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寒低头亲了亲有些哭肿的眼皮,柔声问:“可以走吗?要不要我抱你?”
段无摇头,揉了揉发麻的小腿,弯腰把那两张毛毯小翼翼地抱在怀里蹭了蹭。
凌君寒打开联络仪,命令道:“实验室的所有材料也一并带回军营,我们先走。”
他揽着摇摇晃晃的段无,感觉此刻像是变成了一樽玻璃,一碰就碎。
凌君寒不敢妄自揣测他此刻的想法,只能把掌的温度贴合过去,让他知道,自己一直都在。
两人前往西尘陵园,郁郁葱葱的杉树种了一大片,看上去有些清冷。
凌君寒叫来负责人,直接说明来意:“麻烦您挑一个好的位置,可以看见远山的,我们今天要葬一个空墓。”
负责人赶紧叫人处理,动作很快就挑好了一个临山的地方,周空旷,旁边有两颗巨大的杉树。
风一吹,树梢就沙沙作响,和从前它们生活的森林里树木很像。
段无盯着晃动的树枝看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那两张皮毛放进去。
他深吸一口气,冲着工作人员微微点了点头,“可以盖起来了。”
大理石砖缓缓盖上,像是一场临时又迟来的告别。
他抽了抽鼻子,佯装轻松说:“等改天把你那张照片打出来,就可以把他们的样子贴在墓碑上。这么年过去,终于可以平稳沉睡了。”
“嗯,我们以后经常过来看他们。”凌君寒捏了捏他的,对着空空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
两人静默着站了一会儿,段无内终于恢复平静。
他擦干眼角的泪水说:“现在去看你爸爸吧?他们埋在一起也挺好,可以作伴。”
凌君寒揽着他的肩膀,扭头问负责人:“请问,凌阳的墓在哪里?”
“你们跟我来。”负责人尽职尽责在前面带路,七拐八拐,带到另一处空旷地带。
墓碑打扫得很是感激,放着几束新鲜的菊花,看起来像是有人刚来过。
凌君寒在前面站住,第一次以儿子的身份和他的父亲见面。
素未蒙面的,但却给了他生命的爸爸。
如果当初他没有死,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这个问题,好像永远也不会有答案。
凌君寒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发呆,上面的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无比年轻又气宇轩昂,眉宇间都带着一股傲气。
明明五官英俊而硬朗,眼角却添上了一颗泪痣,让整个人多了几分书生气。
“凌长官是非常优秀的指挥官,可惜英年早逝。”负责人盯着照片,悠悠感叹道,“死于战争是真的太惨了,连具尸体都没有,只有远方的一个噩耗。”
凌君寒没说话,沉默着盯着那个死亡时间。
负责人没话找话,“请问,元帅您和他的关系是?”
凌君寒扯了扯嘴角,轻声说:“关系很近的亲戚。”
“也是,你们都姓凌,难怪了。”
负责人挠了挠头,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余,又自顾自念叨,“以前您的母亲每年在忌日都来,一坐就是一天,每次看上去都特别伤,看得出关系很好。”
凌君寒嗯了一声,把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说:“您让我们跟他单独呆一会儿,谢谢。”
“好,有事电话联系。”负责人挥了挥手,从旁边的小道下去。
他重新盯着那张照片,中情绪波荡。明明是初次见面,总觉得这个五官的比例似曾相识。
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段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完墓碑上的名字又看向照片,眼睛猛然睁大。
他有些疑惑的抓着凌君寒的臂说:“那个,那个前战死的学生,好像也有一颗痣在这里,但是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凌君寒里一颤,拿出通讯器登陆军事内网,调出那个学生的死亡记录。
前因为只是调查段无的基因注射,所以当初对比完后,他就没再细查。
至于这位学生的社会关系或者生前状况,包括死于哪场战争,他更是无从得知。
档案上的姓名写着路淮,旁边的照片看上去和凌阳年纪相仿。
五官的确不大一样,脸颊凹陷下去,显得更为瘦削,但平视前方的神情异常相似。
正如段无所说,那颗痣的位置,一模一样。
是巧合,是另有内情?
凌君寒脏狂跳,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好像触碰到了更深的秘密。
他颤抖着在基因库里缓慢的输入凌阳的名字,系统检索了很久很久。
搜索出来的记录,是一片空白。.
第80章 亲我一个,送你个礼物……
一战死的指挥官,为什么系统里会没任何记录?
