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卿一路不带休息地跑回家，进了门，后遗症才发作，腿和胳膊酸软无力，拎在手里的书包，直直坠落在地。
林女士在书房工作，听见声响，出来看了一眼：“怎么满头大汗？”
林慕卿随手拿过挂衣架上的毛巾，胡乱擦拭：“跑回来的，今晚作业太多了，妈，你不用给我煮面了。”
说完这些，林慕卿勾住书包带子，轻轻一扯，单肩背在背上，快步走回房间。
林慕卿向来说一茬是一茬，思维跳脱，林女士不疑有他，并且对于林慕卿主动写作业感到欣慰：“行，那你也别写太晚，早点休息。”
林慕卿反手关上卧室门，闷闷的声音从缝隙里传出：“知道了，妈，你也别忙太晚，早点睡。”
说是要写作业，其实自打进了卧室，林慕卿就坐在书桌前发呆，连书包拉链都没拉开。
“是我睡糊涂了吗？”
“她怎么可能亲我？”
林慕卿脑海里这两句话交替出现，扰得她写作业的心情都没有。
林慕卿细细回忆着晚自习第二节 ，她将醒未醒时，脸上软乎乎的触觉，以及醒来时，米阳近在咫尺的脸。
“就米阳这恨不得离人八百米远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亲我呢？”
林慕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说不准是她睡糊涂了，感官出了问题，才会感觉到有人亲她。
米阳应该是看叫不醒自己，所以捏了一下自己的脸，不见得是亲自己。
“嗯！肯定就是这样！”
解释通这一切，林慕卿放心下来，埋头进入题海。
写完今天的作业，已经是夜里一点，林慕卿抻了抻酸软的腰背，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上床。
浑浑噩噩间，昏暗的房间里响起彩铃，林慕卿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乱找一通，只听见铃声响，却不知道手机在哪儿。
林慕卿彻底被吵醒，烦躁地坐起来，循着声音下床，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了噩梦来源。
林慕卿有点近视，得把手机凑到眼前才能看清，她眯了眯眼，发现是米阳的号码，担心她有急事找她，急忙接通。
“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林慕卿压低声音问。
回答她的只有听筒里明显压抑着的呼吸声，林慕卿有点着急：“米阳？你在听吗？”
那头沉默几秒钟：“林慕卿...”
隔着听筒，林慕卿都能感觉到米阳的情绪与平时不一样，起伏太大。
“我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不知不觉，林慕卿的音量随着担心的心情不断拔高。
林女士睡眠浅，听到林慕卿的说话声，说：“林慕卿！你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呢？”
林慕卿匆忙静声，捂着电话，躲到衣柜里，继续盘问：“你倒是说啊！不说我挂了！”
她的威胁起了作用。
“我...爷爷...病危。”说出这句话，米阳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耗尽了。
林慕卿震惊到说不出话，泪水迅速装满眼眶，泄流似地滚落，滴在柜子底铺就的硬纸板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你...在哪？我马上就来！”林慕卿横起手臂，胡乱地在睡衣上擦干泪水，穿上拖鞋，拿着钥匙，就往外走。
除了关门的时候动作缓慢外，下楼时，一个箭步往下跨，跟跳远一样，一次三四梯。
“米阳，你在哪家医院？”林慕卿边跑边问，飒飒风声与米阳哽咽的声音交织，让人顿生悲怆。
平日里稳重冷淡的小大人终究只是一个不到十六的女孩，身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没有主心骨，还是会害怕，会不知所措。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她那看起来不着调不靠谱爱打架爱逃课的同桌：“我们...在市第一医院。”
得知确切位置，林慕卿站在路边，高高举起手臂，拦截来往的车辆。
四点的街道上，别提车了，路灯都没亮几盏，林慕卿几次拦车，都没人愿意捎她一程。
她急得满头大汗的同时，还在安抚米阳：“等等我，我马上就到，别怕，爷爷会没事的。”
“我相信你。”米阳感觉自己从笃定的林慕卿那里获取了支撑她的力量，尽管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她依然相信爷爷会如同林慕卿所说的那样，平安无事！
