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信仪睁开惺忪的双眼,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言罢,季信仪跟在薛尤身后。
“就是这里了,公子你进去便可。”
季信仪轻轻推开门,瞧见眼前人眉目清秀,身材俊俏,活脱脱往那一站——
“虽说知道他年轻,但这也忒细皮嫩肉的,怎么跟我想的神医模样有点不一样啊。”季信仪自言自语道。
那细皮嫩肉的人正写完一方子双手递给面前一位老人,交代好后还起身将那老人搀扶送出去,看到季信仪点头示意稍等,季信仪会意,朝那两人微微一笑。
等人间隙,季信仪将这屋子四处打量了一番,全是瓶瓶罐罐,桌上堆得全是药材,季信仪上前拿起一药材凑近鼻子闻了闻。
“哎哟喂,闻起来都苦死了!”
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朝面前前胡乱扇了一番,好去去这苦味。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
“没事没事。”季信仪合上折扇随意坐了下来,然后十分自然将手递给裴悟庸。
裴悟庸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边笑边抬手给季信仪诊脉,遇到那么多病人,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主动有趣的人。
裴悟庸收敛笑意,神情专注给季信仪把脉,许久都未瞧见裴悟庸说一句话,季信仪等的不耐烦了,便展开折扇朝自己扇了扇。
季信仪不悦地望着眼前此人,在心里囔囔道:“他不会是哑巴了吧?这么久都不说一句话?”
正欲开口却听见裴悟庸收手道:“有病。”
季信仪闻言猛地收紧手中的折扇。
有病?老子有个屁的毛病,这他妈什么神医啊?
正欲开口戳穿他却又听见裴悟庸不紧不慢说道:“你脑子有毛病。”
季信仪:???
裴悟庸只冷冷瞧上他一眼,起身忙着打理药材不管眼前已经愤怒到极点的人。
“你他妈把话说清楚,你凭什么骂我?”季信仪起身走到裴悟庸面前怒吼道。
裴悟庸只睨了他一眼,继续忙活手里的东西,季信仪见他这副傲慢的态度火气更大了,想着该怎么将人好好收拾一顿知道自己的厉害,却听见裴悟庸道:“你也听出来我是在骂你。”
季信仪:???
“那说明脑子还算是正常。”
还算是正常?我堂堂季信仪身为神官,聪明才智在上天庭能有几人相比?猖狂,太猖狂!这凡人太猖狂了!
季信仪一把拉住裴悟庸的胳膊,裴悟庸冷冷扫过季信仪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不耐烦“啧”了一声道:“放手。”
“我不放!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老子是来看病的!有你这种大夫吗?”
此话一出,裴悟庸冷笑道:“你真的是来看病的?”
季信仪:......
他好像说的有道理,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专门来打探他的,这不是着急下凡没想好理由怎么套他的话嘛......
“咳咳......那个......”季信仪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道。
“出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千里迢迢过来看病,就因为像你这种闲得发慌的人开这种玩笑!这些人只得又等上一阵子,你知道等上一阵子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们的病可能又得晚一阵子才能好,他们有的人千里迢迢赶过来已经花费不少钱了,这一耽误又得在外住上一天客栈花钱……”
裴悟庸接连不带踹气的说出这句话,季信仪听后脸唰的一下烧红了。
好吧好吧,我的错,是我疏忽了。
“你走吧。”
走?话都还没问到呢,我难不成就这样回上天庭?那不得被他们几个嘲笑啊!
但是这人方才说得有点道理,我这个没病的待在这也挺……
多余。
季信仪思来想去忽然灵光乍现,用折扇拍了拍脑子道:“我给你赔罪,也给那些看病的人赔罪,所以我同你一起,给他们看病。”
裴悟庸:???
“你这什么眼神?瞧不起谁啊你。”
裴悟庸怔愣后笑出了声,随后唤了一声叫下一位病人进来,然后坐了下来。
季信仪急了,在心里暗骂道:“这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倒看不出来是个狠角色?”