凌君寒沉下眼,心里闪现出一恐怖的可能性。
除非,这是同一人。
他站在原地梳理所的信息,教授提供的名字是路淮,说明并不一定知晓凌阳的存在。
那其他人呢?比如凌旭,又知道多少。
段无心凑过去看他通讯器,些疑惑,“为什么会搜不到?”
“我估计人更改他的基因库记录。联邦每一人生下来就会注册基因库,这是没办销毁的。但是可以更替名字和照片,所以……”凌君寒顿顿,些迟疑的看着他。
感觉这张照片背后,隐藏着轩然大波。
李英毅在掩盖他当年还存活的消息,并用手段把于凌阳的一切抹干净。
段无心瞪大眼,些心惊的猜测:“所以,可能他当年并没死,制造假死然后被起来。毕竟在爸爸死亡时间的七年后,我还在实验室跟他见过一面。”
他脑子里闪过残存的记忆,那年轻人无比瘦弱,脸颊凹陷。
因为常年被押不见阳光,整皮肤都透露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色。
如果那就是凌阳……
段无心垂下眼,原来很多年前,他们早就已经见过面。
可惜那会儿他们自身难保,没能把他一起从那人间炼狱里救出来。
“我凌旭打电。”凌君寒捏着通讯器的手指发白,手心浸出一层一层的薄汗。
如果是同一人,他简直不敢回想,凌阳在实验室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电很快接通,凌旭些惊喜的出声:“君寒,终于想通愿意联系我是吗?”
“路淮是谁?”凌君寒开门见山的问。
对面沉默几秒,才缓缓开口:“怎么会知道这名字?他是我哥哥的曾用名,小时候父母离异,他就跟母亲的姓。后来父母复婚后,他入军队才把名字改成凌阳。”
同一人,果如此。
凌君寒面色更冷些,质问道:“他也是被送去兽魂的?”
“不是我,不是我送他过去的。”
凌旭震惊之余,连连否认道:“当年得知他战死的消息后,因为没尸体,我们只能建一空墓祭拜。我是一早就喜欢枚枚,但也不至于心狠到对自己的亲哥哥下手。”
凌君寒眯眯眼,盯着墓碑上那张年轻的脸,揣测着他这的假。
他捻捻手心,突然轻一声,“他的死亡不觉得蹊跷?同为军人,甚至细查一下的动作都没?基因库里并没凌阳的记录,稍微动动手指,就能发觉异样。”
他顿顿,继续猜测:“其实早就察觉不对劲,但是心中邪念,就放任这件事情发生。当时已经跟我妈开始产生感情,不想放掉得之不易的爱情,所以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归根结底,就算不是起源,也是帮凶。”
凌旭沉默,结结巴巴不知该做何回应。
“君寒,我………”
“知道他那几年过的是什么日子么?在那暗无天日的实验室被押七年,因为频繁的实验最后死在里面。李英毅为掩人耳目甚至把他的五官都做调整,他连死后都不能拥一完整的尸体。”
一想到这漫长的时间跨度,凌君寒些控制不住情绪。
他眼眶通红,一字一句的逼问,“明明机会把他救出来,但没。这么多年,的良心安宁过吗?”
“当年没查清,是我刻意逃避。我对不起,对不起哥哥…….的。”凌旭声音很低,很嘶哑,带着颤抖,“但人不是我送过去的,不能把所罪过全推到我头上。”
凌君寒点点头,面无表情说:“,觉得我冤枉,乱扣帽子是吧?把这些事情的细节全部告诉我妈,让她来看看,是不是我太过偏激。”
“不,妈不能知道,她不能知道。”凌旭喃喃说,“他要是知道哥哥不是战死的,被折磨这么多年,会崩溃的。”
“是怕她也觉得是帮凶,跟离婚。凌旭,这条人命算一份。律没办制裁,但要承担后果。如果不说,我去说。”凌君寒咬牙切齿道,“我三天酝酿时间,够不够?”
凌旭语气惊慌失措起来,“君寒,别逼我。这么多年我跟枚枚感情一直很好,还嘉木,忍心让他跟着难过吗?死去的人不能复活,我们是不是应该让活着的人过得开心一点?”