看着不见车辆和行人的街道，林慕卿当即决定跑回楼下，骑她的摩托车。
“嗡嗡嗡”的发动机声惊醒了不少人，黑黢黢的居民楼里响起几声咒骂，这引擎声和着难听的咒骂会不会把林女士引出阳台，林慕卿不得而知，眼下，她顾及不了那么多，后面会不会挨打，扣零花钱，加作业，都管不了了。
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林慕卿十来分钟就赶到了，车都没得及上锁，一头冲进医院。
“米阳！”电梯门一打开，米阳单薄的身子和苍白的脸出现在林慕卿跟前，她远远地喊了一声，声音控制在不吵醒其他病人和家属的范围内。
听到令她安定的声音，米阳慢慢转过身来，纤细的双腿凝固在原地，等她的力量源泉朝她奔来。
林慕卿紧紧拥住米阳不断颤抖着的身体，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时而摸她的头发，时而摩挲她苍白疲惫的脸，用尽一切方法，安抚她的同桌。
“你怎么穿这么点就来了？”米阳回搂林慕卿挺直的腰背，五指间揪住的布料只有薄薄一层，且还有些湿润。
米阳退出怀抱，皱眉地看着穿了一身睡衣的林慕卿。
林慕卿接到米阳的电话时，脑海里只有白着一张小脸，眼睛红得滴血的米阳，哪里有换衣服的功夫。
“爷爷怎么样了？”林慕卿没那么娇气，她关心的是那个每次看见她，笑得满脸褶子堆成花的老头子的安危。
提及爷爷，米阳因林慕卿到来而变得黑亮的眸子骤然暗淡：“还在手术，医生，下了两次...病危。”
林慕卿心揪成一团，却强装镇定：“爷爷人那么可爱，老天是不忍心带走他的，没事，肯定会没事的！”
既是在给米阳打气，也是在给自己安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有点好奇，大家是怎么从浩如烟海的小说里面，找到桥这篇的。
第23章 我抗冻
手术室外的走廊尽头，有几扇窗户大开着，初秋的凉风一股脑往里灌。
林慕卿陪着米阳坐在椅子上，正迎风口，凉风缕缕吹来，吹干了身上的薄汗，激起几分凉意。
刚开始还觉得凉快，渐渐地，胳膊越来越凉，打了个冷颤。
为了暖和些，林慕卿双手环抱在胸前，两只手臂相互摩擦，制造微弱的热量。
淅淅索索的声音吵醒了本就睡得不太熟的米阳，她睁开红肿的眸子，就看见身旁的林慕卿小幅度地抖动，她坐直身体，清醒过来：“冷了是吗？”
林慕卿摆摆手：“不冷，我抗冻。”
如果林慕卿的鼻尖没有红，牙关咬得不紧，米阳可能会相信她八分。
“你干嘛！”
米阳斜斜地看了眼一惊一乍的林慕卿，继续自己脱衣服的动作：“穿上吧。”
林慕卿推拒：“这会正是冷的时候，你脱了感冒了怎么办？爷爷还要你照顾呢！”
米阳也很固执，非要给林慕卿套上，两个人手抵着手较劲儿。
米阳虽然身量与林慕卿相当，但力量方面还是有些敌不过，进不成，却也不退。
林慕卿无奈，只好接过衣服，左挪了半个巴掌的距离，与米阳半边身子相偎。两手抓住校服领口，轻轻一掀，从前往后把衣服搭在了两人的肩膀上。
校服肥大，盖住瘦削的两人绰绰有余。
“现在可以了吧。”林慕卿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这样一来，两个人不仅能够抵御秋风，而且还能相互传递热量。
感受到肩膀相接的地方连续不断传来的热量，米阳一晚上没扬起过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个弧度：“嗯。”
林慕卿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多，离爷爷的手术结束还有一个半小时，她侧着脸，轻轻地对米阳说：“时间还早，你睡会，我守着。”
林慕卿竭力温柔的时候，招人的桃花眸会变得十分深邃，形成漩涡，让人想醉倒其中。
“我不睡，你睡吧，你早上还得去上课。”米阳的嗓子有点沙哑，沉沉闷闷的，好似一锤重拳打在林慕卿的心房，许许多多的怜惜一股脑蹦出。
“我去学校也是睡觉，还不如在这儿陪爷爷呢，让你睡，你就快点睡。”林慕卿掩下心头的酸涩，恶狠狠地命令道。
米阳今晚出奇的听话，仅抗争一遍，就顺从地闭上眼，她真是累极了。
林慕卿没来时，她一个人打电话叫救护车，背爷爷下楼，在医院里跑来跑去，挂号，填写资料，交钱，准备住院用得物品，几个小时下来，身体倦怠不堪，脑子里还不停地出现各种不好的幻想。
因为身边有林慕卿陪着，米阳安心地睡了过去。
林慕卿是第一次见到睡熟的米阳，皮肤白嫩，有点婴儿肥，闭目靠在她的肩膀上，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
“米阳，起来了，吃了早餐再睡。”
米阳迷迷糊糊地听到林慕卿在她耳边说话，悠悠醒转，发现眼前雪白一片。
环顾一周后，才发现是在病房里面。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铺满病房。
