一出来就能看到。”
  “好,我估计这边还得有个十几二十分钟的样子。”雷铭说。
  “没关系,一会儿见。”
  “嗯,拜。”
  雷铭跟随标志牌的提示,一路走到提取行李处。和这趟航班同时抵达的还有从阿姆斯特丹以及洛杉矶飞来的航班。转盘附近早已候着许多用手推车等待拿行李的乘客。
  不多时,轮盘慢慢旋转起来,将行李一个个地吐出。机场大厅里回荡着广播的声音,又一趟航班降落了。雷铭揉了揉眼睛,抑制住一个即将浮出的哈欠。
  转盘的尽头出现了行李箱的身影,雷铭单手将它从转盘上取下,拉着箱杆往出口走去。几名下班的空乘和他擦肩而过,穿的正是那趟国际航司的制服。
  出站口外站满了接机的人,其中一些举着写有人名的牌子。雷铭从他们面前走过,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容里寻找杨子夏。
  “雷铭!”
  杨子夏在人群后跳了起来,冲雷铭挥手。他身穿卡其色的羊角大衣,背着双肩包,还是一副学生气的模样,只是稍微胖了些,头发也剪短了。
  雷铭也冲他挥手,笑得露出一边的虎牙。他们并排而行,穿过重重人群,直到站在彼此面前,中间再没有任何阻碍,雷铭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上前拥抱对方。
  杨子夏拿出藏在背后的喷花筒。“啪”的一声,玫瑰色的花瓣从天而降,落在雷铭的肩膀上。
  “欢迎回来。”杨子夏说。
  雷铭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因为睡眠不足,他的表情木木的。
  杨子夏帮雷铭掸掉身上亮晶晶的粉末。雷铭抓了抓头发,花瓣雨从眼前簌簌而下。
  “这还有点儿。”杨子夏扒着雷铭的肩膀,踮起脚帮他去掉发旋处的残片。雷铭顺从地低下脑袋。
  “你怎么一见面就搞这么隆重?”
  “整点气氛啊,你不觉得挺喜庆的?”杨子夏憋着笑,“别说,这彩妆还挺适合你。”
  雷铭把手上沾到的晶粉抹在杨子夏脸上。“给你也来点。”
  杨子夏往后躲,一边哈哈大笑。“我才不要。”
  他伸手拉过雷铭的行李箱,往自动门出口走去。“你这箱子挺轻啊。”
  “我本来都不想带的,”雷铭说,“这次没打算带太多东西回国,都是送人的礼物。”
  “你几号回去?”
  “1月3号吧。”
  “机票买了?”
  “买了,往返的。”
  “那你这次回来,也呆不够一个月啊。”
  “没办法,还要回去写论文。”
  寒风扑面而来,自动门在他们身后关闭。出租车载客点前排着长队,二人加入了其中。寒风凛冽,杨子夏竖起衣领,把脸埋在领口间。
  “北京比伦敦要冷吧?”他问。
  “冷多了,伦敦还没到零下呢。”雷铭说。
  杨子夏取下自己的手套给他,但雷铭摇了摇头。“没事,你戴着吧。”
  “哎呀客气什么。”杨子夏拉过雷铭的手。他右手腕处的伤口早已消退了,只有一弯浅浅的疤痕,看不出来,只有触摸时才能感受到微微的凸起。杨子夏放轻了力道,帮他把手套戴上。
  “你手都是冰的。”杨子夏说。
  “那你手很热吗?”雷铭反问。
  杨子夏把手背贴在雷铭的脸庞上。雷铭的唇边呵出白气。“跟暖手宝似的。”他说。
  杨子夏索性把另一只手也贴在雷铭的脸上。雷铭把杨子夏的手拉下来。“别捂了,一会儿你手就该凉了。”
  “你有围巾吗?”杨子夏问他。雷铭摇摇头。
  “早知道我就多带点了。”杨子夏摘掉自己的针织帽,戴在雷铭头上。帽子的一角遮住了雷铭的眼睛,他往上抬了抬。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