“我觉得她应该知情,至于后面她如何做决定,我尊重她的意见。”凌君寒好像又恢复成那位杀伐果断的元帅,面对一自私且懦弱的人,他不会留任何余地。
凌旭叹口气,声音低下去,“好,我找时间跟她说。”
“别耍花样,我会盯着。”凌君寒冷着脸挂断电,胸腔起伏,无平静。
路淮就是凌阳,这,比得知他战死沙场更要来得难以接受。
他不是在战场上光鲜的无畏的死去,而是被折磨到死。
一想到这,被针穿刺的疼痛感又重新蔓延上来。
隔着巨大的时间横流,他们在经受同一场苦难。
他侧头看向段无心,微微启唇,“都听到,远比我们知道的还要残忍。”
段无心摸摸他的手臂,不知道从何开始安慰,好像一切的言语都变得多余。
他们都是被兽魂计划作弄的可怜人,他们的父母都齐齐的死在那些为权力而丧心病狂的阴谋下。
他眨眨眼,抬手抱住凌君寒的后背,轻声说:“叔叔他的军事天赋转交我,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一直陪伴在的身边,他没消亡,跟我一起长长久久的爱。我不知道怎么开导才好,我们都要活的好好的,才不会让他们的逝去变得没意义,好吗?”
凌君寒捏着他的下巴,仔仔细细的打量段无心。
他头一回感叹兽魂计划的尖端,怎么能把一毫不干的人的天赋转移到另一生物身上,成功移植。
但正如段无心所说,这是唯一庆幸的事。
凌阳的一对一实验者是段无心,也许冥冥之中,一切早已命中注定。
命运太会作弄人,实残忍又丧存慈悲。
他经历这么多的苦难,最终得以换回一陪伴终生的段无心。
“幸好是,还好。”凌君寒手掌颤抖着把他抱住,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到救命稻草,在这一刻,才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他侧头看向凌阳的墓碑,目光里带着无限的遗憾和温情,“爸,我带心心来看,谢谢选择他,一定是在上天指引我们走到一起。李英毅马上就要刑,我们会帮报仇的。希望下辈子能过得长命一些,更快乐一些。”
段无心无声的流泪,为这些无辜的逝去的生命。
快结束,一切苦难都快结束,他看见天边乌云散去,露出淡淡金光。
-
三天后,季枚干脆利落的选择离婚,凌旭最终没狡辩,沉默签字。
听说他苦苦挽留好几天,日日夜夜下跪祈求原谅。可是人已经死,现在迟来的道歉,已经没意义。
他曾经用尽手段得来的爱情终于碎一地,而余生,都将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
也许妻离子散,就是当初那份自私迟来的惩罚。
凌嘉木得知事情的后,义愤填膺的把他爸打骂一顿,彻底搬出里。
他拎着一大堆李箱坐在元帅府门口,赖着不走。
等到凌君寒出来,他哭天抢地抱人大腿,跟被渣男抛弃似的哀嚎:“哥,我跟他决裂,现在无可归!收留我,快收留我!”
“妈呢?”凌君寒动动脚,发现这玩意儿比章鱼还难缠,根本甩不掉。
凌嘉木说:“她跟闺蜜去别的星球散心去,一时半会估计不回来。”
他见人表情松动,又大声嚎道:“可不能不管我,我是弟弟!”
“起来,丢死人。”凌君寒伸手拎住他的脖颈,把人从地面上拉起来。
他没打算迁怒众人,低头单手拎过他的李箱往里走,“愣着干什么,来。”
凌嘉木跳起来蹦在他背上,又被人赶下去,动作滑稽得不。
他摸摸鼻子,问:“心心怎么不在?”
“他去军营,那群动物实验品他挨沟通完,一些送回馆长那儿,还一些登记军队管理,他要训练一支兽军。”
凌君寒,语气温和起来,“小朋友野心还挺大,听说那些动物都挺服他的,管理得模样。”
“牛逼,不愧是我嫂子,雷厉风。”凌嘉木凑过去跟他咬耳朵,悄悄泄露内情:“听说明天希尔就要辞职,不知道下一届总统是谁?要不要参加选举?”
凌君寒说:“我没那兴趣,名利场太累人,还是军队里呆着舒服。”
“可是现在呼声很高,不觉得可惜?大都希望上台,当一正直的总统。”凌嘉木碰碰他,“不动心?”
“没兴趣。”凌君寒把李箱递小白,指挥道:“把三楼腾出来他住。”
“跟们住一起,这不大好吧?”凌嘉木挠挠头,动作倒是很自觉地往楼上挪,毫不客气。
凌君寒嗤一声,“无所谓,反正我们快搬到北墅,这天我找人在重新装修,跟我们也住不几天。”
凌嘉木觉得莫名其妙:“那房子不是好好的,重装什么?”
90/95 首页 上一页 88 89 90 91 92 9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