季信仪盘腿而坐,裴悟庸见状也不理睬他,任他如何。
“大夫,我这病几时能好啊?”那人咳嗽断断续续说道。
“按时吃药,过不了多久会慢慢好的。”裴悟庸写好方子双手递给那人,那人点头致谢后正欲起身离开却被季信仪伸手拦住。
“别急着走,我倒是有一法子可以助你好的更快。”
“你在乱说些什么?还要捣乱吗?”裴悟庸怒吼道。
季信仪讪讪一笑,合上折扇放在桌子上,将手假装伸入袖子里,从袖子里变出一株仙草伸到两人面前道:“呐,就是这个,你只需将此草混在他给你开的药方里一起熬,立马见效!”
“你神经病吧?你到底想干什么?”裴悟庸边说边将人往外推,季信仪连忙阻止道:“裴神医,你别着急赶我,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啊,若是病人好的快,你我不都高兴吗?你看看我这药草有没有毒嘛。”
裴悟庸停顿半秒,随后夺过季信仪手里那仙草,细瞧许久,又凑近闻了闻,皱着眉头问道:“我从未见过此物,这是什么?”
废话,你当然没见过了,这可是上天庭的东西啊。
“咳咳,那个什么,名字我给忘了,你试试看?”
裴悟庸细瞧着初步判定觉得没什么毒,但是还是不敢确定,自己是万万不会用自己不确定的药给病人用的。
因此将那仙草收好,对那病人说道:“先照我的药方子抓,若是此物有效我到时候会通知你来拿。”
“好的,谢谢裴大夫。”
那人道谢出去后,进来另一位病人,裴悟庸对着季信仪说道:“你来。”
“啊?”
“啊什么啊,过来给别人看病,你不是说你会吗?我同你一起诊脉,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只会说大话。”
“好好好!”
说完两人便一同坐下,让那怔愣在原地的病人赶紧伸出两只手给他们瞧瞧,那人竟不知该说什么,心中却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自己居然有那么大面子让两位大夫同时诊脉?
两人一人诊过一只手后,几乎同时说道:“那只手给我瞧瞧。”
“啊???这怎么给?”
“啧,你手交叉一下不就行了嘛。”季信仪笑这病人被弄傻的模样。
“哦,好好。”那人边说边将两只手交叉放到两人面前。
过后,二人皆拿起纸笔开始写药方子,季信仪写完后丢笔欢喜道:“大功完成!包你快快好起来!”
旁边传来一阵轻笑,季信仪知道他在想什么,将写好的药方子递到裴悟庸面前笑嘻嘻说道:“看看吧。”
裴悟庸冷冷接过,一一看下来后,对季信仪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这方子有几味药用得好。”裴悟庸衷心感叹道。
季信仪喜滋滋道:“那是,我可是神......咳咳,我可是从小就学医术啊。”
☆、亲尝百毒
裴悟庸点了点头对着那人说道:“照这位公子所写的方子去抓药。”
那人听完两人的对话还未回过神来,季信仪在他面前挥了挥手笑道:“唉,快去快去,后面还有人还等着呢。”
那人猛地回过神对着季信仪和裴悟庸道:“多谢两位大夫,多谢两位神医!”
“神医?我怎么成神医了?神医不是你吗?裴兄。”季信仪拿起折扇边招呼下一位病人进来边笑问道。
“我不是什么神医,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大夫罢了,那都是大家抬举我罢了。”
“哎哟喂,你可真是谦虚了啊!”
季信仪正抬手给人诊脉,忽地听见裴悟庸问道:“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就叫我季信仪好了。”季信仪望着裴悟庸笑道。
因为季信仪的到来,医馆里今日看病的进程很快,往常裴悟庸都得忙上深夜,今日倒是比平时早上许久。
“哎哟喂!我真的……几百年都没那么累了......”季信仪仰头伸了个懒腰说道。
“算是你今日的赔罪吧,不过也没像你说的几百年都没那么累了吧。”裴悟庸用手挡住嘴低声笑道。
季信仪听见了也没说什么,因为他确实几百年都没这么累过了啊!!!几百年来自己除了喝酒以外,然后拉着祁鸣陪自己下棋,去找风笃喝喝茶,找傅光唠嗑几句,跟着傅明下凡处理人间一些事务......
好吧其实最后一个处理人间一些事都是傅明去做的,没办法,傅明办事效率太高,自己还没开始做人家就给你弄好了,那怎么办?自己只能去玩一玩,四处溜达。
“辛苦你了,吃点东西吧。”裴悟庸给季信仪端了一些小吃放到他面前。
闻道香味季信仪猛地睁开眼含笑道:“哎哟,这人间的东西还真是诱人,嘶!我可不客气了。”
“好好好,不用客气。”裴悟庸笑道,但是不禁一想这季信仪为何说话总怪怪的?什么这人间,那人间的,他不是这人间的一员吗?