见米阳醒来，林慕卿把早餐摆到小桌上，招呼她来吃：“先吃点垫垫肚子，中午苏语然会送饭来。”
林慕卿熟练地打开塑料盒，掰开一次性筷子，推到米阳那边。
清甜的粥香顺风飘来，米阳彻底清醒，意识到什么，惊慌地问：“爷爷呢？爷爷在哪儿？”
林慕卿拍了拍米阳的手背，食指放在嘴边：“小声点，爷爷在睡呢。”
米阳立即噤声，转身面朝病床，爷爷安详地睡在床上，面色红润，手术很成功。
米阳沉甸甸的包袱落在了实地，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握住爷爷遍布老年斑的干瘦的手掌，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望着熟睡的爷爷。
看了一会，确定爷爷还在她身边，才在林慕卿一遍遍地催促下，喝了点粥。
“你怎么没喊醒我？”林慕卿眼角红血丝明显，肯定没睡觉，米阳有点不高兴。
林慕卿笑了一下：“你睡得跟个小兔子似的，我哪儿喊得醒啊。”准确来说，是舍不得喊醒。
本来爷爷手术结束，和医生护士一块把爷爷推进病房后，她准备去对面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超市买住院用品，但值班的护士姐姐告诉她，陪同来的小姑娘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说起米阳时，护士姐姐忍不住夸赞，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做事冷静妥当，比很多大人都厉害。
听着护士姐姐的夸奖，林慕卿没来由地心疼，这么小的年纪，遇到这么大的事，身边没有一个大人，她是怎么扛着重压，打点好这一切的。
确保爷爷无事后，林慕卿回到走廊，小心翼翼地将米阳抱到病房里的小沙发上，代替她，守着爷爷，直到此时。
米阳一时无言，鼻子酸酸涩涩的，不知道该怎么恰当地表达自己的感激。她只是不喜欢和人亲近，但不代表她不懂得，林慕卿是想让自己多睡一会。
“你回家睡会吧。”林慕卿努力睁大的眸子，米阳看了，既好笑又感动。
林慕卿摇头，坚定道：“我不困，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平时怼来怼去惯了，乍然说出自己的心思，林慕卿一时有点害臊：“我说的是，你除了学习，其他一窍不通，我担心你照顾不好爷爷。”
莫名其妙一个罪名安在头上，米阳就要反驳，但瞥见林慕卿往下一点一点的脑袋，她忍住了。
不到一分钟，林慕卿垂着脑袋，发出轻鼾。
米阳挪到对面，拿过沙发棱上的校服外套，轻轻地盖在林慕卿身上，为了让她舒服些，找了张小毯子，折叠几下，垫在她的后脑勺。
林慕卿这一觉睡得挺久，醒来时，苏语然已经把饭送来了。
“慕卿，起来吃饭。”苏语然拍拍林慕卿的脸庞，唤她起来吃午饭。
“啊，你来了啊。”林慕卿活动几下僵硬的脖子。
苏语然打开饭盒，取出筷子递给林慕卿：“你给阿姨打电话了吗？”
就说什么事压在心头，原来是忘了给林女士报备：“完了，完了，我死定了！”
米阳恰好从外面回来，一进病房就听见林慕卿的哀嚎，不禁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慕卿哭丧着一张脸：“我，忘记给我妈打电话了！我完蛋了！”
“你还知道你完蛋了啊？我以为你忘记你还有个妈了呢！”
病房外，林女士压低的呵斥声传进病房，林慕卿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林女士：“妈，你...怎么来了？”
林女士手里提着两个果篮，翻着白眼走进来：“怎么？我不能来？”
林慕卿赶紧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您今天不是要出差吗？”
林女士放下果篮，察看了爷爷的身体情况，这才上前几步，往林慕卿额头上敲了个栗子：“这么大的事，你个小屁孩，居然不告诉我，要不是我今早起来发现你不在，打电话也没人接，在路口碰到然然，我都不知道你大半夜出了门！”
林慕卿理亏，事发突然，她根本想不起给林女士打电话。
米阳站在旁边，不忍心看林慕卿惨兮兮的样子，开口解释道：“阿姨，不好意思，是我打电话叫慕卿来的，没跟您说，对不起。”
米阳长得乖巧，白白嫩嫩的，跟个小兔子一样，还十分有礼貌，是最讨大人关心的那种类型，林女士本就喜欢这个成绩好长得又可爱的女孩，知道她家里面只有爷孙两人，更是心生偏爱，哪里舍得责怪。
林女士拉着米阳冰凉的手，心疼地说：“孩子，辛苦你了。”
意料中的责怪没有来，反而得到林女士的关心，米阳觉得鼻子发酸：“阿姨，我...不辛苦，慕卿，帮了我很多。”
第24章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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