裴悟庸只道这或许是季信仪独特的说话方式,也不去深究,拿起早上季信仪给自己的那株仙草,将其碾碎。
“你做什么呢?”季信仪嘴里含着糕点含糊不清问道。
见他不回答也不去管他,正欲偏过头继续尝自己的糕点,余光却瞥见裴悟庸竟然将那碾碎的仙草直接送入口中。
季信仪:!!!
“你他妈干什么?”季信仪忙起身冲过去将他手拉住。
裴悟庸愣了愣,“怎么,难道有毒啊?你良心发现了?”
“我呸!本来就没毒好吧!我只是看不懂你这又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行为。”
裴悟庸抽回自己的手笑道:“我得亲自尝这些药才知道到底有没有毒,才知晓这东西可不可以给病人用。”
季信仪:???
“你!你......以身试毒?”
见眼前人不说话,季信仪双手抓住他的胳膊追问道:“瞧你这样,你不是第一次以身试毒吧?”
裴悟庸笑而不语,季信仪从他这神色明白了一切,顿时被震撼到了,惊叫道:“你他妈是傻了吧!若是真有毒那怎么办!”
“那就可以提醒大家勿要用此药。”
裴悟庸只是淡淡地说出这一句话。
季信仪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愿意为了些和自己不相关的人以身试毒。
良久,季信仪才缓缓说道:“你,尝了多少药?”
裴悟庸闻言只轻抬起脑袋望了季信仪一眼,随后伸手指了指旁边那一排排药柜子。
“这些药都有毒。”
季信仪心咯噔一下,望着这长长的药柜,每个药柜里又堆满了药材,他一时间说不出来一句话。
原来这天地人间,真有那么一个裴悟庸,会赌上自己的性命去做这些别人想都不会想的事。
“你赌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你说错了,我不是在赌。”
“我是心甘情愿。”
季信仪心头一颤,嘴里小声重复道:“心甘情愿......”
好一个心甘情愿,好一个裴悟庸。
季信仪望着裴悟庸继续倒弄那药材,如此细皮嫩肉的一个人,没想到心里却藏着任何人都无法相比的决心与勇气。
他季信仪作为神官,此时此刻都打心眼里佩服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人。
“悟庸,你是不是......死了很多次了?”
裴悟庸手顿住,起身走到季信仪面前含笑道:“嗯。”
没有带着悲伤,没有带着后悔,没有带着遗憾......
就轻飘飘说出了一个字。
“季信仪,你今日来的目的其实是想打探我的血可以治愈一切病症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吧?”
闻言,季信仪不语,只是怔愣看着裴悟庸,之前他还满怀兴致非得来打探个明白,但是现在......
是不是真的又怎么样?现在季信仪觉得那真的不重要了,就算裴悟庸的血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可以解一切毒,在季信仪心里他就是神医,这天下之大,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可以像他那样心甘情愿搭上自己的命去爱这天下苍生。
裴悟庸不是神官,裴悟庸只是一个凡人啊。
“是真的。”
裴悟庸告知季信仪这个答案,季信仪没有像之前想象的那么激动了,裴悟庸觉得好笑忙问道:“答案告诉你了,怎么没什么反应啊?”
季信仪低头笑了笑,能有什么反应啊?感慨都还来不及啊,这是他尝了多少药,痛过多少次,流过多少血,在鬼门关走过多少遭才有这世人都羡慕的“可解世间一切的病症的血”啊。
“试过这些毒药之后呢?”
裴悟庸偏过头望着那些他亲尝下的毒药,那些药让他每一次都痛的五脏六肺都被拧做一团,痛的心脏仿佛被撕成一片一片,痛得身子发抖一身冷汗,痛得他恨不得立马拿刀给自己一个痛快算了......
可历经千疮百孔,满身伤痕,血肉模糊......
还是不改,还是愿意走上这一遭,还是为得“苍生”二字竭尽全力挺过来。
......
“然后,就可以知道该怎么解毒了。”
“这天下又有一种毒可解了,以后若是有人中了此毒,再也不用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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